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君　范家玮

日本对太空的开发利用始于20世纪50年代。受战后和平主义理念的影响，最初日本太空战略主要涉及如何对太空進行和平开发利用，强调太空开发利用的“非军事性”。1969年，日本颁布《关于我国开发和利用宇宙的基本原则的决议》，明确规定日本太空开发利用仅限于“和平目的”。1998年，朝鲜试射大浦洞导弹，引起了日本的恐慌。从此，日本开始以国家安全为借口逐渐推动太空战略的军事化发展。2008年，日本颁布《太空基本法》，指出日本的太空开发利用要有助于保障国家安全，这突破了日本和平开发利用太空的基本原则，为日本太空战略的军事化发展提供了法理依据。此后，日本太空军事战略不断发展并走向成熟。

2022年12月16日，日本国家安全保障会议和内阁会议正式通过新修订的“安保三文件”——《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国家防卫战略》及《防卫力量整备计划》。日本最新的“安保三文件”中有关太空领域的相关规定代表了日本太空军事战略的新进展。

日本面临新的太空军事战略环境

战争形态的发展、军备竞赛的升级以及科学技术的进步都极大地提升了太空在国防安全中的重要性。当前，日本面临新的太空军事战略环境有以下三个特点。

国家安全环境复杂严峻，太空能力对保障国家安全日益重要。当前，乌克兰危机仍在持续，朝鲜核导问题不断升级，中美战略竞争日趋激烈，日本正面临战后最为复杂严峻的安全环境。以乌克兰危机为例，日本认为危机的爆发反映了国际规则秩序的脆弱性，不能排除未来在东亚地区发生类似事件的可能性。为了应对这种复杂的安全挑战，日本必须着眼未来战争，发展慑止战争的能力以及独立的防卫能力。由于战争形态的发展和改变，太空已经成为未来战场的重要领域，太空军事力量成为国家防卫力量建设的重点之一，太空能力对于国家安全保障的重要性显著增加。日本《国家防卫战略》指出，混合战争是新的战争形态，涉及在太空、网络、电磁波等新领域展开非对称攻击，所以未来日本的防卫力量必须能够应对新的打法。2022年12月23日，日本内阁发布最新修订的《太空基本计划工程表》，指出在日本安全保障环境日趋严峻、不确定性日益突出的背景下，进一步提高日本的太空情报收集、通信、定位等能力尤为重要。

太空军事竞争日趋激烈，日本太空先进国地位面临更多挑战。从总体趋势来看，国际太空军事化进程不断推进，日本在发展太空军事能力方面面临更多竞争对手。各国纷纷建立太空军事力量，加紧研究太空作战理论和作战样式。比如，美国和北约组织国家已经将太空定义为“作战领域”，包括美国、俄罗斯、法国、英国、德国在内的多个国家已经设立太空司令部。此外，还有一些国家正在加强卫星在安全领域的应用，比如美国正在完善太空系统，谋求利用小型卫星星座进行导弹防御；英国正在投资建设多卫星系统来支持用于军事行动的更大规模的全球监视和情报提供。在各国积极参与太空军事竞争的情况下，日本面临更大的竞争压力，促使其为进一步提升太空先进国地位而努力。从技术迭代来看，前沿太空军事技术快速发展，日本保持竞争优势的难度不断加大。当前，主要国家正围绕太空资产的全域态势感知能力、自动规避威胁能力、损伤自动修复能力、快速溯源反击能力等加强技术攻关。比如，俄罗斯正在大力发展宙斯核动力太空拖船，希望将之打造成未来空间站之间的主要接驳载具，并具备执行深空复杂军事和科学任务的能力。英国瞄准在轨服务领域，加快推进“主动碎片清除与在轨服务”计划。太空军事化竞争的本质是以科技优势谋取军事优势，从而赢得战略主动权，抢占太空战场先机。在太空军事技术快速发展的情况下，日本必须更加重视先进太空军事技术的研发投入才有可能保持其太空先进国地位。

2022年12月16日，日本发布新“安保三文件”

民用太空技术不断发展，太空资源的稳定利用面临威胁。民用太空技术的不断发展已经成为各国制定太空军事战略不可忽视的现实情况。近年来，各国民用太空技术日渐成熟，私营部门积极开展太空活动。具体而言，美国和其他国家的资本巨头积极投资于低成本火箭发射服务和小型卫星星座，促进了小型运载火箭的发展以及基于小型、超小型卫星星座的通信卫星和观测卫星的新商业模式。小型运载火箭和小型卫星星座的发展意味着相关太空活动的成本降低，从而增加了验证新技术的机会，有助于缩短太空技术的更新周期。而民用太空技术的发展进一步加速了太空商业化的进程，这使太空资源的稳定利用面临威胁。随着太空商业化进程的推进，卫星数量急剧增加，在太空轨道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卫星发生碰撞的风险增加。一旦发生碰撞，产生的太空碎片又将占据更多的轨道资源，进一步加剧卫星被撞的风险。日本对太空混杂化发展的趋势感到担忧。日本最新《太空基本计划》指出，随着日本的国家安全稳定和社会经济发展越来越依赖于太空系统，如何应对阻碍太空资源可持续利用和稳定利用的风险已成为极其重要和紧迫的课题，日本要积极寻求破解这一问题的办法。

日本太空军事战略的新发展

近年来，日本愈加强调建设包括太空能力在内的综合性国家防卫力量，这反映了日本对发展太空军事战略的重视。2018年，日本《防卫计划大纲》提出要建设“多维综合防卫力量”，强调日本要将太空，网络和电磁波领域与陆地、海洋和天空领域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实现从平时到“有事”各阶段的综合防卫。2022年“安保三文件”在此基础上继续强调日本要提升跨域作战能力，明确要“将空间、网络和电磁波领域以及陆、海、空领域的能力有机融合，通过协同效应放大整体能力，克服个别领域处于劣势的情况，完成防卫工作”。基于日本面临新的太空军事战略环境，日本认为其太空军事战略应当重点突出以下内容。

太空碎片占据太空轨道资源

日本準天顶卫星系统

加强太空信息收集和通信能力建设。面对严峻复杂的安全环境，一方面，日本认为需要不间断地对周边国家的意愿和能力进行跟踪监视，获得准确可靠的一手信息，从而提高对各种事件的快速反应能力。日本《国家防卫战略》指出，为了应对高超声速滑翔导弹的威胁，日本计划构筑卫星星座并考虑加强与美国合作，从而提高利用卫星探测和跟踪目标的能力。日本《太空基本计划工程表修订的重点事项》称，日本将稳步完善准天顶卫星系统、情报采集卫星、防卫通信卫星等太空系统，利用多频段民用小卫星星座进行信息收集，从而提高卫星数据利用的即时性，实现对各种事件的快速反应。同时，日本认为需要提高利用太空收集信息和通信等各种能力，以此加强日本的跨域作战能力。日本《国家防卫战略》认为，日本要积极运用诸如卫星星座等利用太空的新方式，充分利用外层空间实现信息收集、通信和定位等功能，从而提高陆、海、空领域作战能力。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卫星通信需求，除了X波段通信卫星以外，日本还将开发更高波段的通信卫星。

加强太空域感知能力建设。太空域感知能力是指探测、跟踪、识别和描述空间物体和空间环境的能力。太空域感知能力用以应对日渐拥挤的太空轨道，旨在支持太空活动的安全性和可持续性。事实上，太空域感知能力是未来太空作战的核心能力之一。日本《国家防卫战略》指出，日本将发展地面监视能力和天基监视能力，建立太空域感知能力，致力于加强日本空间资产的弹性，从而应对各种情况。为此，日本将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其一，日本将加强与美国在太空域感知能力方面的信息共享。其二，日本将开发太空域感知卫星，进一步研究多颗太空域感知卫星的运行情况。日本将从2023年开始正式使用太空态势感知系统，计划于2026年之前发射太空域感知卫星。其三，日本为加强太空域感知能力建设调整了自卫队体制编制。日本《防卫力量整备计划》指出，为强化太空作战能力，稳步推进太空域感知态势整备，日本将新设一支太空领域的专门部队，同时将航空自卫队改为航空宇宙自卫队。

2023年1月13日，日美签署太空领域合作协定

日本希望号实验舱

促进军用太空技术和民用太空技术的良性互动。一方面，日本认为其需要加强军用太空技术的民用化发展。相比于欧美国家，日本在太空技术的军转民机制建设方面有所落后。欧美等国开发先进太空技术的目的首先是为了满足安全保障的需求，在此之后，这些军用太空技术应用于航天工业和相关产业，增强相关产业的竞争力。欧美国家通过这种模式建立起政府和私营部门之间的有效合作机制。但是，日本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没有为用于安全保障的军用太空技术营造良好的开发环境，也没有建立起太空技术的军民合作机制。所以，现在日本迫切需要加强军用太空技术的研发，同时适当地建立太空技术军转民机制。另一方面，日本还强调要将民用太空技术应用于国防领域，最终实现军用太空技术和民用太空技术的良性互动。日本《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指出，日本要把民用太空技术用于国防，比如建造卫星星座用于信息搜集和通信，以此支持和培育日本的航天工业，进一步带动日本航天产业的发展，实现良性循环。日本《国家防卫战略》指出，日本自卫队将加强与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相关私营部门的太空技术研发合作，进一步将民用技术应用于国防领域，促进民用太空技术的开发和投资，从而提升日本在太空的整体能力。

日本推进太空军事化的影响

日本太空军事战略的新发展意味着日本加快了太空军事化进程，并将产生以下影响。

日本推进太空军事化将刺激大国进行太空军备竞赛。和平开发和利用太空是全人类共同的愿景和目标。但是随着太空技术的发展和战争形态的演进，太空正在成为新战场，太空作战最终将从战争理论变成作战实践。各太空大国正在为争夺未来战争的“制天权”做准备。日本发展太空信息收集能力和通信能力，进而提升了跨域作战能力；日本建设太空感知能力，以此发展了未来太空作战的核心能力；日本发展各种太空技术，为其太空军事能力建设奠定了基础。日本的种种太空军事化举动将引发国际社会的战略焦虑，促使其他太空大国加紧发展太空军事能力，进而挑起新一轮太空军备竞赛。

日本推进太空军事化将使日本逐渐架空和平宪法。战后，日本在和平宪法精神的指导下确立了“专守防卫”的防卫政策，对日本的军力发展进行了明确的限制。但是为实现“政治大国”的目标，日本谋求突破和平宪法的限制，不断发展军事实力。日本推进太空军事化客观上有助于日本军事实力的发展。一方面，太空已经成为新的作战领域，日本通过提升太空军事能力大大提高了其整体的军事实力；另一方面，由于太空领域进攻和防御的界限较为模糊，日本完全能够以发展太空防御力量为借口加强太空作战能力的建设。如此一来，日本的军事能力就超出了“专守防卫”的需要，使得日本逐渐架空和平宪法。

日本利用小型卫星星座对我国进行海洋监视

日本推进太空军事化将对中国国家安全造成威胁。目前，日本已经将中国视为其面临的“前所未有的最大的战略性挑战”，日本对中国导弹能力的发展以及台海局势的紧张感到焦虑。实际上，日本加强太空军事能力建设具有对华指向性，例如，日本计划建立卫星星座，并加强与美合作来提高对高超声速滑翔导弹的探测和跟踪能力。更重要的是，日本在推进太空军事化的进程中加强了日美太空军事合作，两国将在太空领域共同针对中国。日本太空军事能力的提升离不开美国的援助和支持。当前，日美捏造所谓中国“太空威胁”，以此为借口不断深化太空军事合作。未来，日本极有可能充当美国在太空领域的对华“监视器”。

责任编辑：陈晓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