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玲，祝雪花，汪丹丹，程范易

（浙江中医药大学护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3）

妊娠期高血压疾病（hypertensive disorders of pregnancy，HDP）是妊娠期特有的疾病，包括妊娠期高血压、子痫前期、子痫、慢性高血压[1]。该病严重影响母婴健康，是致使孕产妇死亡的第2 的高危原因[2]。据报道[3]，HDP 影响了全球5%～10%的孕妇，导致孕产妇产前结果不佳。据报道[4]，该病患病率为4.59%，是孕产妇及围生儿发病率及死亡率的主要原因之一。尽管目前有先进的医疗方法，但在降低HDP 发病率、完善HDP 孕产妇护理等研究中仍有较多空缺值得探究，因此深入了解HDP 患者的心理体验和经历以为护理及治疗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国内外关于HDP 患者心理体验的质性研究逐渐增多，但单一的质性研究侧重点不同，无法完整反映HDP 患者的真实心理体验。鉴于此，本研究采用Meta 整合的方法，检索、分析、描述并总结目前国内外HDP 患者真实心理体验的质性研究结果，以全面掌握该病患者心理体验的共性规律，为医护工作者提供针对性心理护理、相关疾病预防及干预、保护孕产妇身心健康提供循证依据。

1 资料与方法

1.1 文献纳入与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①研究对象（participants，P）：被诊断为HDP 患者，包括妊娠期高血压、子痫前期、子痫、慢性高血压的患者，无精神障碍，自愿参加研究且有完全行为能力；②研究内容或感兴趣的现象（phenomenon of interest，I）：HDP患者真实心理体验、心理需求和感受；③研究情景（context，Co）：HDP 患者自诊断后在医院、社区、职场或家中的经历；④研究类型（study design，S）：包括现象学研究、民族志研究、扎根理论研究、案例研究等质性研究方法的论文。排除标准：①研究对象为非HDP 患者；②孕产妇感受与体验包括但不限于妊娠高血压疾病且无法分离观点；③比较不同人群之间的患病体验的研究；④无法获取全文或数据不全的文献；⑤以非中文、英文发表的文献；⑥反复发表的研究。

1.2 文献检索策略 检索PubMed、EMbase、Web of Science、the Cochrane Library 及中国知网（CNKI）、万方（Wanfang）、维普（VIP）、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CBM）中收录的关于HDP 患者真实心理体验的质性研究文献，检索时限为建库至2022 年7 月。用MeSH Browser 网站查询相关医学主题词与自由词，将主题词与自由词相结合在各大数据库中检索。此外，研究者将研读纳入的文献以手工检索的方式溯源，将符合纳入标准的参考文献纳入加以补充。中文检索词为：“妊娠期高血压、先兆子痫、子痫、子痫前期/心理体验、经历、看法/质性研究、定性研究”。英文检索词为：“Gestational Hypertension”“HDP”“Pre -eclampsia”“eclampsia*”“experiences”“perception*”“feelling*”“views”“opinions”“Qualitative Research”“Research Qualitative”“Qualitative Study”。

1.3 文献筛选与资料选取 文献筛选使用EndNoteX9.0 文献管理阅读软件，由2 名接受过专业学习的课题研究者根据纳入和排除标准独立检索、筛选文献和提取资料，并进行交叉核对。如果遇到分歧双方进行讨论或咨询第3 方协助判断。资料提取的内容包括作者、国家、发表年份、研究方法、研究对象、研究内容、主要结果。

1.4 文献质量评价 由2 名经过循证方法论学习的研究者对文献进行独立评价，评价采用澳大利亚循证卫生保健中心质性研究质量评价标准[5]进行，该质量评价标准包含10 项评价内容，研究者对每项条目均用“是”“否”“不清楚”或“不适应”评价，全部满足上述质量评价标准，则评为A 级，发生各种偏倚的可能性较小；部分满足则评为B 级，发生各种偏倚的可能性为中度；完全不满足上述质量评价标准为C 级，发生各种偏倚的可能性较高。邀请专家、相关专业老师审查质量评价结果，最终剔除C 级文献，纳入质量评价等级为A、B 级的高质量文献。

1.5 统计学方法 采用澳大利亚JBI 循证卫生保健中心创立的汇集性整合法[5]对研究结果进行整合。研究者在反复研读、理解及剖析各原始研究结果的基础上，汇总相似的结果，形成新的类别，最后将类别归纳为整合结果。

2 结果

2.1 文献检索结果 从数据库中检索得到相关文献695 篇，使用EndnoteX9.0 文献管理软件删除重复项后获得文献626 篇。2 名研究者独立阅读文献题目和摘要进行初筛，获得与本研究相关文献54 篇，阅读全文进行复筛，最终确定纳入6 篇文献，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见图1。

图1 文献检索与筛选流程

2.2 纳入文献的基本特征 最终纳入整合的文献有6篇[6-11]，其中2 篇为现象学研究，4 篇为描述性质性研究。研究资料来源包括瑞典、澳大利亚、中国。纳入文献基本特征见表1。

表1 纳入文献的基本特征

2.3 纳入研究的方法学质量评价 该研究纳入的6篇文献均通过质量评价，见表2。

表2 纳入研究的质量评价

2.4 Meta 整合结果

2.4.1 主题1：疾病认知与体验 类别1：对疾病缺乏了解。患者对疾病的症状和危害并发症知之甚少，未建立疾病正确认知（“以前听说过，但没有具体的了解，我也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症状和危害”[7]）；患者甚至将疾病症状与孕期正常表现混淆，疾病重视度低（“之前产检的时候好像说过，但是有的时候血压也是正常的啊，我就没太在意”[11]；“我平时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啊，就是有时候头有点头晕，忍忍就过去了”[11]）；对于有高血压家族史的患者，对疾病诊断并不意外（“我不需要担心它，过去患者的情况更糟糕，她们都挺过来了，我妈妈和祖母也有，我甚至不害怕面对它”[8]）；病情进展时，因对病情的严重性缺乏了解，导致医嘱依从性差[“我真的试着连续几周不继续（抗高血压），但当她说你可能会有问题，孩子可能会死，婴儿没有足够的氧气时，我真的很难过。我只是觉得‘哦，随便吧’”[10]]。

类别2：情绪体验复杂。出于对疾病的未知、文化背景的不同，当得知确诊时，患者表现出复杂的情绪反应，有的是震惊否认（“我到现在都不相信我会患什么妊娠高血压”[7]）；有的是猜疑抑郁（“为什么我会突然有这种病，我前几次产检都还正常啊，是不是以后我血压都会一直高”[11]）；大多数患者抱有内疚感，认为疾病影响了胎儿的发育，自身母亲功能、角色有所缺失（“我一直在质疑自己，为什么会有先兆子痫？”[8]）；部分患者有恐惧和焦虑感，担心自然分娩的不确定性、婴儿的健康（“预产期越来越近，我又怕疼怕半天生不下来，结果又要拉去剖一刀”[11]；“我有那种恐惧，但我不想去想它，我只想确保宝宝没事，只是希望一切顺利”[8]）；因疾病复发风险更高，对于考虑下一次怀孕的患者，困惑、焦虑情绪强烈[“我只是决定再生一个孩子，我不确定下一次怀孕是否还会发生什么”[8]；“医生说，我将第二次受到密切监控，以防这种情况再次发生”[8]]；部分患者抱有信心（“医院里面的护士医生都蛮好的，有医生和护士的陪伴更让我觉得安心”[7]）；当婴儿正常分娩时，感到喜悦[“生出来一看，好好好，一切正常（笑）……小孩出生让我觉得最开心”[7]]；而对婴儿出生即送去NICU 的（产后分离），她们十分思念、牵挂[“当你早产时，应该和产科病房一样……因为这样婴儿可以和母亲在一起，他们（医护）可以在那里同时检查两个人”[9]]。

类别3：生理不适感。疾病给患者带来身体多方面的不适，如头痛（“我要是控制好的话也没什么感觉，但是血压一上来啊，头就疼，有的时候疼得都想吐”[11]）、浮肿（“我从差不多8 个月的时候吧，检查血压较高，主要就是这个脚踝肿胀，到后来下地行走都不太方便”[11]）；有的患者在病情恶化前描述了一种中枢胸痛的感觉，伴有弥漫感[“我只是觉得，我无法呼吸，像被脚压一样，我差点岔气，我也能感觉到（疾病）不对劲，可以很肯定地说就是呼吸的问题”[6]]。

2.4.2 主题2：疾病困难与支持 类别4：做母亲的挑战。成为母亲具有挑战性：一方面是妊娠期高血压疾病症状随着孕期的增加而加重，且部分患者因高龄特性兼具更高的妊娠风险（“我是高龄产妇，现在还又有高血压，肯定不比年轻人啊，我特别担心会发生点什么，出什么意外”[11]）；另一方面是疾病导致的自然分娩的不确定性（“我很担心他，我不担心自己的健康，我想我只是假设我会没事的，只是要把他生出来”[8]；“我有点担心我的血压太高，如果太高，我会死的”[8]）；再者是孕产妇普遍存在的对分娩镇痛的恐惧感，临近产期时她们表示紧张度激增（“预产期快要到了，心理越来越紧张，看人家生小孩都疼得死去活来的，我也怕呢”[11]）。

类别5：家庭-社会支持系统。HDP 患者心理压力较大，伴侣、家人、朋友的陪伴对患者保持正性情绪起关键作用（“我这个年龄，加上血压高，我肯定是高危妊娠产妇了，要是没有我爱人的陪伴，我想我可能会崩溃”[11]）；医护工作者是疾病治疗和护理的直接参与者，开展心理护理对舒缓患者情绪具有重要作用（“我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幸亏护士告诉我，让我平时多注意些什么”[11]；“他们总是照顾我，让我知道正在发生的每一步，我对此非常满意”[8]）；医护人员的专业指导提供重要帮助[“她们知道我的胎盘有问题，然后有点严重，她（助产士）非常仔细地听了我告诉她关于我的症状，然后她告诉我‘你必须来，你必须来，这样就不会成为一个更大的问题’”[6]]。

2.4.3 主题3：治疗护理漏洞与需求 类别6：缺乏疾病信息共享。患者对疾病治疗、护理操作目的的知晓度较低[“现在（产后）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每次在那里都会测量血压，我之前没有意识到为什么”[9]]；医护人员的健康宣教缺少指向性（“我很希望有人来指导我关于妊娠高血压的知识，比如说怀孕期间我要注意什么等等，这样心理就踏实很多”[11]；“这当然是他们本可以提到的……直到下一次相同的疾病再次发生，因为我更有可能在下一次遇到它”[9]）；医护人员的支持力不足（“我觉得有趣的是，当他们测量你的血压时，他们不会告诉你。我总是要问，不管是谁，助产士、医生、产科医生，他们测完了就走，这是在检查我，但他们没有告诉我结果”[10]）；患者获取信息的渠道复杂，渴望得到医护人员的专业指导（“现在互联网确实很方便，碰到不懂的时候直接问度娘，但是呢，网上信息很多，一个问题不同人回答都不一样，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11]）。

类别7：寻求延续性治疗和护理。患者对一致、详细、持续的治疗和护理表达渴求（“很高兴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她）知道我的疾病和既往病史”[8]；“这些天有很多的信息，虽然仍然有点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很高兴我们听到了这些信息，我们需要持续的信息”[6]；“我从血压高了之后直至住院分娩都是找同一个医生看的，因为我觉得接触时间长了，大夫对我的情况也会非常了解，而且我也不会因为见到陌生的大夫而紧张，在家有什么情况也可以立即打电话给她咨询”[7]）。

3 讨论

3.1 完善疾病知识普及和宣教，帮助患者建立对疾病的正确认知 疾病宣教能提高妇女总体知识水平，促进识别和预防妊娠期高血压疾病，实现保障母婴安全的目标[12]。本研究整合结果显示，患者普遍认为HDP 对她们来说很遥远，对疾病知识缺乏认知；易将疾病表征与孕期的正常表现混淆，症状较轻的患者易对疾病抱有侥幸心理，对疾病不够重视；部分患者对病情严重性缺乏了解，医嘱依从性差，导致病情恶化。以上结果与Carter W等[13]研究结果一致。有研究表明[14-16]，患者对疾病与健康知识的认知水平不同，医嘱依从性有所差异，从而影响疾病的预后，甚至导致远期并发症发病率增加。这提示及早的疾病知识普及和宣教具有必要性。虽然研究发现部分患者会通过网络搜索积极寻求疾病相关信息，但相关知识科学性有待考察，仍希望从专业的卫生保健机构获得高质量的知识信息。鉴于以上研究结果，建议继续加强疾病相关教育，一方面联合社区医院及妇幼保健中心相关机构，构建并完善孕期疾病知识普及和宣教体系，通过定期邀请产科专家开展孕期知识讲座、发放宣传手册、开设孕产妇专业咨询热线等方式，使广大育龄孕产妇了充分解妊娠期高血压疾病相关知识；另一方面，充分利用手机移动互联网等主流信息传播媒介，将社区护理与互联网健康宣教有机结合[17]，以各大APP 平台为载体，通过推文、小视频等传播疾病信息，增加疾病和健康教育的吸引力和趣味性[18]，扩大疾病知识受众，帮助孕产妇提前预知疾病的相关表征和危害，建立对疾病的正确认知，或提示疾病易发人群尽早防治和干预疾病，降低疾病发病率。

3.2 关注患病孕产妇心理变化，加强医护与家庭支持HDP 孕产妇处于相对高风险的怀孕状态，相比普通孕期妇女心理负担更重、更脆弱。以往研究证实[19-22]，焦虑、抑郁为HDP 患者的常见心理状态，且疾病导致的产后焦虑抑郁的发生率更高。本研究整合结果或可揭示部分主观原因，HDP 患者在得知确诊时往往表示震惊、否认、无法接受，继而引发猜疑抑郁和焦虑困惑在内的众多负性心理问题；且因HDP 对孕妇和胎儿的危害具有协同性，成为母亲的挑战和对自身健康问题的担忧使得矛盾凸显，加之疾病带来的不确定感和疼痛，导致孕产妇始终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状态，心理压力激增。因此，医护工作者应重点关注患者的负性情绪变化，提供精确的个性化心理护理，帮助患病产妇缓解负面情绪，使其以健康积极的心态配合治疗[23]。此外，对于家庭支持方面，据郑晶晶等[24]研究表明，以家庭为中心的护理可明显改善HDP 患者分娩结局，降低患者血压水平，缓解其焦虑、抑郁等不良情绪。这提示应鼓励家属多多陪伴患者，了解患者的心理需求，对患者的想法表示理解和认同，与护理人员共同帮助患者建立正性情感体验，使其感受到医护人员的关怀和家庭的温暖，进而消除疾病带来的负性情绪，提高心理弹性水平，促进疾病治疗[25]。

3.3 持续推进和优化延续性治疗和护理，减轻疾病带来的痛苦体验 助产护理的延续性有利于改善妇女的分娩体验，在整个妊娠和分娩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26]。本研究结果显示，疾病给患者带来许多生理不适如头疼、浮肿、呼吸困难等，极大影响了孕期的正常生活和工作，患者希望在妊娠期和产后能得到延续性的治疗和护理，且对疾病详细、进一步的信息表现出较高需求。因此，一方面建议未来深入发展HDP 相关的远程监测和信息反馈系统，通过共享信息和持续护理来减缓HDP 孕产妇的痛苦体验、维持HDP 孕产妇的身心健康。关于这一设想，据相关专家表示[27]，HDP 疾病远程监测将在未来5～10 年内普及。另一方面，完善治疗及操作的前期宣教，提升医护人员的支持力，持续优化医护团队。据近年研究显示[28，29]，目前世界各地助产士、护士尚还缺乏对HDP诊断和护理方面的知识，并呼吁在职培训。这提示医护团队未来应不断学习和跟进HDP 防治方案，深入开展针对HDP 的相关护理技能培训，总体提升医疗护理水平，为患者提供专业指导，提高患者对疾病的主观预见性和应对性，降低心理应激反应，改善妊娠期不良体验。

3.4 总结及不足 本研究通过汇集性整合的方法对HDP 患者真实心理体验的质性研究进行了分析和综合，全面描述妊娠期高血压患者的心理体验和实际需求，发现HDP 患者对疾病认识不足、内心情绪复杂、承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不适，医护人员应及时了解患者心理情绪变化，做好疾病相关宣教和知识普及，持续推进和优化妊娠期高血压疾病治疗与护理，改善患者不良体验。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纳入分析的患者因文化、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医疗水平的不同，导致整合结果可能对用于描述国内HDP患者真实心理体验存在片面性，未来国内还需要更多的HDP 患者真实心理体验的质性研究，对本研究结果加以补充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