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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石刻宝冠艺术特征与视觉图案探析

2023-06-06任雪会

美与时代·上 2023年2期
关键词:造型艺术设计图案

摘  要:北朝与隋唐时期出现两次开窟造像高潮,而龙门石窟石刻菩萨宝冠的造型与装饰图案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通过田野调查法、资料分析法、对比法、图像学——形象转化等方法,对头冠的造型及纹样进行系统的归纳总结,以期能建立中原地区头冠图案的分类框架表,清晰地再现龙门宝冠造型和装饰图案发展整体面貌。

关键词:中原石刻;宝冠;图案;造型;艺术设计

我国传统服饰形态当中,首服分为“冠、帽、巾”三大类,其中“冠覆之于人,寒不能暖,风不能障,暴不能敝”[1],不具备实际功能,但冠在我国历朝历代中彰显人物身份地位的标识作用不容小觑,除此之外,其造型也更具艺术性和象征性内涵。佛教艺术中,冠是装饰着各种宝物的头冠,通常指佛陀及众多徒弟所戴的头冠。其名词出处《敦煌变文集补编》:“如来头宝冠而足莲花,言悬河而心巨海。”[2]“冠”也是不同宗教分支、阶级的身份识别标记,作为一种直观的视觉文化符号,其背后隐藏着深厚的文化信息密码,具有特定历史时期人们的意识形态、心里期许等深层内涵[3]。因此,研究头冠艺术不仅有助于窥伺其背后的历史真相,也有助于了解中原地域文化特征。

龙门石窟的开凿盛期, 是中国佛教思想本土化的关键时期, 也正是佛教艺术中国化、世俗化的重要阶段。石窟造像中,菩萨在佛教信仰中的等级仅次于佛,但又不受佛陀造像的“三十二相”约束,因而在造像的表现中既体现宗教性又体现工匠的创造性,更世俗化、具体化。菩萨数量也极多且有等级区分,不同于佛像的千佛一面,因而菩萨及其佩戴的宝冠是值得深入研究的。

故本文选择以中原龙门石窟的大型洞窟和大龛中代表性主像的头冠为研究目标,以菩萨头冠为主要研究对象,摘取有明确纪年且保存较好的实例作为切入点,建立大致的年代标尺,进而将无纪年实例比照纪年实例插入相应的位置,从而建立菩龙门宝冠造型的发展序列。但是自鸦片战争以来,龙门石窟80~90%的佛头都被砍断,最为惋惜的是造像精美的唐窟毁坏最为严重,故可供参考研究的宝冠就显得极其罕见。笔者只能根据有限的文献资料整理,大致将龙门石窟的头饰宝冠进行整理、分类,探讨其宝冠的样式、来源和演变规律。

一、龙门石窟北朝宝冠造型

孝文帝迁洛前始修建的古阳洞,洞内的小龛多为结跏跌坐的主佛或半跏跌坐的交脚弥勒菩萨,面似胡人,主佛多着袒胸式袈裟,头刻肉髻;交脚弥勒菩萨着披帛或双领下垂式袈裟,依稀能看出戴低宝冠或化佛冠;龛外的立侍菩萨做主像的供养者,多戴高髪髻冠;后期修建完工的莲花洞、魏字洞、皇甫公窟等大型洞窟,戴冠的皆是立侍菩萨,交角菩萨像消失,唯小龛中尚乏其例。

因而北朝时期戴冠的多是交脚弥勒菩萨和立侍菩萨,其宝冠约分五种:双轮宝冠、花鬘冠(高宝冠)、髪髻冠、花瓣冠(莲花冠)、莲花串珠宝冠。

(一)髪髻冠

髪髻冠,顾名思义,是菩萨头部束整齐如花的高发髻。古阳洞诸大龛的立侍菩萨,宾阳中洞甬道上方菩萨,头上均饰整齐如花的高发髻,即髪髻冠[4]。例如古阳洞北壁比丘惠感造像龛的立侍菩萨,其发饰造型更重视头发的高度和外形,弱化额前的束发装饰,仅戴一束发圆环,上缀装饰花草宝石,头发自前向后梳高高的髪髻,髪髻末端在头顶散开似扇形,宝缯自髪髻后披散下垂搭至菩萨纣部。

(二)双轮宝冠

古阳洞后修建的二立侍菩萨面长圆颊、圆眉杏眼,清秀面相中略带微笑,仪态端庄、文静,束低发髻,头皆戴双轮宝冠,发髻稍高于宝冠,冠正部是层叠二方连续莲瓣,莲瓣朝上做绽开状;莲瓣两侧是圆轮,圆轮宽厚,与菩萨面部垂直,轮外侧刻单独纹样六瓣莲花;圆轮和正面莲瓣规整于下部的圆环上,扣于发髻;两侧冠缯延续到壁面后以浮雕形式表现,上挑下垂至肩头,或呈飘逸弯曲形式,造型活泼飘洒。这种宝冠样式延续了云岗之风,仅出现于龙门北魏时期,其他洞窟皆未见其形迹。

(三)花蔓冠

宾阳中洞后,主佛两侧增加弟子像,其后的洞窟雕塑一铺五尊程式形成,人物刻画更加精美細致,衣褶简洁明快,线条挺劲流畅。正壁左立侍菩萨,头部略大、面短额宽,头戴高花蔓冠,冠中央靠下刻有一八瓣莲,花朵周围饰单支忍冬叶片,互相穿插,页瓣弯曲舒展、自由散漫;上方饰二方连续的S形忍冬纹样,四叶或五叶一组,叶片宽厚,短叶回转,前端勾于主藤曼,叶茎蜿蜒似流水状;头冠的底部规束圆环,上有左中右三个小圆形装饰,冠后无宝缯。正壁右立侍菩萨的花蔓冠,头冠稍矮,其他基本一致。

花蔓冠稍晚于双轮宝冠,也称高宝冠(高花蔓冠),整体较高,冠两侧宝缯不甚明显。另外,目前学术界对于“花蔓冠”并没有统一的界定。本文对于形制高帽、上饰花草样式的宝冠称为花蔓冠,但也有人认为头冠以花草植物藤蔓作为装饰的都属于“花蔓冠”,在此不作详细解释。

(四)花瓣冠(三叶莲花冠)。

花瓣冠是由莲花花瓣组成。早期古阳洞的一些大龛中,交脚弥勒菩萨、思维像皆戴花瓣冠,但此时头冠较复杂,花瓣简洁细长似菱形,中部饱满,瓣尖和底端较窄,所有莲瓣竖于下方的圆环上,似一顶高帽,也有人称高宝冠。

北魏晚期莲花洞、魏字洞、皇甫公窟中的菩萨也戴花瓣冠,但现今头像皆被破坏,只能从残存遗迹中窥视一二。莲花洞正壁左侧菩萨头冠的花瓣接近于长条形,瓣前端呈宽圆弧状,叶片厚重,正面的莲花瓣较两侧体积稍大,莲瓣前后两层,无多余的装饰元素,简洁大方,似一朵真莲花覆于菩萨头顶,更增添了菩萨的超凡脱俗的圣洁之美,冠带上翘两侧如翅,宝缯下垂至肩聚拢于后背。相较于莲花洞菩萨立侍的头冠,普泰洞正壁左侧立侍菩萨像,其冠上的莲花花瓣宽厚饱满呈三面分布,且具有三维空间表现样式,瓣尖莲叶下沉,翻卷向外,与后面的髪髻分离,瓣内刻拱形,所有花瓣竖立头顶,整齐的排列于冠底的圆环之上,圆环正中央刻双层圆形宝珠,冠缯垂在两侧系成花结。此宝冠样式虽复刻了花瓣冠造型,但一改莲花瓣形,加入空间设计元素,开启了龙门唐窟如意头莲瓣造型之先河。

(五)莲花串珠宝冠

从东魏到唐初,龙门石窟造像处于沉寂期,无大型洞窟开凿,只有路洞的几个小龛和药方洞乃是北齐时期的代表,雕刻风格从北魏简洁概括、刚健瘦劲的“秀骨清像”型,向唐代饱满健壮的“丰厚为题”型嬗变。药方洞左立侍菩萨,头戴莲花串珠宝冠,宝冠以莲花、串珠等组成,冠前中央刻一化佛,冠侧宝缯下垂较长,至胳膊上部[5]。此冠样式新奇,并不多见,但其冠上的串珠纹饰,却一直延续至唐窟的宝冠造型之上,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龙门石窟隋唐宝冠造型

隋唐时期菩萨宝冠形式富于变化,有以莲瓣为主要图案的花瓣冠,有整齐如花的髪髻于冠相连的髪髻冠,也有花冠前部中央饰佛像的化佛冠,还有各种花形以及多种卷草花形组成的唐草纹花冠。

此时,佛教宗派发展成熟,分化出众多宗派,是造像的辉煌时期,也是唐王朝盛期的时俗习尚和艺术风格的真实反映。这一时期,净土宗、禅宗等相继兴起,唐洞窟人物造像便是在这些宗派背景下开凿。洞窟主像也从确定的一铺五尊组合增加到一铺七尊,即一佛二菩萨二弟子二力士,武周时期开凿的奉先寺大龛,又增加了天王形象。但唐窟偏重于造像,装饰艺术方面却不及北朝时期,宝冠装饰趋向简单化,纹饰多由北朝衍变而来。

(一)花瓣冠

唐初沿袭北魏的宾阳南洞、北洞建造完。宾阳南洞右立侍菩萨面部方廓、神态肃穆,拘谨古拙,颈部三层弦纹,宝冠由三片宽厚的莲瓣和下部一圆环组成,立于发髻上方。此时头冠花瓣整体呈方柱形,瓣尖较短呈弧形,每瓣莲分两层装饰,正面莲瓣内层饰净瓶,周围是状若云气的卷草纹,边缘有二方连续的卷曲纹样;两侧莲瓣内层中心一圈联珠纹,外层纹饰与正部相似。左立侍宝冠无净瓶,其他区别不大。此时头冠整体造型略显呆板、平静,无宝缯,呈现出由南北朝向隋唐后期过渡的特点,视觉艺术形象上还不够成熟[6]。

(二)化佛冠

龙门石窟的化佛冠多是由莲花冠衍生而来。早期古阳洞的大龛,也发现了化佛冠的遗迹,但毁坏严重,只能依稀分辨。于宾阳南洞之后完工的宾阳北洞,其正壁左立饰菩萨,头戴化佛冠,冠整体由多层莲瓣组成,冠顶如一花苞,能够清晰地看到每片莲瓣;正面莲瓣稍大,呈长条柱形,其上仰立一化佛,左臂下垂持宝瓶,右臂屈肘弹指,戴细璎珞,虽盛装华贵,但体形动态变化甚微,含蓄而不张扬外露。

唐中后期开凿的擂鼓台洞,菩萨头像毁坏较为严重,从流落在美国和日本的雕像看,出现了新形式的化佛冠。如在日本仓敷市大原美术馆的十一面观音菩萨的头部,戴化佛冠,正面看冠形整体似山形,其上刻双层十一个菩萨面部,但缺乏立体感特征。纽约一私人收藏的观音菩萨像,也似擂鼓台洞雕像,菩萨头结高发髻,髻尾稍尖,髻前有化佛,但由于照片模糊,看不到具体的装饰,但由此也证明了化佛冠在龙门唐窟的流行[7]。

(三)髪髻冠

相比于北朝时期,唐窟的髪髻冠加重了发冠的刻画,发冠与髪髻遥相辉映,共同组成髪髻冠。潜溪寺南壁主尊一侧的大势至菩萨,头梳高发髻,髪髻由正面向后呈两缕镂空拱形,从前方看似两组扇形;头戴似莲瓣花形的宝冠,为突出髪髻,宝冠整体设计较矮,正前方莲瓣内饰摩尼宝珠,宝珠上方刻云头纹,周围是C形的单叶卷草纹;其他瓣内或刻牡丹花朵、卷草、宝珠等,变化繁复,精巧至极,初步具备了高浮雕立体雕刻技法,风格基本成熟。敬善寺洞南壁本尊右侧观音菩萨也戴髪髻冠,冠内梳高发髻,似两朵扇形;宝冠不再局限于花瓣内装饰,而是直接以两层圆润饱满的卷草为冠,下层的单叶卷草立于发冠圆环上,如漩涡状一般左右流转,上层是横向的藤蔓卷草,似如意狀波纹骨架,精巧细致;北壁左侧观音菩萨发冠较矮,只有一层卷草纹样,但髪髻里镶宝珠,也颇为别致。

唐晚期的擂鼓台南洞三壁50厘米以上刻满了结跏跌坐于短梗莲座的菩萨像,他们有高耸髪髻的宝冠,或尖顶、或圆顶,缀以宝珠,总约千余身,发冠装饰虽类似无新意,但数量之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四)唐草纹花冠

奉先寺大龛的唐草纹花冠是盛唐时期的代表,也是唐代贵族妇女多种多样髪髻的具体写照。左侧文殊菩萨梳高发髻,两侧长发披肩,头戴山形的镂空唐草纹花冠,头冠正面稍高,上缀宝珠,周边辅一圈似三角形的祥云纹饰,正下方镶嵌八瓣莲花,头冠上的卷草纹以花朵宝珠为中心,向两侧和上方环绕蔓生出连绵的枝茎,生长力极强,曲折延绵的端部结出卷曲的云朵,枝茎周围穿插卷草叶,整体疏密得当,富于变化。宝冠下方饰圆环,正中央镶宝石,雍容华贵。右侧普贤菩萨头冠与其类似,但冠顶整体较平,无大幅度起伏变化,值得注意的是,冠上的卷草纹生长纹路较为独特,皆是一簇两棵由冠底向上对称蔓延,结成桃形,伸出云朵状叶片,桃尖出饰如意云纹,外侧两叶片翻卷向下,形式多变。此特殊样式,猜测应是和唐代追求丰腴圆润的社会审美密不可分,同时,也是后期如意波状骨架卷草纹饰衍变的前身。

(五)密宗佛像头冠

擂鼓台南洞现存一身大日如来像,但目前尚未确定此像是否是本洞的原作,观其造型,外观似宾阳中洞立侍菩萨的高花蔓冠,呈圆柱形,冠下方饰一排连珠纹,正中刻宝石;冠中央刻圆珠,周围辅一圈串珠,宝珠下方饰三片叶子;冠顶缀一摩尼宝珠,宝珠镶连珠纹和圆环装饰,主体精致大气;冠上饰状若云气的单叶卷草纹,皆朝向中央的摩尼宝珠,似乎是一种朝拜形式。

三、宝冠造型的演变规律与纹样特征

整体来看,龙门北朝时期的宝冠,虽采用了大量的外来植物装饰纹样,但纯真洁净的莲花和凌冬不凋的忍冬图案,不仅得到了官方以及地方百姓的认可,也成为东方人民文化的共识体现。且经过时间打磨,纹样也逐步汉化,融入了中原华夏汉文化,符合国人的文化逻辑合理性。另外,具有鲜卑民族特色的冠缯和冠披也逐步消失,本土化已初露端倪。

唐窟的开凿更加注重人像形体美,虽发冠装饰纹样大多延续北朝进行衍生,但本土化已基本完成。早期继北朝开凿的宾阳南北洞,菩萨戴的花瓣冠与化佛冠与北朝造型相似,莲瓣从北魏的清瘦细长向饱满圆厚的唐朝风格过渡。唐初开凿的潜溪寺和敬善寺,菩萨发饰虽注重髪髻造型,但也一改往日的束发带样式,戴化冠,其上装饰还是以宝珠、花朵和卷草纹为主,卷草叶如波状弧线,似一股流动的水涡。盛唐时期的唐草纹发冠,采用镂空雕刻,卷草与云纹结合,衍生出新的如意卷草纹样,更加繁华富丽。晚唐时期龙门造像低迷,且重视其他宗派洞窟开凿,因此宝冠装饰鞭长莫及,无过多参考价值。

参考文献:

[1]杨衔之.洛阳伽蓝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2:22-23.

[2]周绍良,白化文,李鼎霞.敦煌变文集补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3]孙海芳,刘学堂.传承与遮蔽:叶形宝冠的象征意义及流传释读[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20(6):124-128.

[4]李文生.龙门石窟装饰雕刻[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8-9.

[5]龙门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学考古系,编.中国石窟龙门石窟(一)[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272-273.

[6]宫万瑜.龙门石窟线描集[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7:38.

[7]龙门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学考古系,编.中国石窟龙门石窟(二)[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252-253.

作者简介:任雪会,郑州商学院教师。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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