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虹聿

法国电力集团的最新决定，标志着法国政府提出的新核电发展计划遭到搁置。

推迟重启核反应堆

法国电力集团近日决定，将几座核反应堆的停运时间延长。该公司发布消息称，将核反应堆Penly-2的重启从原定的2023年1月29日推迟到6月11日；将核反应堆Golfech-1的重启从原定的2月18日推迟到6月11日；核反应堆Chattenom-3的重启时间推迟到3月26日，核反应堆Civaux-2的重启时间推迟到2月19日。

据法新社报道，核反应堆推迟重启将给法国的电力供应增加压力。再加上一些电力设施因维修而停产，法国电力集团的核电产能将进一步降低，使法国从重要的电力出口国变成电力进口国。

早在2022年4月，法国电力集团就证实——出于维护需要，戈尔费什核电站的核反应堆暂时关停。至此，法国境内的58座核反应堆中，已经有超过半数因内部隐患和维护不得不暂停工作，法国的发电总量也因此跌至近十年来的最低点。对此，法国电网运营商警告称，在较冷的月份，供暖需求上升，可能出现严重的电力短缺。

2022年2月，法国总统马克龙发表演讲，阐述了法国重新发展核电的计划。他表示，法国将新建6座新型核反应堆，预计第一座将在2035年投入使用。同时，他要求法国电力集团制定再兴建8座核反应堆的可行性计划。马克龙还希望法国电力集团进行研究，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将现有核反应堆的使用年限延长到50年以上。另外，只要安全条件允许，法国将不再关闭现有的核反应堆。

2022年9月，法国政府推出新法案，加速发展核电，计划在马克龙总统5年任期内为建设新的核反应堆打下基础。和太阳能、海上风力发电一样，法国政府希望简化核能建设的行政程序。法案规定，在递交建设申请时由国家服务部门负责标准核查，核能建设项目无须城市规划许可。法案允许在《海岸法》保护的区域建设核反应堆，只要是在既有核电站进一步发展的方案内，就可以突破某些规定。非用于容纳放射性物质的建筑的建设，以及地基建设等工作，可以在公共调查结束前完成。有关核电项目的争议，初审和终审都由最高行政法院负责，以便迅速获得司法保障。

然而，法国电力集团的最新决定，标志着法国政府提出的重启核电发展计划遭到搁置。

核电占据重要地位

自2011年日本福岛核事故以来，法国走上弃核之路。但是，从2021年开始，法国总统马克龙表示将重启核电发展，以满足电力需求，完成环保过渡。

法国面临未来几十年能源发展的抉择：为了减缓全球气候变暖、2050年实现碳中和，必须放弃化石能源，更多地使用电力。法国约70%的电力来自核能，而核电站又普遍老化。因此，政府在发展可再生能源（太阳能和海上风力发电等）的同時，须充分发挥核电的作用。

法国对核电的支持态度由来已久。该国化石资源匮乏，国内煤炭资源已经枯竭。早在21世纪初，法国最后一个煤矿就完成了闭井，成为煤炭净进口国。其本土石油和天然气资源也较少。法国能源结构呈现出以核能、石油、天然气为主，生物质燃料、水能、煤炭等为辅的多元结构。作为《巴黎协定》的主办国，法国被国际社会普遍视为能源转型的领跑者。虽然化石能源相对贫乏，但受益于长期推动核能发电和水力发电发展，法国能源的对外依赖度相对较低，且是发达经济体中人均碳排放量最低的国家。

法国的电力供应基本稳定。2013—2019年，法国全国的发电量保持在550—580太瓦时。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法国全国发电量为524.9太瓦时，同比下降6.7%。

法国的发电结构以核能为主，以水能、风能和天然气发电为辅。2020年，法国核能发电量占比达到66.46%，是全球核能发电占比最高的国家；水能发电量次之，占比12.53%。

不难看出，核能在法国能源结构中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在2020年费森海姆核电站关闭后，法国电力供应系统中的核电总量仍达到6137万千瓦，包括32个90万千瓦的反应堆、20个130万千瓦的反应堆和4个145万千瓦的反应堆。

近年来，法国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也保持了快速增长的势头。截至2020年底，法国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为5536.5万千瓦，仅次于德国（1.32亿千瓦）和西班牙（5910.8万千瓦），位列欧洲第三，同比增长3.6%。2020年，法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创历史新高，为64.3太瓦时，同比增长12.6%。但是，可再生能源短期内仍然无法替代核能发电。

限制核电发展的观点占上风

既然核能发电在法国能源供应中占据重要地位，那么重启核电发展的计划为什么难以迅速实施呢？这是因为法律监管不允许。法国核能的相关法律体系中，并没有如美国《原子能法》那样的基本法，而是化整为零，纳入环境保护、公共卫生和劳动保护等一般法律中。

1961年8月颁布的《关于大气污染防护的61-842号法律》，是法国核能相关立法的起步；1963年12月出台的《关于核设施的63-1228号法令》，则是第一个核能领域专门立法，规定了基础核装置的法律架构；2006年颁布的《核信息透明和核安全法》，对法国核安全监管和信息透明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由于法国核能的统治地位和自身法律发展的情况，适用核能利用及管理活动的法律法规，已经渗透其整个法律体系。虽然没有系统化编撰，但其基本架构是金字塔形，自上而下依次是法律、法令、监管决策、技术决策、技术导则。正因如此，法国政府的核电政策受到严密的监督，任何决策都必须经历一个漫长而严苛的论证过程。

2022年10月，法国民众就是否兴建新的核反应堆，以及国家未来的能源战略等问题展开讨论。法国公共辩论全国委员会（CNDP）主导启动这项全民讨论，政府就国家未来能源发展问题展开全民咨询。法国民众通过网络平台发表自己的意见，同时各地区邀请民众参加现场讨论会。2023年1月中旬，法国政府还举办了“青年论坛”，邀请200名年轻人对相关问题展开讨论。

这场全民讨论围绕三个问题展开：如何调整我们的能源消费？如何在摆脱化石能源的同时满足我们的能源需求？如何规划和从经济上支持能源转型？公共辩论全国委员会跟踪了讨论活动。

有关新建6座核反应堆的全民讨论将持续到2023年2月底，主要在诺曼底大区进行，因为计划兴建的6座核反应堆中，有两座在诺曼底大区的本利。此外，人们还在里昂、里尔和图尔等地举行讨论会。讨论涉及“核能对国土的影响”“法国首座建成的欧洲压水反应堆给我们提供了什么经验”“气候和地缘政治方面的不确定性”，以及“我们是否需要制定新的核能发展规划”等10个议题。 第一场讨论会在迪耶普和巴黎同时举行，两地通过视频连线。

据法新社报道，法国国民议会最晚将在2024年就法国能源发展路线图（确定未来核能、太阳能和风能等能源的占比）投票，届时国民议会将参考讨论的结果。就目前的讨论情况看，限制核电发展的观点占据上风。

据法国《费加罗报》报道，从法国电力公司的最新决定来看，法国民众的意见起到了作用，法国重启核电发展的计划暂时被搁置。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