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尚之

成立中央警卫团、组建一大队一中队

1953年春天，党中央决定组建新的中央警卫团，团长张耀祠，政委杨德中。中央警卫团的任务是保卫中共中央领导人及其驻地的安全，具体指中南海及党中央五大书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及后来的七个常委即包括林彪、邓小平在内的中央领导同志及他们居住、办公和活动场所。

警卫团内部又有分工，负责七个常委保卫工作的是一大队，而在中南海丰泽园内外布岗放哨直接保卫毛主席的干部中队是一大队一中队。

1954年，经过上至中央军委、下至各地区公安部队的共同努力、反复酝酿、精心挑选、严格把关、逐级审批，一中队的队员人选基本确定。

从1955年3月开始，从全国各地选调的100多名一中队队员，开始陆续来到中南海，进入丰泽园，在熟悉情况后开始执勤。我军实行军衔制后，这些人大多是少尉军衔，中尉或军士是极少数。在大部分新队员到达一中队以后，毛主席决定接见他们，同他们讲一次话。

1955年5月14日下午，毛主席在春意盎然的丰泽园颐年堂院内接见了新到的一中队全体队员。在和大家打过招呼以后，毛主席问：“我们工作为了什么目的？”大家沉默一下以后，有人回答：“为了共产主义！”毛主席高兴地点点头说：“也对。”他接着解释说：“为了共产主义也就是我们平时讲的为人民服务。”这时，毛主席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说：“我们合个影吧。”

合影以后，队员们列队坐在院子里，聆听主席讲话。卫士从屋里搬出藤椅请主席坐下。主席没有坐，而是站在队伍前面，叙家常一样发表了一通长篇演讲。

讲话中，毛主席首先讲到中国的近现代史、革命史，从辛亥革命到抗日战争，从国民党叛变革命到我们把蒋介石赶到台湾岛上。他还讲了参加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十几个代表所走过的不同道路，感叹中国革命曲折艰难，无数先烈的牺牲奋斗才换取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

接着，毛主席重点介绍了当时的全国形势，讲解了刚刚公布的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展望了社会主义的美好前景，鼓励大家深入学习，树立信心，全身心地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洪流中去。他说，我们过去也有总路线，叫做反帝反封建。把那些侵略者赶走，才能走社会主义道路。主席问大家：看过《三国演义》没有？大家回答“看过”。主席说，周瑜破曹操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现在搞社会主义，万事俱备也缺东风，就是缺少现代工业。有工业才有汽车、拖拉机、火车头、飞机、坦克、重机器、轻机器、细机器。有三个五年计划，就差不多都可以造了。

讲话的最后，毛主席给一中队的队员布置三项任务。主席说，你们现在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二三岁，十个五年计划你们不过70多岁。孔子是73岁死的。这个人读书不少，孔夫子搬家—尽是书嘛！现在我们全国有705万共产党员，是个大党，有1000多万青年团员，解放军有三四百万，全国有6亿多人。你们是6亿人民的代表，不要小看自己。你们是做警卫工作的，光站岗放哨很单纯。我现在给你们增加一项工作，不知道你们同意不同意？大家齐声说“同意”。毛主席说，今后你们就是三项工作任务：一个是保卫工作，这是你们的本职业务；一个是学习，学文化；再加一项调查工作，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用谦虚谨慎态度，以探家的名义回乡做调查研究。

1955年5月14月，毛泽东接见一中队全体队员时同他们合影留念

在接见大家的一个多小时里，毛主席用他丰富全面的文化知识，带有浓厚湘音的生动诙谐的语言，给来自全国各地的警卫战士，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很多人把这次活动看作是一中队宣告成立的最高规格的庄重典礼，是开展全面工作的最激动人心的战斗动员。

毛主席接见以后，警卫局、警卫团、一大队领导根据毛主席提出的三项工作任务的指示，对一中队的日常工作安排作出新的部署：进一步加强警卫工作；周密安排政治学习、军事训练，新增文化学习的内容和时间；每个队员每年安排两次探亲假，每次两个星期，有事还可以延长，深入群众调查研究，归队后写出调查报告，向毛主席汇报。也争取通过进一步做好工作为中央领导及时了解下情，密切联系群众，制定正确的方针政策提供一些参考和帮助。

建校前的文化学习

毛主席把文化学习作为一中队工作的三项任务之一，在当时，不论是对加强部队的整体建设，还是提高队员个人素质，既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又有深远的战略意义。

一中队1955年在全国选调第一批队员时，是有较高的条件和严格的要求的。比如，家庭出身、政治面貌、思想覺悟、道德品质、年龄、职务、身高、外表形象等等，可以说是优中选优，百里挑一。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弱点：学历不高，文化水平较低。选调条件“文化程度”一栏，要求的是“高中”，但实际上在这些人中，上过初中的就不多，有的只读过几年私塾，有的小学没有毕业。当然，这些不能责怪他们。他们这个年龄段，贫寒家庭是没有能力供孩子上学的。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在警卫工作中，接个电话，写个人名，登记个时间，写个阿拉伯数字是可以的，如果进一步提高警卫工作的质量，就比较难了。更何况，如果深入社会调查研究，写出书面的文字报告，没有较高的工作能力和文字水平是不能完成任务的。

从另一方面讲，这些从基层部队调来中央做警卫工作的同志，没有紧张的战备值班任务，没有繁重的军事训练，没有杂乱的事务性工作纠缠，保卫中央领导的安全虽然任重千钧，但比较单纯。这批精力充沛、勤奋好学的年轻人，正处在增长知识的黄金年龄段。他们有时间，有条件，提高文化水平，增强知识能力，做好现在的工作，将来到社会上可以为人民多做贡献。

从长远来看，建设社会主义需要大量的人才。俗话说：“铁打营房流水兵。”在部队服役是有年龄限制的。毛主席也多次对队员们讲，大姑娘哪有不出嫁的？你们总不能在我这里站岗放哨一辈子吧？总要出去干点儿事吧。你们在这里学习文化，三五年达到中学毕业的程度，文化水平和工作能力提高了，出去后就能够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当时，毛主席关心警卫战士学文化，大家感受最深的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为文化教育争取更多的时间。毛主席曾多次对一中队的韩队长说，你们这个队，现在又不打仗，搞那么多制式教练干什么？哨位也可以减少几个，挤出时间让队员们多学文化。新中国成立初期，军队和全国的各行各业一样，搞了一次大规模的扫盲运动。任务完成以后，20世纪50年代中期，基层部队取消了文化教育，有关的机构撤销，人员转业，全军的训练大纲上不再安排这项工作。当然，一中队作为一个特殊单位，是可以例外的。但在当时部队的总体环境下，有人觉得警卫、军事训练、政治教育是硬任务，训练科目一次不能少，文化学习多一堂课少一堂课无所谓。经过毛主席多次争取，一中队的文化课每周安排一两次。

二是毛主席不论在北京还是到外地视察工作，随时随地都向队员了解文化学习的情况，鼓励大家好好学习，激发同志们学习文化的热情。毛主席常对队员们讲，你们都是好同志，就是文化低一些。你们在我这里多学一些文化科学知识，三五年达到中学毕业。有了文化，才能更多地为人民做工作，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主席和队员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随机提出一些问题，启发大家思考，引导同志们增强学习文化的兴趣。毛主席看到老鹰在天空盘旋兜风，就问身边的队员，老鹰在空中翅膀不动为什么会飞？毛主席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有时到屋外散步，看到满天繁星，就问身后的战士，星星为什么会发光？毛主席到南方视察，问随卫小分队的队员，广州的天气为什么这么热？毛主席酷爱游泳，所到之处如果有江河湖海都想游一游，一中队派出游泳高手们保护他。主席在北戴河海边问他身边的游泳健儿们，海水为什么是咸的？人在水里为什么会浮起来？每当遇到队员们回答不出或回答错了时，毛主席就教导他们：好好学习文化，学了地理、化学、物理，这些道理自然就会明白。

三是毛主席利用队员们返乡回来，向他汇报情况的时候，和队员们一起从头到尾阅读调查报告，发现错别字或用错标点符号，就边阅读边纠正，把批改报告当做一次实践的作文课，提高队员们的写作能力。如，一位队员的调查报告把“劳动报酬”的“报酬”二字写成了“报仇”。毛主席把它改正过来，并指一指原来的字词说，这是“报仇雪恨”的“报仇”。然后再指一指改正后的字词说，这才是“劳动报酬”的“报酬”。真像是认真负责的老师细心批改学生的作业，字里行间渗透着满满的关爱，让人感动。每看完一篇报告，毛主席都有评价，他认为好的就予以表扬。他在一篇报告上有这样的批语：“这篇报告写得不错，有分析，有例证。”有一次，毛主席审阅一篇报告，看到全篇的文字写得端庄工整，字迹老道成熟，便问这位只读过几年小学的年轻作者：小同志，字写得不错呀！是你自己写的吗？这位“小同志”一下子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我请人抄的。”毛主席说，我还是喜欢看你们自己写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字写得不好，是很自然的，一次不行，两次不行，写多了就会好起来的。从此以后，这位同志再也不请别人代抄调查报告了，苦练书法，进步很快。

毛主席很关心一中队的文化学习，各级领导也很支持，同志们也很努力，但实际情况距离领袖心目中的要求，还有不小的距离。为什么？那时候，一中队队员分散居住在丰泽园周围古老的明清建筑里，条件很差。没有老师，没有教室，自学讨论也没有一个安静合适的场所。文化学习开展一年多以后，毛主席觉得还是有必要建立一所正规的业余文化学校，使这些文化水平不高的队员们，三五年达到中学程度，七八年达到大学水平，培养出一批工农出身的知识分子。

一中隊业余文化学校

1956年9月15日，是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的日子。这天凌晨，部队还没有起床，一中队的两个队员就被值班员从梦中叫醒，派他们到泳池陪同毛主席游泳。八大召开前夕，主席的工作特别忙，有时通宵达旦。两个队员心里明白：昨晚主席又工作了整整一宿。黎明时分，他要用早晨清凉的池水，赶走通宵操劳带来的疲倦。

毛主席来到游泳池边，两位队员跟在主席身后下了水，慢慢地游起来。主席绕着池边游了一圈儿，停在池子西南角扶梯那里休息。两个队员分守在主席两边，手扒池沿儿等待下一步的行动。主席和他们唠了几句家常以后，就把话题转移到近日已经和一些人多次谈论的成立一中队业余文化学校的事情上来。毛主席说，给你们建个学校。你们在这里读书学习七八年，达到高中或大学程度。今后，你们中队就不要叫什么队了，叫学校，半工半读学校。你们也不要叫队员了，叫学员。他问，我给你们当校长好吗？两个最新的学员高兴地回答：“太好了。”毛主席随即补充说，我给你们当名誉校长，再请个副校长。毛主席在和两个队员分别前再次强调，你们在这里不但学武，还要学文。现在工农出身的大学生还少，将来就多了。只要你们爱学，就要办学校。我在上面给你们提，你们在下面也要向领导提，一起努力把这件事情办好。两个队员完成任务回到中队以后，各自把上述情况写成一份书面记录，向中队领导汇报，中队又逐级向大队、团领导报告。

中南海丰泽园

1956年10月24日，部队党委遵照毛主席的指示精神，拟订了一个中学教学计划，报送毛主席审批。三天以后的10月27日，主席的批示下来了：“罗瑞卿同志：可以照此办理，请你帮助他们办起来。”罗瑞卿全力支持，亲自安排，从公安军速成中学和公安军干部学校调出11位教职人员，组建了教务处，任命了主任、干事和各科教员，其中1人是兼职。速成中学还支援了一中队文化学校很多图书资料、数理化教学设备和做实验用的仪器。

1957年1月21日，一中队文化学校开学。教务处根据100多个学员原来的学历情况和实际的文化程度，分设甲、乙两个教学班，相当于高中班、初中班。计划每周4天，每天6个小时，总共用三年半的时间完成中学阶段必须学习的7门功课的教学任务。在执行过程中，为了保证有充足的学习时间，保证教学质量，在当时每周6天工作日的情况下，最多时安排5天的文化教育。

为了改善办学条件，经上级批准，1958年在南海西岸为一中队盖了一座三层小楼，一、二层为学员宿舍，三层是专供教学使用的教室、图书馆、实验室、俱乐部。

名誉校长

一中队文化学校成立后，毛主席经常向学员了解学校和学习情况，解决实际问题。他要求学员们刻苦学习，他自己的学习态度和钻研精神是无人可比的，学员们耳濡目染，被他深深感动。他和学员们朝夕相处，成为学员们学习的好榜样。

一次外出时，主席问一个学员：现在学什么课？有什么困难？那个学员对主席说，物理和代数。物理好学，做实验比较形象，容易理解；代数抽象，学习比较难。说话间表现出畏难情绪。毛主席鼓励他，数学是自然科学的基础，很多物理、化学公式需要数学来计算，所以一定要学好代数。

一中队学校开始设计课程时，几门功课齐头并进。毛主席了解以后，对学员讲：我们不是社会上的普通中学，是业余学校，课程安排应该单门独进，就是学完一门，再学一门。后来学校按照毛主席说的办法去做，收到良好的效果。

毛主席对教员的思想建设和教学方法也有很多有益的指示。毛主席说，教员不要认为什么都比学员懂得多，不一定。学员对教员，也不要要求他们句句话讲得都对，十句话讲对七句，就可以了。他还说，不要老是“教员讲，学生听”。要多采用启发式、讨论式，特别是文科方面。有课本和讲义的，可以事先发给学员看，看后提问题，哪里不懂，就讲哪里，也可以和学员们一起讨论。

毛主席鼓励老师们从实际出发，安排课程，编写自己的教材，课本知识与实践劳动相结合，提高教学成果。一位教员提出：我国领导人经常出国访问，外国元首也不断访问我国。我们的地理课，可以灵活机动地安排时间，适时介绍这些被访者或来访者国家的情况，配合警卫任务，加强理解课文内容。毛主席知道以后夸赞说，你们的教员有远见。有一次，一个教员到一个学校借讲义，人家不给借。毛主席听到以后说，讲义还有怕人看的？不要迷信。他们不借，你们就自己编。在毛主席的鼓励下，教务处组织教员有的放矢地编写出适合自己学员情况的教材、讲义，有《语法修辞》《常用应用文》《范文选读》《代数辅助教材》《农业常识》等，受到学员欢迎。毛主席教导他们，文化教育要理論和实践相结合。教员讲生物时，就和学员一起在海边开荒种菜；讲化学时，师生一起建造生产盐酸的炉子，制造出高质量的产品。

经过全校师生三年多的共同努力，1960年9月2日，进行完七门课程的毕业考试，结果全部及格。之后，总政治部进行验收。验收考试由总政文教处出题，文教处同北京卫戍区政治部共同监考，抽考了语文、三角、物理、历史4门学科。此考从监考到阅卷，一中队教员全程回避。两级考核的各科成绩，平均都在90分以上。总政文教处处长说：“一中队文化学校的教育成绩是经得起检验的。”

毛泽东在颐年堂的院子里给警卫战上讲课

考试验收以后，一中队文化学校的学员们中学毕业，进入大学班。他们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

敬爱的毛主席：

我们怀着最感激的心情向您报告，遵照您的指示，在您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指导下，经过了三年零八个月的时间，已全部学完中学语文、数学（代数、几何、三角）、物理、化学、生物、历史、地理等七门课，并在总政治部出题和北京军区卫戍区政治部的联合监考下，举行了毕业总考试。所抽考的语文、历史、三角、物理，均获总评优秀成绩，为向高等教育进军打下了初步的基础。

我们还记得，三年前您曾问我们：“人在水里为什么会浮起来”、“海水为什么是咸的”、“老鹰在空中翅膀不动为什么会飞”等问题。当时我们像猜谜语一样猜不着，可是我们今天懂得了。由于初步地掌握了文化科学知识，因而使我们学习政治理论、观察政治形势、研究党的政策，特别是学习您的著作的兴趣浓厚了。读书、看报、争论问题已成为我们的生活习惯，写诗、作文、欣赏文学已成新的爱好。我们的心情是多么畅快和轻松啊！

由于文化水平的提高，给我们执行任务，做好工作也带来不少益处，比如我们也会总结执勤经验，协助领导编写执勤教材；过去听不懂的防原子、防化学等课目，现在已能接受。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好使了。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还要向您报告，今天我们就要闯进高等教育的大门了！9月2日结束了中学毕业考试，我们一分钟也没停，一面总结一面准备，昨天进行了中学毕业总结，今天我们就开大学课。在您的关怀和光辉思想照耀下，将在1963年的今天，学完部队高等教育课程。

最敬爱的校长，我们童年的幸福，被老板、地主吞噬了。鞭打、饥饿伴随我们长大，汗水被榨干，逼得我们愚昧，成了“睁眼瞎”。我们这群过去被踩在脚下的人，连做梦都不敢进学校门，今天在您的关怀和教导下，竟成了中学毕业生，闯进了大学的大门！

最敬爱的校长，我们的心情太激动了，千言万语颂不完党的恩情，述不尽对您的感激！我们一定戒骄戒躁，刻苦学习，永远当您的好学生，在您的培育下，成为一名有高度阶级觉悟和具有军事、文化素质的革命军人，成为建设共产主义最忠诚的战士。

敬祝您身体健康！万寿无疆！

您的战士、一中队全体学员

1960年9月15日

大学班

1960年10月7日，毛主席阅读了一中队文化学校全体学员写给他的那封信和一中队业余大学班的教学计划。在教学计划上他批示：“请考虑以管理局工作人员为范围，再办一个有七门功课的完全中学。”这里所说的管理局是指当时的中南海管理局，即中央办公厅警卫局。当时办理此事的王副局长转告教务处，毛主席看完大学班教学计划后很高兴，他指示说，将来还要增加一门英语。

大学班的教学计划大略是：大学班的学员们，从1960年9月至1965年，大约用五年的时间，学完形式逻辑、中国现代文学史、现代文选、古代文选、文艺概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共党史、国际形势讲座等军队大学课程的内容。后来根据主席指示，增加了英语。

进入大学班以后，学校的情况发生较大变化，教员缺乏，学员新成分增加，部队其他任务加重，文化教育的时间减少。所以，在教学实践中学制延长一年，英语等少数课程没有来得及进行。

一中队成立文化学校不久，一大队其他5个中队也参照一中队的形式，分班开课，进行文化教育。大学班成立后就设在一中队。但是，缺少讲课的教授，第一年从北京师范大学借调了一位女同志来代课。后来，教务处通过中央办公厅、中央组织部、北京市委、房山县教育局，从山区一个乡村中学商调了一个有学识、有经验、有教学能力的年富力强的中年教员任教。

1962年秋，为了加强军队建设，总参谋部从全国11个高等院校选调了100多名文学、历史系大学毕业生参军入伍。中央警卫团是军队建制，隶属总参谋部。为了加强文化学校的教师队伍建设，他们从3个院校选调6名学生，充实一大队文化教员。我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当时部队有规定：大学本科毕业参军入伍，转正时一般定为中尉正排；但是，实习期间一定要下放基层（野战部队）当兵锻炼。我们是1962年底到六十三军一八八师五六四团当兵的，1963年9月结束锻炼回京。那位中年大学班教员，虽然穿上军装，名入军籍，但还缺少当兵锻炼那一课，需要下放。1964年初，领导调我到一中队大学班，讲授中国现代文学史。

一中队文化学校第一批学员中学毕业后，由于年龄、职务、工作需要等原因，升入大学班的人就不多了，随着时间的延长，老学员越来越少。1961年，警卫团从西安、武汉、太原、南昌、石家庄五个城市征调了一批学生兵，其中有些高中生。1962年又从天津征调几十名学生，以高中生为主。这些学生兵中的高中生，只要分配在一大队，都可以参加大学班的学习。我给大学班上课时，班里学员中的老面孔就不多了。

毛主席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学校的情况和学员的学习。大学班有位年轻学员，爱学习，肯钻研。他看到现代文学史的讲义上有一个词：“政治上的腐化”。到底如何理解？便和另一个学员争论起来，从教室到宿舍，谁也说服不了谁。上哨了，他的岗位在丰泽园内含和堂院里菊香书屋的哨位上。本来，警卫执勤时应该全神贯注，但当时他脑子里仍然纠缠着讲义上的问题，并且情不自禁地发出声来：“政治腐化，政治腐化……”毛主席送完客人回来经过这里，听到哨兵说什么腐化，便让工作人员把他叫到面前，用浓厚的湖南口音问他：“你说什么腐化？”这位上哨的学员霎时间紧张起来。警卫纪律规定：值班时精力集中，不能主动和首长讲话。他想，我虽然无意识地发出声音，被主席听到，会不会被人误解是和主席主动打招呼，违反纪律？他想到这些，心中害怕，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我不晓得。”主席看他太紧张，答非所问，便笑着说，“武汉伢子快流汗啰！我在武昌住过几年，我们也算半个老乡。莫怕，我保密，慢慢讲”。听了主席的话，学员放松了心情，汇报了在大学班学习的情况，谈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上层建筑领域中，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质变就是政治上的腐化。他怕主席没听明白，就举例说：我们排队出西门去打靶，干部队员把皮鞋擦得锃亮，挽起袖子露出手表，趾高气扬，小孩们追在后面喊：“解放军，叔叔好。穿皮鞋，戴手表，阿姨跟在后面跑。”这些思想上的问题，就是政治上的腐化。学员一番议论，引得毛主席的随行人员哈哈大笑。毛主席说：结论还可以，论据却无力。临分别时，毛主席要这位学员多读些哲学和政治经济学方面的书，答应抽时间再听他汇报学习心得，帮他厘清“政治上的腐化”这个概念。后来这位学员确实看了一些书，还做了笔记，准备进一步研讨这个问题。但是此后，他一直没有机会再与主席接触；即使再次见到主席，他也不能主动讲話，又犯错误；何况，因为这次自己确实有违纪行为，主席也提出与他保密，所以直到离开部队，他也没有再和任何人透露过这个情况。这可以算作是名誉校长和普通学员的一次学术研讨吗？

1966年8月，全国大、中、小学一律停课闹革命，一中队文化学校也停止教学活动。这时，学校总体上达到成立时设定的目标，基本完成任务。

从1957年学校成立到1966年教学活动停止，一中队文化学校有长达9年的历史，如果加上建校前部队组织的学习文化活动，长达11年。这个学校不发文凭，也不开学历证明。一中队前后有数千名干部、战士在这里保卫毛主席，同时学习文化，经受锻炼，增长才干，最后转业到全国各地，分配在不同的岗位上。他们用在这里学到的各种知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得到广大群众的赞扬。（责任编辑 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