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成

和学龄孩子坐在一起看儿童剧《放飞的天空》是一种独特的享受。小观众们瞪大双眼，凝神注视着舞台上和他们同龄、同趣，同样面临着学校教育实行“双减”后似曾相识经历的孩子，生发了强烈的共情。他们时而开怀大笑，时而踊跃地举起小手，争先恐后地要求上台“互动”，而陪着他们看戏的家长和老师，此时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孩子们爱看儿童剧，“马兰花剧场”也成了他们的心灵乐园。他们从《宋庆龄和孩子们》中，读懂了这位共和國慈祥母亲洒向祖国花朵的大爱；从《孩子剧团》中领略了战火中的成长；从改编自雨果同名小说的世界经典《悲惨世界》中冉阿让的身上，看到了人性的沉沦和复苏；更从《东方小故事》和《绘本剧》中，初识了古今中外各种神话童话……而《放飞的天空》更勾起了他们自己的生活体验。从踏入校园起，他们的心就打开了一扇通往广阔天地的大门，他们需要知识的浇灌，更渴望自由翱翔。《放飞的天空》读懂了孩子的心灵，以学龄儿童喜闻乐见的舞台呈现，为他们解读了放飞的密码。

有情趣的人物形象和戏剧冲突

大幕在一阵熟悉而急促的闹铃声中开启。舞台上，三块并行而错落的平台，打开了三个家庭的“第四堵墙”。虽然已被接连不断的闹铃吵醒，但梦中仍在题海中纠缠的三个孩子，还贪恋着假期最后一晚的床榻，家长们则不得不和他们重复着开学后天天都要上演的拉锯战。新学期的第一天，家长和孩子们都将面临新的课题，期待和担忧、向往和不安，开门见山地凸显了学校实行“双减”，并让学生们自愿参加课外“兴趣班”这一举措带来的冲击。

小杰、玫玫和子川这三个不同班级、不同个性，出身于不同家庭的孩子，或由于贪玩每每引发父母之间的争执，或因为天生文弱总让年迈的外婆揪心；或出于对单亲妈妈的爱决心使自己变得更为坚强，都选择了参加课外的“足球兴趣班”。他们盼望在足球场上奔跑，期待任性的嬉闹，憧憬一脚踢出的足球划出一道天际彩虹……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校长亲自请来的“足球兴趣班”教练给他们上的第一课，竟是让自己累得筋疲力尽的“体能训练”。

于是，家长们在微信群里一起投诉；善解人意的校长前来和教练“商榷”；居高临下的“语数英”老师要教练把反正“不打分”的兴趣课给学生的“主课”让出时间；连主动报名上足球“兴趣班”的孩子们也差点打了退堂鼓。但是，貌似不拘小节、不合时尚、一生淡然的教练，却对足球“兴趣班”关乎孩子们成长的价值有着坚不可摧的执念。他毫不退让，对学生的训练要求依然严格，对规定课时的兴趣班“寸时必争”。因为，虽然“兴趣课”不打分，但同学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成长的分”。

在教练的坚持和开导下，在深谙心灵需要浇灌更渴望放飞的校长在幕后的循循善诱下，孩子们经历了体能训练中的意志磨练、领悟了赛场上的团队精神、经受了比赛失利后的挫折磨练，终于迎来了风雨后的彩虹。“双减”的政策不仅减去了他们课堂学习的负担和压力，减去了“遨游题海的挣扎”，而且让孩子们收获了强健意志品质、培养团队精神、健全青少年人格的增加值。当小杰的父母不再为孩子的学习成绩相互埋怨时；当子川的外婆不再为外孙的身体操心时；当玫玫的单亲妈妈含泪听到了女儿“我要像男人那样保护你”的诺言时；当“语数英”的老师从反对兴趣班到关心学生的足球比赛，并在决赛前把自己所教的专业和足球的战术语汇融为一体时；当孩子们最后以对教练的真情实感写出了内容感人的作文时，观众也从中获得了成长的启示。

虚实并存的舞台呈现

《放飞的天空》既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遐想，也是“兴趣班”学生内心情感和念想的真实写照，舞台呈现上既有外化人物心理的写意风格，也营造了影像般的写实氛围，强化了角色的情感奔放。

大幕开启后，首先映入观众眼帘的，就是矗立舞台后区那块写满密密麻麻数字、拼音和外语字母的板块，虽然它静默不言，但“双减”前学生陷入题海的压力，已经成了孩子挥之不去的梦境，尽可意会。当足球“兴趣班”成立后，这个板块悄悄从中间移到了一侧，代之出现在天幕另一侧的是孩子们心中足球偶像奔放的英姿。

这种象征性的舞台呈现，剧中还有不少：大幕开启后，为了“拉锯战”，三个家庭的家长和孩子平行展开的隔空抒怀；孩子因体能训练累趴，家长们在微信群告状时，手机映射在他们焦虑脸庞上的微光；以及教练宣布可以开始“试试球感”后，随着孩子们的欢呼，舞台上出现的那一片绿茵……

尤有意蕴的是舞台上数个积木状的方盒，既是堆放负重作业的象征，也是家长们面对“双减”而对孩子前景担忧时，让人联想的“盲盒”。时空更换时，它们是不同场合的标识，而在“兴趣班”第一次比赛失利后，方盒又是孩子们摆脱阴影、欢乐游戏时互相争抢的座席。在全剧最后即将投入风雨交加的决赛时，方盒则成了他们心灵放飞的阶梯……虽然这些呈现很现代，很抽象，但这些象征性的符号却代入了小观众的情感，并由此读懂了角色的心。

和舞台装置的象征感不同，天幕背景的着色以影像的真实效果体现了孩子心中的天空。当他们在校长的幕后劝慰和教练的人生开导下，理解并通过了体能测试，欢快地奔赴绿茵场时，天幕顿时呈现出一片湛蓝，在朵朵白云的映衬下，他们兴高采烈地开始在足球场上奔跑；当他们在首次比赛中输了球一个个垂头丧气之时，天空也变得阴云密布。直到教练唱出了自己人生的挫折和感悟，让幼小的心灵懂得人生可以输，但重要的是“不认输”，因为“人生没有护身符，只有一步步征服”之后，阴云消散，蓝天重现。如果说蓝天白云和阴云密布还只是一种心情的折射，那么决赛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则使观众如身临其境，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漆黑的天幕上电闪频频、雨雾升腾、大雨滂沱、雷声如炸，在雨雾中，孩子们无惧无畏、勇敢面对。这是球场上的角逐，更是人生的一次拼搏。在教练的带领下，在校长和老师的助威声中，在家长关注的目光下，他们勇敢地迎来了风雨的冲刷，经受了人生的洗礼。

初露端倪的“儿童音乐剧”

儿童剧往往穿插一些歌声和舞蹈，使好动的小观众能被牢牢吸引。但在《放飞的天空》中，音乐和肢体表现已不再是一种辅助的表达方式，而是更为精心地突显了音乐剧的因素。“强化演员的表演，结合现代舞蹈技巧和演唱，以此表达人物的情感和性格”，形成了全剧的基本品相，也造就了抓住全剧主旨、串联故事情节、推动剧情发展、丰满人物形象的重要语汇，这是一次大胆而成功的尝试。

全剧共有九首歌。“今天有种特别的向往，心里忍不住欢呼”和“学会多少一点没底，就像拆个盲盒猜个谜”——从开场后三个家庭的孩子和家长在平行展开的不同空间中以歌声交替抒怀开始，全剧的主线均以角色的演唱和肢体表现，以及节奏明快的舞台调度来表达人物情感，表述贯串情节，突出戏剧冲突。九首歌唱出了孩子的心声，唱出了教练的人生感悟，唱出家长从焦虑到释然的欣慰，唱出了“语数英”老师从对兴趣班的抵触到主动以Rap、街舞和英语歌把所教的专业知识和足球的战术融为一体。尤为感人的，是兴趣班的孩子们从以前因为缺少对生活的感悟而写不出好作文，到最后集体向校长交出的那份出色答卷。这篇作文倾诉了他们参加“兴趣班”以来的种种感受，和教练相处的种种怀念，从教练身上学到的人生历练，对教练的感恩和致敬。这首以一“子”贯串、一气呵成的多重唱，感人肺腑，成了全剧的一个华彩乐章，并推动剧情走向高潮。

雷声大作、暴雨如注，教练带着孩子们迎着风雨投入决赛，在风雨中经受了人生的洗礼，渴望放飞的心灵终于翱翔在人生的天空。家长们“纠结的心不再迷茫”，老师们唱出了“是少年就该奔放”，校长赞扬着“坚定的目光排成了行”，孩子们表达了“在风雨中战胜自己”“未来的路有了光就会敞亮”。他们的共同心声是：“风雨的洗礼是最好的成长”。

作为儿童音乐剧的尝试，《放飞的天空》无疑是一个成功的范例，期待中福会儿童艺术剧院能继续为小观众们不断提供日趋成熟的儿童音乐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