⊙余钢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贵州 都匀 558000］

⊙房迎双 ［贵州省荔波县佳荣小学，贵州 荔波 558400］

山峰，原名石伦，贵州长顺人，自由作家。山峰所写小说题材多是围绕现代人的一些困惑，从而探求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万物之间的万般联系。除此之外，山峰作为一名贵州人，也极力展示贵州省内神奇秀丽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山峰创作了《黔上听香》《都匀清欢》《从贵州到罗瓦涅米》等作品。根据他的小说《骑士少年的歌声》改编的电影《山那边有匹马》于2016 年上映。2023 年山峰导演的电影《云在江口》上映。

《黔上听香——在最美的地方遇见你》是山峰创作的国内第一部书信体旅游爱情题材小说，这部小说最早在天涯论坛连载后，受到网友疯狂追捧，后被多家出版公司争相签约购买版权。2013 年小说由九州出版社出版上市。小说是一封长达十三万字的长信，说是小说，类似散文，又似游记。小说以书信体形式讲述了上海著名杂志《A》首席主笔听香在黔东南采访，与来自北京的音乐才子白雾邂逅，并发生缠绵悱恻、历经生死的爱情故事。

“书信体小说通常指的是由一个或几个人物写的书简来推进叙述的小说；在出现多个书写者的书信体小说中，作者可以通过各人的书信对于同一事件进行记录、描述以表达各种观点，而无须介入文本叙事。”①《黔上听香》的内容主要是一封以女主人公听香的口吻写给白雾的长信，在信中，她回忆了与白雾从相遇到相恋的爱情故事，再到分离后自己在几年内发生的改变，信中还穿插着白雾在接受她访问时所讲出的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听香的长信在她与金龟图到达贵阳时结束，中间插入男主人公白雾给前来寻找他的听香的回信，信中白雾解释了二人因意外分别后发生的事，讲述三都山体滑坡中为救人被毁容后自己再次见到听香时内心的痛苦和纠结。两封信件的叙述者都以书写信件的人的视角为主，不过听香的长信，是由听香视角为主、白雾视角为辅，他们在一问一答的采访中都是以自身的角度来进行回答。

《黔上听香》中的环境场景和贵州秀美的风景是极具诗意的，并具有异域风情。听香和白雾在旅途中游览了大半个贵州，体会了途中当地的民族特点，在岜沙，他们听多滚诉说岜沙人与树的同生共死和苗族的历史；在小黄侗寨，听龙大哥讲侗歌的故事，爬上高山看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在娜姑的品茶喝酒，想象自耕自种的闲散生活；在三都水族村寨，感受水书和马尾绣的非遗之独特魅力，这一个个连续不断、延伸推进的场景，在二人的故事中跳跃式出现，使得小说不仅有回忆过去的故事，也有现实经历的环境场景，让小说更具真实感。

《黔上听香》体裁形式独特，在叙事方式上具有独特性，叙事角度转换自然，叙事结构框架严明，叙事风格极具个人色彩。下面笔者就从叙事角度、叙事时间、叙事结构、叙事风格等方面来分析《黔上听香》的叙事艺术。

一、《黔上听香》的双向聚焦

所谓聚焦是指“描绘叙事情境和事件的特定角度，反映这些情境和事件的感性和观念立场，聚焦又分为外部聚集与内部聚焦，这种区别是相对于故事而言。外部聚焦近似于叙述，其聚焦者通常便是叙述者。内部聚焦的含义是指聚焦者存在于故事内部，聚焦者通常是故事中的某一个或某几个人物。”②

《黔上听香》采用的是外部聚焦和内部聚焦相结合的书信体小说聚焦模式，小说文本是一封完整的信件，是女主人公听香写给一位名叫白雾的男子的信。听香既是故事的讲述者，也是故事的参与者，她讲述了与白雾的相遇、相识、相知，并且相爱，最后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二人差点阴阳相隔。小说中听香的外部聚焦是从听香和金龟图乘坐上海飞往贵州的航班前开始，在安顺地戏表演现场认出白雾，在白雾的住处看到那一封留信时结束。作为外部观察者的女主人公听香，也在看到白雾的那一封信后，结束了自己的回忆叙述，她已经把自己之前所经历、所看到的事情全部叙述完毕，剩下的故事未完待续。

小说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白雾，你在他处好吗，如果我们阴阳两隔，请容许我以看一场安顺地戏的方式祭奠我们的爱情。因为是地戏让我们重逢，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的内心，开始泛起爱的涟漪，让我们在后来的旅途中找到真爱，让爱在远离城市喧嚣的村落化作熊熊山火，烧到海角天涯。③

书信开头一段采用内部聚焦，属于同步叙述，叙述者与聚焦者、人格化聚焦对象重合为一，正在写信的叙述者“我”（听香），同时也是那个因思念白雾而欲把多年隐情一吐为快的“我”（听香）。通过女主人公听香的口吻，采用第一人称的手法讲述了自己和来黔东南寻家的北京音乐人白雾的旷世绝恋，他俩在西江苗寨的篝火晚会邂逅，之后因误会分开，在中国最后的枪手部落岜沙苗寨，因白雾唱地戏《千里走单骑》重逢，后相爱于荔波娜姑，因三都山体滑坡事件而分离，前后呼应，逻辑严密。

虽然《黔上听香》是从外部聚焦和内部聚焦相结合的角度来叙述，但还是以第一人称的内部聚焦者听香的内部聚焦为主，在听香的故事里，我们可以通过她的思考和内心独白了解她在爱情观上的转变，遭受初恋打击、在一夜情中不能自拔的听香在西江偶遇白雾，并邀他同去酒吧时，有这样几段独白：

我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需要，当我和你并排走时，我的外套已经脱下，你走在身旁，完全可以感受到我身体散发的热量，情欲的热量。你不断在我身边说话，具体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其实我并不感到热，我只想通过袒露身体气息的暗示，能让你对我主动。

“我只想把自己灌醉，趁机得到你的双手和怀抱，然后以醉意掩饰与你缠绵……” 但这些内心活动只能帮助我们通过一个聚焦者——听香所能感知的范围去了解故事。此处的叙述者是身处故事之内的人物，其观察、感知的范围是有限的，属于限知叙述人。在随后的回忆中，采用倒叙的形式造成时间倒错，叙述的时间是回溯式的，此时的叙述者与聚焦者是分离的——讲述事情的“我”是一个即将嫁与韩国人金龟图为妻的女子，但聚焦者“我”却是那个曾经为情所伤、看破红尘、离经叛道、游戏人生的少女，作为人格化聚焦对象的则是“你”——白雾。

《黔上听香》的叙事角度是以听香和白雾的双重视角为主，但也不缺乏其他人的故事，如荷的故事、养父养母的故事、老唐的故事、西亚的故事、陈好的故事等，每一个出现在小说中的故事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他们都是推进二人故事发展的行动元。

二、即时——倒叙的叙事时间

一部叙事作品具有双重时间，即通常所说的故事时间和叙事时间。故事时间指的是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状态；叙事时间则是它们在叙事文本中具体呈现出来的时间状态。

《黔上听香》以描绘听香的内心世界为主，它的叙事时间可以概括为“即时——倒叙”形式，即事件通常在事后得到讲述，与此同时，事件给人物带来的心理影响和情感反应却以一种即时的方式呈现出来，具有即时记录的真实效果。在书信的写作中，叙述的主体——听香有效地运用故事时间与叙事时间的差距以构建回忆，采用倒叙的手法，有意从故事的结尾处讲起，然后再回过头来讲述故事的起源。

小说《黔上听香》叙述开始之际的时间是现在，听香在浦东的机场，身旁陪伴着未婚夫金龟图，他们要搭乘飞机去往安顺，在那里看一场安顺地戏，目的是祭奠自己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爱情。而人物作者听香所讲述的她和白雾的故事却开始于三年前的某天，对往事的回顾构成了书信的主体内容，听香在长信的开头，问候白雾——她曾经深爱的男人，然后用倒叙的方式讲述了自己怎么与白雾相识、相爱以及二人在旅行途中遇到的人和事，还有听香在采访白雾时所听到的关于白雾的过去，白雾口中再次转述的西亚的故事。

作为叙事性的小说，内容情节方面还需要有严丝合缝的逻辑性。《黔上听香》有着合乎现实的巧合。听香与白雾西江重遇时，听香曾闭着眼想：“如果再次围绕篝火晚会跳舞，牵起两只手，两手拉起的都是男子，两个男子都是同路人，那我就选择右手的男子。”后来，听香右手牵着的男子就是白雾，这是以在场人数为基数的一次偶然的机缘，当然，听香的想法并没有实现，她碰上的男人并不都是她所谓的“同路人”。

后来，白雾与听香再次重遇，继而相识，这一切仿佛就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缘分。什么事都有因果，在听香开始采访白雾，了解白雾后，才真正地知道了二人能够相识的原因是什么。白雾的身世，白雾后来在北京的遭遇，白雾与西亚的离别，白雾好友陈好的离世，一环扣着一环，把白雾的半生悲喜离合都讲述了，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和这些事的影响，白雾才会抛离一切，在到处寻找他口中的家，也正是在寻找家的途中，他遇到了听香。如若这些事情有一件少了，或者多了一件，恐怕听香是遇不上白雾的。可以试想，西亚的家庭没有分裂，白雾与西亚的相恋就像两个小年轻人一样，奉子成婚，不会出现西亚的离开，白雾也不必辗转各地，拼命地赚钱找西亚。如果陈好没有扶持过白雾，他也不会有一番成就，如果陈好的死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梦想的话，白雾或许不会因为陈好的死亡想到一些东西，继而放弃一些东西。这一切就像现实生活中会发生的事一样，拥有可能性，但又区别于一般人的故事。

《黔上听香》的故事以听香和白雾的爱情故事为主，但在故事中还不停地插叙相关的人或事，用来使听香、白雾、西亚三人的三段故事完整，看似无关，却又紧密相连。插叙不仅能够促进故事情节的展开，同时还可以刻画人物的性格。听香的故事中插入了她的闺蜜路慈和金龟图的恋爱，可后来金龟图却爱上了听香，这让听香很苦恼，在母亲的劝说和金龟图不屈不挠的追随下，听香答应了金龟图的求婚，可如果没有这个插入的故事，听香可能不会因为遗憾和愧疚想要在去往韩国前再回到贵州安顺听一场地戏。

在插入白雾故事的开端，白雾这样介绍自己的过去：“见到你，实在高兴，你想了解，我都给你说，我过去的千疮百孔。” 白雾称自己的过往千疮百孔，他的故事中有养父母的婚姻和爱情、老唐的扭曲人性，西亚的家破人亡。白雾在叙述自己故事的途中还穿插着西亚的故事，一个悲哀女人的凄惨一生。因为愚昧落后，西亚的父亲听信算命巫婆说她母亲又怀上了一个女孩，西亚的母亲被她父亲踢伤流产，惨死在产房。因为自责后悔，冲动懊恼，西亚的父亲西仁贵杀人被判刑入狱，出狱后发疯溺亡。后来三妹西艳被拐，西家灭门，是贫穷和现实把西亚逼到自甘堕落的地步，到最后与白雾真正的分别时，哪怕白雾的资产已经能够帮助西亚，让她不再受金钱的拖累，那又能怎样？时间错过了，人也错过了，说得再多也是空话，“可是，你又怎么能开口，面对这个即将走向死亡的人，你对她说起这些又有何用。” “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一切又都消失殆尽。”最后白雾与西亚在监狱里的见面，是西亚故事的结束。

听香、白雾、西亚的故事是书中独立的三段故事，却又有些牵连，可以说是前因与后果的联系。在故事中，还插入许多小的故事，用来使听香、白雾的故事具有完整性。例如西亚的家境没有困难到看不了病，她也不会离开白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堕落下去；例如白雾的父亲没有同意别人抱走他，白雾可能会一辈子待在茶山，重复他兄长的人生；例如听香没有骄傲地离开前男友而选择放荡的生活，她就不会有那股冲动，想要无谓地接近一面之缘的白雾。

《黔上听香》的故事结局是悬而未决的开放式结局，听香的确在安顺的地戏表演处认出了白雾，她最终也选择了白雾，在把金龟图送走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澎湃又有些自责的，但又充满着向往和幻想，她幻想着的是三都那场山体滑坡事件前就已经憧憬过的生活——在碧水山间劈柴喂马，男曲女词共度音乐人生。在小说的结尾，听香送走了金龟图，回到白雾的房间，看到白雾睡着了，后来二人是否在一起，交给读者去想象。

三、复线式的叙事结构

叙述内容的基本成分是故事，而内容的存在形态则是结构。叙事作品的结构是指作品中各个成分或单元之间关系的整体形态。④叙事作品有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之分。

《黔上听香》是一部极具现代风格的书信体小说，也存在现代小说中的一些结构特征，现代小说中有的作品的情节只有一条线索，而有的作品有两条或两条以上的线索，即“复线式”结构。“由于现代小说的时空结构往往不再采取自然形态，而实行反复的穿插和折叠，叙事结构的双构性也就崇尚采取一明一暗的两条结构线索，在它们的纠缠、对比和撞击之中产生哲理的升华。”⑤《黔上听香》是复线式结构的小说，存在一明一暗的两条线索，明线线索是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暗线故事是女主人公听香因为真爱而出现的性格转变。两条线索在相互缠绕的同时，也在互相地促进各自故事的发展延伸。

《黔上听香》以听香回忆她和白雾缠绵悱恻的爱情作为明线，以她在爱情态度上的转变作为暗线。在叙述故事时，主副相生，明暗共展，各类事件，有关细节、场面的转变、人性的丑恶善良和人与自然万物间的种种联系推动了小说的情节发展和人物的心理变化。这种复线式结构法能将复杂繁乱的故事情节梳理清晰，充分地展现了人物形象和性格特点，条理清晰，舒展自如。

小说以听香和白雾的爱情作为明线，讲述了他们二人在时间上从相识、相知、相爱、分别到重逢；在地点上从西江、岜沙、小黄、肇兴、娜姑、荔波、三都、安顺屯堡几段时间里，几地辗转间慢慢产生、逐渐发酵的情感故事。作为著名杂志《A》的编辑，听香因为受到情人的背叛，对爱情缺乏安全感，当她的相机无意间捕捉到她感兴趣的男人时，内心是有一些小渴望的。想要再次见到挑起她好奇和兴趣的男人，以至于她在西江的篝火晚会上遇到那人时，内心雀跃，身体蠢蠢欲动。“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此时此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验证，右手牵上的居然是你，一曲跳罢，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依然不放开你的手，直到你的手提出抗议，我才放开。你双眼惊诧地看着我，我却不敢正视你，我在寻思采用何种方式朝你暗示。”在西江的邂逅相识，在岜沙的展露身份。听香作为一名编辑，有着不同常人的探查力，她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她要采访白雾，走进他的内心，知道他的故事。听香了解了白雾，在旅途中，在美景中，在微博的相互留言中，在充满善意的陌生人群中，彼此了解，彼此改变，互相交流，直至相爱。

《黔上听香》里听香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想要在孤独、陌生的旅途中抓住一人，就像往常一样能够给她一夜温暖的、满足她欲望的男人，但当她真的结识了男人时，她想要了解更多，以至于利用自己“心灵家园”专栏的记者身份去探索男人的内心。听香喜欢白雾是始于一刹那间的镜头里的容颜，却在之后的接触、了解、相处中，真的爱上了白雾。顺着时间线的延长，故事展开，听香与白雾在旅途中聊天、写歌、写词，互相把自己交给了彼此，不管是身还是心。

《黔上听香》的暗线线索是听香在感情上的转变。听香本来有着顺利的人生，却在爱情上遭受过滑铁卢。听香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她的初恋极其浪漫，像似所有初恋一样，作为男友的学长把听香变为了拥有幸福爱情的可爱小姑娘。学长就像是听香的梦想一样，在心间疯狂生长。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男友出轨，然后听香宁愿背负浪荡的名声，选择一夜情，也不愿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她称这个是寂寞的男女各取所需。听香原本把白雾看成与她以往遇到的男人一样，打算满足自己的欲望后就彼此相忘于江湖，可是白雾并不是她想的那类男人，她对他产生了好奇心，想要一直挖掘男人内心的秘密。直到在娜姑，二人袒露胸怀，接受对方，不顾一切坠入爱情的旋涡。暗线中，听香的爱情观转变从视爱情为不值一文的东西到想陪伴爱人左右，幻想今后生活，连生死都无法使之放弃，听香是在遇到了白雾后才真正地懂得了爱情。

书信体小说一般具有情节弱化的特征，但《黔上听香》采用了类似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套故事的框架结构使故事情节曲折精巧，故事性加强，它主要是体现在插叙的白雾的故事和西亚的故事中。《黔上听香》的整个故事主要说的是听香和白雾在旅行途中的爱情故事，但它却通过白雾在接受听香的采访时插入了其他的故事，使《黔上听香》变为拥有多个层次故事的小说。小说中白雾的故事中套着白雾与西亚的感情故事，西亚的故事中套着西家的故事，之后三妹西艳的故事包括在西家的故事中，在西艳被贩卖的故事里还有个叔母的故事，这几个故事相互联系，层层包含形成了纵向的连环套框架结构。小说中每个层次的故事看似关联，却又各自独立，单独拿出来也能是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作家山峰把故事层次划分得非常清晰，不会让读者感到模糊。当我们在白雾的叙述中认识了西亚，了解因为云南山乡贫寒的生活和愚昧落后死掉的西家人，我们会逐渐遗忘《黔上听香》其实是听香的爱情游记，我们会跟着白雾的叙说，想要知道更多，这也是作家关于叙事框架搭建的厉害之处。

四、诗意而哀伤的叙事风格

《黔上听香》的作者山峰的作品大多以散文化的笔调、诗意的语言、甜蜜和血泪两重相叠加以推进故事的进程。《黔上听香》是难得的书信体旅游爱情小说，它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作家山峰的作品特点，表现出人与自然、社会的矛盾冲突。听香作为现代都市人的典型代表，通过自己的拼搏成了都市的白领，她自信、独立，对爱情失望，忠于快餐式的一夜情，在都市的快速变化中，听香这一类人更加的功利、孤独，他们在都市中受到心灵上的伤害和扭曲。作者山峰通过散文化的笔调，把他们置于原始古朴却美丽的贵州，让他们碰到真正善良的人，在自然风光间把时光放慢，把前进的步伐放慢，不管是通过爱情的方式还是文化的方式，让这些原本焦灼不安、趋于疲惫、叛逆狂放的现代都市人放松自己的身心，拥有他们应该拥有的安全感，让他们找到心灵的家园和感情上的慰藉。

《黔上听香》构建了一种朴素的生命哲学与精神取向，感伤而不颓废、严峻而不冷酷，文风凄美细腻，意境深远，诗意浓郁，整体上笔调轻松、自然、优美，听香和白雾的爱情让人感到甜蜜，但作家山峰的写作特点是要在甜蜜中加上血泪的痕迹，这也就有了很多令人难忘的故事，比如说白雾的故事和西艳的故事。白雾在追寻“家”的所在之前，只有少年时真正活得开心，之后遇到老唐、西亚、陈好，不是身体上受到伤害，就是心理上被折磨。西亚三妹西艳被卖到山里后的挣扎、斗争、她最后因生了儿子生活条件的改善、她的逃跑和连累一家被灭门的惨剧，这里面有非常纯美的东西，也有非常邪恶的东西，作家山峰把原本轻松的故事中掺入了沉重、悲伤，才不至于让整个故事显得空洞、乏味。万物皆有灵，是贵州苗乡侗寨的一草一木、山水之间的人间美景、淳朴的民风让听香和白雾放下包袱，展露于天地间，不再去想都市里的纷扰，重新萌发出纯真的东西。在娜姑小寨，他们心身交融，男作曲女作词完成了《西江》这首歌词：

去年见你稻抽穗，牛角米酒人初醉。桥上飞歌鱼玩水，牧童牛背踩月归。今年寻你雨晨晖，半山人家轻烟炊。暖阳木窗鸟依偎，石梯不语在等谁。西江深处绿绕围，我愿化作花儿给春再暖一回，小斜窗外苗歌飞，我愿意化着笔墨让你来描绘。

音乐在《黔上听香》里是爱情的纽带，没有音乐，男女主人公不可能产生爱情。除了《西江》，作者还创作了《荔波瑶》《贵阳》等歌词，这些歌词的切入让小说的诗境更丰满。

五、结语

《黔上听香》作为一部故事性强的书信体旅游爱情小说，类似散文，又似小说，故事情节曲折多变，描写人物性格完整，它也不单单是只有人物和故事情节，而是把故事融到贵州多地的风景、美食和人物中。小说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论在故事的纵向还是横向，作家都把故事书写得干净而且完整。作为一部边走边看边恋爱的旅游性质的小说，其中有美景，但也不全是风景，看似简单的人物其实也并不简单，它揭示了每个人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作者用娴熟的叙事手法把这一个一个的故事串联起来，展示给读者，为大家展开了一幅爱情、风景、人性等内容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的画卷。

①张鹤：《虚构的真迹——书信体小说叙事特征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

② 罗钢：《叙事学导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74—175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③山峰：《黔上听香：在最美的地方遇见你》，九州出版社2013年版，第3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④ 童庆炳：《文学理论教材：第五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年版，第264页。

⑤ 杨义：《杨义文存（第一卷）中国叙事学》，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