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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蝇王》

2023-06-15刘畅

今古文创 2023年21期
关键词:蝇王戈尔丁二元对立

刘畅

【摘要】威廉·戈尔丁是英国当代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其处女作《蝇王》自出版以来就得到了国内外众多读者的喜爱和关注。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代背景,《蝇王》被赋予十分深刻的伦理意义。本文通過分析小说中出现的重要物品和人物所具有的象征意义,从二元对立角度划分各自所代表的阵营——文明或野蛮;从博弈的角度,研究《蝇王》中文明与人性冲突形成的原因,深层次挖掘主题意义;通过研究和反省人性堕落的过程与原因,思考人类的生存状况和道德问题,探索整个人类社会的救赎道路。

【关键词】威廉·戈尔丁;《蝇王》;二元对立;文明与人性;救赎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21-002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1.006

一、引言

《蝇王》的发表确立了戈尔丁在英国文坛的地位,并为其摘得诺贝尔文学桂冠。作为一部揭示人性的作品,小说自出版以来就受到国内外读者的关注。《蝇王》的背景设置在未来的一场核战争中,讲述了一个直击灵魂的故事:一架飞机运载着一群六至十二岁的英国儿童从战场撤离。不料,在撤离过程中,飞机坠毁在一个荒岛上。故事伊始,孩子们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岛上勠力同心。可野猪的出现以及对“野兽”的臆想和恐惧逐渐将他们分离成两个对立的阵营——文明和野蛮。最终,野蛮战胜了文明,世外桃源在熊熊烈火中变成了人间炼狱。

《蝇王》描述的不仅仅是一群孩子的转变,更是人性的堕落。在这个没有核战争的岛上,孩子们却重蹈覆辙。原本逃离战争的无辜孩童堕落为发动战争、杀害同胞的刽子手。《蝇王》中人性的惨痛悲剧警示人类:人性应当被文明禁锢。若不加以禁锢,人性之恶必定扼杀善良,诱使人类走向堕落。

《蝇王》中存在着众多的二元对立组,例如:善与恶;秩序和混乱;文明与野蛮;物与物之间的对立以及人物与人物的对立等。结构主义的代表者格雷马斯认为“人类总是通过两组二元对立去建构世界,进而形成意义:‘A与B相反,‘-A(对A的否定)与-B(对B的否定)相反”[1]。 基于此理论,《蝇王》的主旨与意义也可以通过其所含有的二元对立组得到进一步挖掘。

二、文明与野蛮的阵营

(一)意象

《蝇王》作为一部寓言小说,具有丰富的意象:代表着文明与理性的海螺、眼镜、信号火;以及代表着野蛮和暴力的熊熊烈火、“野兽”、“蝇王”,它们的对立构建了《蝇王》的意义,它们在小岛上地位的转变也彰显着文明与野蛮的博弈过程。

海螺是拉尔夫和猪仔在岛上发现的第一个的物品。洁白无瑕的海螺,让人联想到民主和希望。正因为海螺的声音把散落在小岛上的孩子集中起来,它在孩子们心中化身为秩序和权力的象征。海螺的吹响巩固了拉尔夫权威形象,被大伙选为头头。海螺代表着“国家”宪法,它见证了民主选举,见证了规则的制定。海螺也代表着民主和平等:只要拿着海螺说话,就享有不被打断的自由发言权。美好的社会体制在海螺的见证下形成,但随着人性恶的唤醒和权力的角逐,海螺失去了约束效力和权威。故事的最后,猪仔被罗杰滚下的巨石砸中死于非命,手中的海螺也被砸个粉碎,岛上民主与文明至此分崩离析。另外一个象征着文明世界的物品是猪仔的眼镜。眼镜能生火,增加了获救的可能性,拉尔夫需要它维持火堆,而杰克需要火烤野猪肉,这直接关系到两个阵营意识形态的维系,也因此成了两阵营必争的关键物品。眼镜最终被杰克收入囊中,火堆熄灭,孩子们与文明世界的纽带就此被扯断。

火,人类进化史上重要的标志之一,在岛上的重要性也毋庸置疑。但小说中的火具有两种意义,它既是文明的象征也是野蛮的象征。一开始,火是获救的信号,是与文明世界联系的手段和工具。而最终杰克为了逼迫躲藏着的拉尔夫现身,放火烧了整个岛屿。熊熊烈火昭示着人性黑暗的巨大力量。

小孩子们误把藤蔓当成蛇,就好似是伊甸园中的蛇,引诱人类犯下错误。莫须有的“蛇”不断变幻着形态,变成了人人心中都潜在的野兽。成人世界的战火仍在延续,第五章小岛出现的“野兽”实际上是一个从战斗机上坠落的飞行员。死掉的飞行员代表战争、历史和人性恶,是成人给孩子们的信号。孩子们因为害怕饥肠辘辘的“野兽”吃掉他们,决定把野猪的头割下来进贡给“野兽”,这戳在棍棒上、叮满了苍蝇的野猪头就是“蝇王”。表面上看“蝇王”这个意象指的就是戳在木棒上的野猪头,表象之下,蝇王是人性邪恶的具体体现。在“蝇王”的注视和推波助澜下,孩子们渐渐失去理智,化为野蛮人。

(二)人物

《蝇王》中塑造了一系列性格迥异的人物。不难发现,拉尔夫和杰克性格中存在着对立的特质,因此在岛上也演化出对立的阵营。猪仔和罗杰一个崇拜理性和文明,一个崇拜暴力和血腥。西蒙和小家伙们的对立品质体现在他们的不同的思想能力和爱的能力。

拉尔夫的父亲是一名海军军官,优越的生活条件赋予他道德秩序感和人格魅力。虽然他因为岛上没有一个成年人而感到兴奋,但他仍然记得要建造茅屋,维系求救信号。刚到小岛上时,他还是一个有着童真的孩子。而信号火的熄灭、杰克的背叛、西蒙和猪仔的死亡都推动了他的成长。在小说的结尾,当拉尔夫看到一名海军军官抵达小岛而流泪时,“他的整个心理成长过程终于完成了”[2]。自从杰克出现,就和拉尔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丑陋的外表;野蛮、暴力的代言人;奴役和权力的沉迷者。但他比拉尔夫更具有领袖的潜力。在小说中,杰克不像拉尔夫那样温文尔雅,他残酷地对待小家伙们,沉迷于暴力和血腥。杰克政权的崛起归功于他对人心的把控。杰克杀的野猪能够给小家伙们带来触碰得到“奖励” ——肉,相比之下,拉尔夫的火堆不仅需要照看,依靠其获救更显得遥遥无期。野猪肉给孩子们带来物质上的满足,而“野兽”又使他们急于寻求庇护。杰克将野猪肉和恐惧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把权力牢牢地握在手中,确立了自己在小岛上的地位。

猪仔是小说中另一个重要的人物。猪仔一直记得文明社会的秩序,学习成年人来解决现有矛盾。他是秩序、科学和智慧的化身。作为拉尔夫的军师,他一直提醒拉尔夫首要任务是获救。猪仔是现实中的弱势群体,只有借助制度的庇佑才可能保障应有的权利。这也是为何猪仔执着于维护先前设定的规则秩序。就算杰克一伙人已经变成毫不讲理的野蛮人,他还坚持靠谈判讨回眼镜。最后作为理性化身的猪仔死在了罗杰从城堡岩上滚下的巨石。罗杰是猪仔的对立面,他是兽性的典型代表。罗杰不像小家伙那样没有主见。他在慢慢观察、慢慢试探这个小岛上的社会是如何运转的。从一开始用小石头砸亨利,到跟随杰克猎杀野猪,他的行为愈发疯狂,直到最后从城堡岩上推下岩石砸死猪仔;将一根木棒的两头都削尖了为了将拉尔夫的头颅砍下立住。

西蒙在小说中代表着人性中与生俱来的善,他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西蒙为小家伙们爬树摘果子,帮猪仔打抱不平,喜欢所有的同伴。西蒙不仅仅是善良的化身,也是与自然联系的纽带。他极强的洞察力让他最先道出真相:“大概野兽不过是咱们自己”[3]。西蒙有更强的执行力和理性思考能力,他敢于为岛上的孩子们勘探野兽的真面目,“蝇王向西蒙点破孩子们惧怕的‘野兽或‘鬼也就是恶,而恶不是外在的,它就存在于人性之中。同蝇王对话后,西蒙在山上搜索‘野兽,而终于找到的‘野兽却是一具腐烂发臭的飞行员尸体,亦即是人,发臭的人”[4]。西蒙就算明白逐渐野蛮的孩子们会失控杀了自己,却仍想扭转局势。最后死在孩子们狂欢的棍棒下。与具有高度自主性的西蒙相反,小家伙们不仅在现实世界没有话语权和思考能力,到了小岛上也只是木偶,是极权统治下精英阶层忠实的拥趸。他们只会通过空想建立所谓的民主社会。在荒岛这一个脱离文明世界的封闭环境里,他们忘记了回归文明,屈服于心里的原始恶欲。

三、文明与人性的博弈

文明与人性的博弈贯穿小说始终,互为对立面的善与恶在荒岛上展开人心争夺战。以拉尔夫为代表的文明阵营和以杰克为首的野蛮阵营自始至终都处于矛盾对立状态。这不免引人思考:脱离了现实世界道德和法律的土壤,文明如何在小岛上立足又是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何从成人世界带入荒岛的“文明”会被遗忘,不能再禁锢人性?

岛上出现这种现象其原因有二。首先,文明世界印孩子们身上的印记发挥着作用。即便只是一群6至12岁的孩子,文明世界的束缚仍能让他们无意识的遵守先前制定的规则。第四章中,莫里斯把沙子弄进珀西佛尔的眼睛之后立刻撒腿跑开了。罗杰向在沙滩上玩耍的亨利扔石头的时候,不敢扔进亨利周围。这两个孩子的行为都体现了文明世界在小岛上仍具有威慑作用。“在这儿,旧生活的禁忌虽然无影无踪,却仍然是强有力的。席地而坐的孩子的四周,有着父母、学校、警察和法律的庇护。罗杰的手臂受到文明的制约”[5]。其次,文明不断受到拉尔夫政权的巩固。拉尔夫是小岛上受文明世界留下最多印记的男孩,其内心之恶因其成长经历而被牢牢地锁在了笼子里。被选为头头之后,他没有沉迷权力,而是不断地思考如何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如何获救。拉尔夫对信号火和民主海螺的执着禁锢了孩童内心深处野兽。在杰克吹响海螺之前,拉尔夫所召集的每一次集会都是对文明的维护。

然而,人间天堂是如何一步一步变成地狱的呢?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社会制度的崩塌。从根本上说,一个社会制度崩塌是因为其上层建筑脱离了经济基础。民主海螺制度是模仿现代文明世界而建立起来的,不能适应如今岛上原始社会的经济基础。除了社会制度脱离了经济基础之外,它也脱离了群众。拉尔夫和猪仔在照搬成人世界的规则时都没能意识到如今的“社会群体”是一群天真的男孩,他们没有理性思考的能力,不足以依靠自身的道德意识遏制邪恶本性。因此,脱离了经济基础和群众现实的社会制度必然崩溃。此外,拉尔夫领导力的或缺也是社会体系崩溃的重要推手。猪仔出于信任告诉拉尔夫自己的外号,而拉尔夫转身站在他的对立面,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嘲笑猪仔。“对猪仔在政治生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他没有真正认识到, 有时甚至跟孩子们一起嘲笑猪仔, 无意中削弱了自己的力量” [6]。猪仔作为拉尔夫忠实的拥护者,在受到杰克的谩骂和攻击时,拉尔夫却没有发挥头头的职责保护猪仔。拉尔夫也从来没有惩罚不守规则的杰克,他把自己的权威亲手捧给了杰克。第二,对“蝇王”的恐惧和其强大的吞噬力量。从第二章开始,有关“岛上有野兽”的谣言就已经在小家伙心中掀起波澜。他们始终觉得黑暗中藏着一头凶猛的野兽。正当拉尔夫等人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证实“野兽”并不存在时,战争给岛上送来了一名死掉的飞行员。由于降落伞的拖拽,他像一只坏掉的牵线木偶,漂浮在空中手舞足蹈,形状难辨。在目击这一切后,恐惧彻底淹没了仅存的理性。同时,杰克不断带领小家伙们猎杀野猪,每一次猎杀野猪的行动都强化了杰克的地位,重击禁锢邪恶的牢笼。“杀野兽哟!割喉咙哟!放它血哟!干掉它哟!”,孩子们凶猛地喊着口号,带着花脸面具,用削尖的木棍刺野猪的脖颈。杀戮带来的快感逐步唤醒了孩子们内心的邪恶。给予 “蝇王”的巨大力量吞噬孩子们的理性和文明,切断了与文明的联系,驱使孩子们展现原始的邪恶。

四、结语:《蝇王》的救赎意义

二战给了英国沉重一击。战后,戈尔丁和千千万万个英国人一样,思考人类的未来与方向,《蝇王》应运而生。小岛上的熊熊烈火是人性恶的咆哮,如雷贯耳。杰克和被其支配的手下完全屈服于本性,他们是邪恶在荒岛上的寄主。它控制着这群孩子,让他们互相残杀,失去乐园。然而,戈尔丁仍在《蝇王》中留下了希望的种子,期待人类的美好未来可以开花结果。小说传达出的希望主要体现在两个地方:第一,人物西蒙本就是希望的化身。作为恶的对立力量,他的存在就是希望。即便西蒙死掉了,但善良却不死。他的死也立刻阻止了拉尔夫的野蛮进程,让他意识到人性恶的巨大力量。拉尔夫对猪仔说:“你在外面,你在圆圈外面。你从来没有真正进到圈子里過。难道你没有看出咱们干的——他们干的事吗?”[7]虽然拉尔夫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但是从中感受到他与杰克势不两立的决心。拉尔夫接过西蒙手中的接力棒,坚定守护自己内心的善。拉尔夫最后被海军军官救下,这也能体现仅存的善良为小岛留下了一束光亮。其二,除了西蒙所暗含的救赎意义外,拉尔夫的转变和成长也体现了救赎的可能性。起初,当拉尔夫知道这是一个没有成年人管辖的岛屿时,他迫不及待地想在这个天堂般的小岛上和伙伴们一起进行冒险游戏,认为他们可以一直玩到大人来接他们为止。在经历了杰克的背叛和西蒙的惨死之后,拉尔夫开始希望得到成年人的指引,并向上帝祈祷想要回家。拉尔夫获得了真相,失去了纯真,寻求精神庇护。他顿悟到邪恶隐藏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拉尔夫是文明的忠实捍卫者,即便两次濒临野蛮的边缘,他也能及时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离开杰克的部落。猪仔死后,双胞胎被杰克奴役,拉尔夫仍然坚持不加入杰克的阵营,他四处逃命,最终获救。

二战前,戈尔丁是社会向善论的支持者,他主张:“社会本身无所谓善恶,但身处其间的人类可以通过提升自身文化、道德素养以及实施积极的社会改造措施使人生更加幸福、社会日趋完善。”[8]目睹了人类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犯下的滔天罪行,戈尔丁不再相信社会向善这一说。他认为,邪恶并不是从某些政治或其他制度中产生,而是源自人类心灵的深处。他给拉尔夫和整个人类上了一堂道德课,教他们正确认识自己的本性,认识到邪恶的人性会造成什么后果,并寻求控制自己未来的方法。戈尔丁不仅通过《蝇王》揭示了人性恶,也寄予了他对人类美好未来的期许。救赎不能仅仅通过人类的自省实现,还需采取行动。人类将自己从邪恶本性的枷锁中解放出来,正视历史,避免重蹈覆辙。这是自我救赎。社会救赎的实现是以自我救赎为基础的。人和动物最崇高的区别体现在爱与人性的光辉。像西蒙一样,人们应该播下善良的种子,传播爱的力量,通过炙热的善良和爱来维护文明。

参考文献:

[1]罗伊丝·泰森.当代批评理论实用指南[M].赵国新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4.

[2]张瑜.探讨《蝇王》中的象征意义[D].四川师范大学,2015.

[3][5][7]威廉·戈尔丁.蝇王[M].龚志成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4]张中载.《蝇王》出版四十周年重读《蝇王》 [J].外国文学,1995,(01):81-86.

[6]徐景文.小说《蝇王》中的人物形象及其象征意义[J].焦作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01):55-58.

[8]杨国静.共同体的绝境时刻——论《蝇王》中现世民主与猎猪部落的双重崩塌[J].国外文学,2020,(03):107-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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