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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批评视域下苔菲小说的《绅士》解读

2023-06-08陈鸣镝

美与时代·下 2023年3期
关键词:绅士

摘  要:《绅士》是俄罗斯“白银时代”女作家苔菲所创作的一篇短篇幽默小说,主要讲述了虚伪的绅士瓦夏和有夫之妇万尼娅之间的情感纠葛。文章运用女性主义批评的批评方法,分析《绅士》这篇小说,解读苔菲是如何通过讽刺修辞达到批判男权的目的,也能发现她是如何在对女性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时批判了女性的道德失范。在《绅士》中,苔菲通过塑造瓦夏和万尼娅的形象揭示了男女两性共有的劣根性,且对男女两性共有的这种劣根性进行了批判。从《绅士》这篇小说可以看到,苔菲不仅善于使用讽刺的手法创作小说,还善于从自身性别体验出发,审视男权社会中的男性和女性。

关键词:女性主义批评;苔菲;绅士;性别批判

《绅士》是俄罗斯“白银时代”女作家苔菲所创作的一篇短篇幽默小说,主要讲述了虚伪的绅士瓦夏和有夫之妇万尼娅之间的情感纠葛。作为一名致力于创作讽刺文学的女作家,苔菲“以独具一格的女性视角,以相当杰出的喜剧表现手段,塑造出一系列笑声与泪水交融、反讽与讽刺交织的情境。”[1]18运用女性主义批评的批评方法,分析《绅士》这篇小说,我们能看到苔菲是如何基于自身性别经验对男权社会中虚情假意的“绅士”进行批判的。在讽刺和抨击男权的同时,苔菲也对女性的道德失范进行了批判。从社会层面来看,苔菲兼顾男女两性的性别批判,具有重要意义。

一、以批判男权为主的叙事策略

在《绅士》这篇小说中,瓦夏身上具有浓重的男性中心主义色彩。瓦夏之所以会爱上万尼娅,是因为他一开始对万尼娅的凝视。在柯姆波特太太家的午宴上,当瓦夏看到万尼娅伸出手去拿一块白面包时,他便激动到拿起盐瓶往自己的酒杯里撒盐。在男权社会中,“‘被看是女人的命运,‘看的动作归于男人。”[2]当瓦夏看万尼娅到忘乎所以的程度时,也是他男权意识显露之时。在他的眼里,万尼娅已完全成为一具供他贪婪观赏的客体。之后,当瓦夏和万尼娅在候车大厅偶遇时,有夫之妇万尼娅显明了自己的主体意识,她大胆地对瓦夏说出了自己也爱他的事实,可瓦夏却以自己是“绅士”为由拒绝了万尼娅的告白。虽然,从道德层面看,瓦夏拒绝万尼娅是正确的,毕竟万尼娅是一位有夫之妇,但细读小说,我们可以发现,瓦夏拒绝万尼娅并不是出于道德层面的考量,而是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声誉和生命安全。

首先,为了达到隐瞒两人恋情的目的,瓦夏要求万尼娅用她丈夫的名字“米沙”来称呼他。他怕万尼娅亲吻她丈夫时叫出他的名字,暴露他的存在,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当万尼娅反问瓦夏:“您自个儿不怕说漏嘴吗?”[3]204。瓦夏的回答令人捧腹大笑,他竟要用“妈妈”来称呼万尼娅,以此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在这个过程中,瓦夏为了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和有夫之妇恋爱,维护自己作为一名单身“绅士”的声誉,可谓是费尽心机。他口口声声对万尼娅说:“我是一位绅士,因而我应当关心您的声誉与您的安全”[3]202,可他心中想的只有自己。他将命名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万尼娅叫他什么并不取决于万尼娅,而仅仅取决于他本人。此外,他自己对如何称呼万尼娅有绝对的发言权。从中可以看出,瓦夏根本不在乎万尼娅的想法,且力图控制万尼娅的想法。他的独行使他身上的男权意识露出马脚。自以为是的瓦夏认为:“这一招乃是我的绅士风度特别需要的呀”[3]205,可殊不知,正是“这一招”将他的虚伪公之于众。当万尼娅告诉瓦夏,她已秘密请求福奥格尔勃拉特博士生日酒会的安排者将他俩的座次排在一块儿时,瓦夏表示不同意,且还想和女博士西绥娜坐在一起。从这里可以看出,瓦夏既想维护自己所谓的“声誉”,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和万尼娅的关系,又想要接近新的女人,其花心和虚伪的本质在这一细节中直接暴露。当万尼娅问到如果他们两人必须坐在一起该怎么办时,瓦夏的回答让他的男权意识暴露无遗。他说如若有人问他瓦尔瓦拉·彼得罗夫娜(即万尼娅)是什么样的,他将极力贬损她的体型和容貌,用恶言恶语去谈论她,甚至还会以傲慢的态度在酒会上对待她,以此达到消除他人怀疑他们二人关系的目的。从这里可以看到,“绅士”瓦夏是如何无所不用其极地通过侮辱女性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甚至直言:“我善于玩这一套”[3]206。瓦夏的行为背后所深藏的是“第一性”的狂妄,他只将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放在第一位,嘴上说着自己会心疼万尼娅,心里却完全不顾及万尼娅的感受。在小说中,瓦夏多次说出“往脑门上射一颗子弹”这句话。瓦夏之所以多次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他极其担心自己和万尼娅的关系败露后,他的生命会不保。因此,他才想方设法地隐藏自己和万尼娅的关系。由此可见,无论是声誉还是生命,瓦夏从始至终所担心的只有自己,他并不顾及万尼娅精神和肉体上的死活。在《绅士》中,我们能从瓦夏身上看到其鲜明的男权意识。苔菲对这种男权意识无疑是持批判态度的。

二、于同情中批判女性道德失范

上文已经提到,《绅士》体现了苔菲对男性中心主义的讽刺和批判。在小说中,苔菲对万尼娅被侮辱、被损害的不幸遭遇是有同情的。苔菲在进行文学创作时往往“以一颗女性敏感的心来感悟人生和世界”[4]33,她“极为擅长细微地体察生活,表现最真实的人物内心和本性”[4]34。身为一位女作家,苔菲对男权社会与女性生存是有自己的獨特理解。在刻画瓦夏这位“绅士”时,苔菲应该代入了自己的生活经历。苔菲曾接触过一位名叫拉斯普京的重量级“绅士”。拉斯普京能够“在尼古拉二世时期自由出入宫廷”[5]73。可见,他应该属于名流之列。然而,在苔菲的朋友M举办的一次聚会上,发生了如下事件:

拉斯普京很注意苔菲(从照片看,苔菲美丽、沉稳、灵秀、高贵的气质令人瞩目),挑逗、暗示、轻微触摸苔菲的肩膀并劝酒,苔菲不为所动。拉斯普京从未被拒绝过,苔菲的漠然置之,使他痛苦得浑身战栗,但他压抑着。拉斯普京极力劝说苔菲到他家去,给她祈祷,为她解除“爱情上的”痛苦,遭到苔菲拒绝。这对拉斯普京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苔菲是机敏的、庄重的,一眼看破拉斯普京的肮脏灵魂。[5]74

身为名流之辈,拉斯普京却做出如此卑劣之事,这让苔菲看到了所谓“绅士”的丑恶。《绅士》中的瓦夏身上显然有拉斯普京的影子。瓦夏和拉斯普京都将女性视作玩物,将自己的欲望和需要放在第一位,却不顾及女性的感受。当女士们遇到如瓦夏、拉斯普京这样的“绅士”们时,注定会产生一种厌恶感。因此,苔菲在塑造万尼娅这个人物形象时,或多或少地会对万尼娅带有源于女性生命体验的那份同情。

然而,《绅士》并不是一篇只批判男权的讽刺小说。苔菲在对以瓦夏为代表的虚伪绅士进行批判的同时,还批判了以万尼娅为代表的女性的道德失范。在小说中,我们能明显地看到万尼娅是一名有丈夫的女士。虽然,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万尼娅对瓦夏的大胆告白确实体现了万尼娅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体意识,表明了她对自己的爱情有自己的选择,但我们仍不能忘记:她是一位有丈夫的妻子。既然已经有了丈夫,且夫妻二人也没有离婚,万尼娅为什么要在婚内选择出轨,爱上瓦夏?万尼娅在道德层面上显然是失范的,她对婚姻持游戏的态度。万尼娅之所以请求福奥格尔勃拉特博士生日酒会的安排者将她和瓦夏的座次排在一块儿,是因为她想趁丈夫在办公室里时在外偷情。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万尼娅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女性合理诉求的范围。万尼娅在婚内出轨的行为与《简·爱》中罗切斯特的行为是别无二致的,她与他都是道德秩序的破坏者。在《绅士》中,如若我们换个角度思考,瓦夏气走万尼娅的行为倒似乎“挽救”了万尼娅作为一名妻子的道德。在此,笔者并不是想为充满男权意识的瓦夏做辩护,而只是在思考《绅士》这篇小说中的多重讽刺。虽然像万尼娅这样的女性确实受着像瓦夏这类“绅士”的贬抑,但如万尼娅一样的女性一定是清清白白的吗?她们难道没有失范行为吗?如果万尼娅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婚内爱上瓦夏,怎么会发生后来的故事呢?万尼娅曾问过瓦夏:“怎么一到您那儿,一切都变得这般认真?!”[3]204其实,该认真的应该是万尼娅。作为一名有夫之妇,万尼娅应该做到对丈夫一心一意,而不应该在没有离婚的前提下对瓦夏表达爱意。因此,小说《绅士》中是包含着苔菲对女性道德失范的批判。

三、兼顾男女两性的性别批判

“苔菲用自己惯用的语调讽刺地展示着人类的劣根性,用犀利的眼神观察日常生活中藏匿的人性的黑暗面,再用幽默的话语将她所观察到的丑陋传达给读者。”[6]150在苔菲的小说《绅士》里,苔菲在讽刺批判的过程中有很强的性别意识,她看到了男女两性身上的黑暗面,并对男女两性身上的丑陋面都进行了批判。苔菲的性别批判指向的不是男女两性中的一性,而是指向男女两性,这样的性别批判是难能可贵的。女性主义批评在对男权进行批判的同时,也应该对女性自身进行审视和辨证分析。任何一种压迫形式靠单方面施压是无法获得其合法性的。正像主体的确认需要客体一样,施压的完成需要受压的配合才能实现。因此,从两性的角度辨证地看,《绅士》中的故事之所以能够发生,男女两性都难辞其咎,苔菲兼顾男女两性的性别批判是客观、合理的。

在苔菲笔下,“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充满了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唯独没有真诚和实在。”[6]141《绅士》中的瓦夏便是虚情假意之人,他嘴上说着自己要维护万尼娅的声誉,可他的所有行为都体现出浓重的“个人主义”色彩。除瓦夏外,万尼娅也是值得批判的,她并不真诚。作为一名有夫之妇,她瞒着丈夫和瓦夏表白,这体现了她对婚姻的不忠和对丈夫的背叛。夫妻之间本应做到真诚和互爱,这样夫妻二人才能相守一生。然而,万尼娅却在婚内出轨,她的荒唐之举使她成为了一个被批判的对象。正是由于像万尼娅这样的人的道德失范,许多原本幸福而和美的家庭才逐渐走向支离破碎。诚然,瓦夏不该在与有夫之妇万尼娅再次遇见时首先说出自己爱她的话,可如若万尼娅只对丈夫米沙一心一意,她也不会对瓦夏表白。从这里可以明显地看到,在瓦夏和万尼娅的情感纠葛中,双方都是存在过错的。如若瓦夏是一名真正的绅士,而万尼娅也是一名忠诚的好妻子、一位明辨是非的女性,那么《绅士》里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

在男权社会中,男性大多怀着“第一性”的骄傲,将女性视为客体般的存在,不关心女性的生存状况或身心需要。《绅士》中的瓦夏就是男权社会的一个代表。苔菲之所以运用讽刺的手法创作《绅士》,便是想对一些绅士的虚伪和男权的丑陋进行批判。男权社会中的男性之所以那么狂妄,除男性本身怀着“第一性”的骄傲外,一些女性也在推波助澜。在《绅士》中,如若万尼娅能明辨真伪,不对瓦夏这样的伪绅士投怀送抱,那瓦夏又怎么可能说出后来的那些贬损她的话来?虽然,万尼娅最终看清了瓦夏的真面目,认识到了他的道貌岸然,决然地对他说出,“见鬼去吧”[3]207,但万尼娅并不是一位能和《玩偶之家》中的娜拉相提并论的女权斗士。万尼娅在婚内出轨的行为已将她自己放逐到女权的视野之外。如此分析,我们能看到苔菲在小说《绅士》中所蕴含的犀利的性别批判,她不因自己是女性而只维护女性、抨击男权,她看到了男女两性共有的劣根性,并以讽刺的方式将这种劣根性在小说《绅士》中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从社会层面来看,苔菲兼顾男女两性的性别批判对促进男女两性平等是具有积极意义的。这样的性别批判能够唤醒两性对自身的自审意识,从而让男女两性都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产生迷途知返的意愿,往好的方向发展。

四、结语

苔菲的小说《绅士》虽然篇幅短小,但其中所蕴含的文化意义是多重的。对《绅士》这篇小说进行女性主义批评,我们能够发现苔菲是如何通过使用讽刺修辞达到其批判男权的目的,也能发现她是如何在对女性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时批判了女性的道德失范。在《绅士》中,苔菲通过塑造瓦夏和万尼娅的形象揭示了男女两性共有的劣根性,且对男女两性共有的这种劣根性进行了批判。从《绅士》这篇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苔菲不仅善于使用讽刺手法创作小说,还善于从自身性别体验出发,审视男权社会中的男性和女性。由此观之,台菲被称为“俄罗斯幽默文学的一颗珍珠”[1]18实在是不为过的。

参考文献:

[1]周启超.俄罗斯幽默文学的一颗珍珠[J].外国文学评论,1992(1):18.

[2]赵晓芳.凝视的快感:“身体写作”中的“看”与“被看”[J].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5(12):1-5.

[3]周启超.俄罗斯“白银时代”精品库:小说卷[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8.

[4]蓝菲.永留心间的微笑:俄国的“幽默王后”苔菲[J].世界文化,2016(12):33-35.

[5]曾昭华.苔菲的编年史[J].书城,2019(1):70-75.

[6]王伊.苔菲短篇小说中的“类人”形象[J].名作欣赏,2020(20):140-142,150.

作者簡介:陈鸣镝,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性别与文学/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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