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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式展示空间中的“图像转向”表现研究

2023-06-01李嘉李怀瑾

大观 2023年3期

李嘉 李怀瑾

摘 要:读图时代的到来让人们意识到,图像已经影响了生活的方方面面。随着科技的发展,展陈空间中视觉图像的呈现从单一的纸媒转变为数字屏幕、虚拟空间等多元媒介形式,从而带动了沉浸式展馆的兴起。通过案例分析视觉图像于空间中的存在形式,深入探讨沉浸式展示空间中“图像转向”发生的背景、发展与意义,以发掘视觉图像之于社会、文化等的研究价值。

关键词:图转向像;沉浸式空间;视觉图像

图像转向(Pictorialturn)的概念由美国视觉艺术批评家、图像理论家米歇尔(W.J.T.Mitchell)于1992年提出。他将图像研究从传统图像学领域带入跨学科研究视域,并在自然、社会、人文科学到文化建设等方面关注图像的表征。图像转向不仅是图像原初观念的转向,还是由图像转向引发的人文科学、文化公共领域研究途径的转向。随着科技的发展,以视觉图像为主的沉浸式体验逐渐进入大众视野,突出了图像转向下的图像增值现象,数字时代下对图像的深入探究也由此展开。

一、沉浸式展示空间中图像转向的现实背景

社会不断发展,科学技术产物更新迭代,图像展示形式趋于多元,内容更加丰富。在文化交流互通及社会政策的大力支持下,图像演示技术为大众开阔视野、认知文化、体验情感等开辟了具有创新性、审美性的新范式。对沉浸式空间的研究也推动了图像转向现实研究向前发展。

(一)社会发展、科学技术驱动

20世纪,语言哲学领域充斥着图像恐惧。维特根斯坦、罗蒂等人从保护语言的角度出发,认为形象干扰了语言的存在而排斥图像的产生。尤其是在20世纪60年代,随着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兴起,人文科学、文化公共领域出现了与图像密切相关的革新。而米歇尔的图像转向则打破了人们对图像的原有认识。他提出元图像,将视觉图像与艺术史、艺术家、观者紧密联系,模糊了圖像的表层与内在形象,由此产生了图像新的表征。

视觉图像的表现形式离不开科学技术的助力。从短缩法到透视法,西方绘画一直在探索图像绘画技术带来的视错觉。而信息技术的诞生革命性地影响并改变着图像的展现方式。从20世纪早期在相对独立的场域内利用较为简单的灯光、屏幕呈现图片影像,到通过VR、AR、MR等新媒体技术,将现实与虚拟结合,让观者进入数字图像生成的虚拟空间。观众从被动接受变为主动参与,已然成为空间图像的发展推动力之一。

法国作家福楼拜说:“艺术与科学总是在山脚下分手,最后又在山顶上相遇。”沉浸式展示空间是一个被科学技术不断影响、改造的领域。可以肯定的是,科学技术助力了展陈空间图像转向的实现。

(二)文化交融、社会政策扶持

2019年是沉浸式娱乐产业高速发展的一年,据No Proscenium统计,这一年所统计地域范围内出现了至少755部全新的沉浸式体验作品。而2020年的全球卫生危机及经济危机恰好为沉浸式娱乐行业带来了沉静反思的机会,如何助力沉浸式娱乐行业推动文化、教育发展,引导大众形成合理健康的体验型消费方式,是国内外热议的话题。同年,全球首届沉浸产业线上峰会开展,全球50多家沉浸产业的企业家和组织者参与其中,分享各自的行业经验与独到见解。

我国比较注重沉浸式体验经济、文化宣传等的发展。2021年4月29日,《“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颁发,其中明确指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应顺应产业数字化发展趋势,推动新一代信息技术在文化创作、生产、传播、消费等各环节的应用。此外,各地方省市也出台相应规划,促进沉浸式体验产业发展,充分用其改善文化旅游场所、博物馆,以及提高娱乐消费空间水平。

二、沉浸式展示中图像的表现与发展

(一)幼苗期——全景画的出现

对于图像的表现探究,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绘画中产生的短缩法,即通过与画面平面呈一定角度的剪影图像,自觉脑补出图像中人物原来的正确比例。这一方法为透视法,乃至全景画的出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8世纪下半叶爱尔兰艺术家罗伯特·巴克(Robert Barker)创作的全景画《爱丁堡风景》引起了一番轰动。罗伯特为自己的360度全景图申请了专利,并在其申请中详细介绍了全景画创作的绘画技巧与展览方式:首先要建造一个用于固定画作的圆形场馆,内部是弧形墙面,供画作悬挂,场馆中央有供观众俯视的看台;其次,在画面处理上,画的顶端和地平线处有所遮挡,让画面与空间内部的各个角度自然过渡,以产生视错觉。

此后,作为一种大众传播媒介,全景画在19世纪的欧洲盛极一时。由此,图像不再仅是图像本身,而显示了其中所呈现的二级话语,以一种新的方式展现世界。这也恰好印证了米歇尔所提出的人文科学与文化公共领域的图像转向趋势。

(二)缓苗期——数字屏幕展演

科学界对光的不断探索发现与摄影技术的发展一道影响和改变着人类社会。视觉艺术工作者开始以电脑和数字科技取代纸和笔。

1965年阿根廷女艺术家玛塔·米努金(Marta Minujin)在其大型装置作品《无序重启》中,将霓虹灯广告牌铺满整个房间,又通过闭路电视捕捉参观者的影像,将其实时显示在屏幕上。观众穿行其间,从被动地观看作品到置身其中,并积极与作品互动。米努金的《无序重启》可以说是沉浸式展览发展历程上的一座里程碑。

美国波普艺术家勒罗伊·内曼(Leroy Neiman)在1982年卢卡斯影业(Lucasfilm)的计算机图形分公司为电影《星际迷航之可汗怒吼》进行视觉效果制作时,通过数码绘景技术和计算机系列程序改进了画面,达到了纹理映射、运动模糊等视觉效果,创造了3D动画。这也为沉浸式展示空间中图像的展示开拓了新的道路。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些国家加快了沉浸式空间的设计与实验研究。艺术家通过数字技术制造光影与图案的变换,使艺术从物质中解放出来,并且让置身其中的观众消除边界感。视觉图像在其中与观众全然融为一体。

正如海德格尔所说,人不仅应该在与世界的关系中认识自我,还应该在这一过程中认清技术如何遮蔽世界,及技术的本质如何在“人—技术—世界”的脉络中得以呈现。沉浸式展示作品已不再停留于简单的视觉享受阶段,而是引领人们对技术与身体进行探讨。

(三)成长期——虚拟空间搭建

狄更斯把全景画和立体镜在视觉领域的探索视为人类延伸自我感知范围的尝试,这一想法如今便成了各种智能穿戴设备的口号。著名的物理学家布鲁斯特·戴维在对戏剧《魅影》的舞台视效进行研究期间发明了万花筒,几十年后又发明了透镜式立体镜(让眼睛感知两个不同平面的图像,从而产生视觉上的立体感),其外观与今天的VR眼镜非常相似。

創新的发明不断涌现,视觉图像的载体不断革新。人们正在慢慢掌握图像的具身化技术,探索着人、技术与世界之间的联系。2012年Oculus Rift惊艳亮相,人们第一次意识到消费级VR产品的可能性,此后,AR、VR、MR、动态数据可视化等技术陆续进步,视觉文化由此得到快速发展。审美过程也从平面变为立体,观众与视觉图像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直至边界消失。

就目前的技术而言,观众进入虚拟空间时看到的视觉图像虽然视觉效果惊艳,但视差和焦距冲突带来的眩晕等问题仍未解决。由此可见,虚拟空间的建设仍需推进,应关注科学技术、媒介及人工条件,以提升沉浸式体验的代入感。

三、沉浸式展示空间中图像转向的意义

视觉是一种特殊的话语形态,比抽象的语言更具直观性,而图像作为视觉语言的重要内容之一,提供了一种有关事物的公开的且容易认知和理解的图景。随着沉浸式展示空间的出现,视觉图像有了新的生命力。体验者通过临画中之境、会文中之意、感境中之情,能够直观地感受图像带来的文化和审美体验。

(一)临画中之境

早在全景画盛行的19世纪,艺术家就利用其特定的场景、逼真的时空再现多维立体的空间感受。当时,全景画集娱乐与教育功能于一身,一面向大众展示城市风光等,另一面通过描绘纪实性的历史事件等,彰显国家实力。

科技改变了图像的展陈形式,许多艺术展馆利用巨幅数字屏幕展示图像,观众进入场馆的一瞬间便已入境。2021年12月,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举办了《浮世の梦》5D沉浸艺术展。展览利用先进的5D置景技术构筑了一场中国唐宋美学与浮世绘艺术的千年对话。一场视觉盛宴起于浮光掠影间,游在经典名作中,落在中日艺术互鉴下。观众在虚实之间感受了一场奇幻的文化之旅。

美国哲学家鲁道夫·阿恩海姆提出视觉思维这一概念,认为视觉本身具有思维特性,其运作过程即意象的形成过程。而图像的直观性通过自我呈现提供二级话语反映自身的解释方式,并以此影响着主体的认知,为国家的形象宣传、人民的认知导向和艺术审美提升提供服务。

(二)会文中之意

“图谱之学,学术之大者。”图像是历史发展的产物,是人类把握世界的重要方式。在数字时代下,博物馆从传统的范式向情景化模式转变,博物馆中的图像转向也在悄然发生。

2015年12月,故宫博物院端门数字馆新型数字展厅全面开放。场馆中文物、建筑的数字图像经过了严谨的学术考证和高精度数据处理,呈现了故宫恢宏的场景、精致的细节、丰富的文物和深厚的历史文化,向观众讲述着故宫的前世今生。展馆东部的数字文物互动区“紫禁集萃·故宫藏珍”,以数字图像的形式展示了故宫最具代表性的珍品。西部的虚拟现实剧场里,巨幅弧形屏幕向观众展示“紫禁城·天子的宫殿”,重檐翠瓦缀天绫,砌玉楼栏嵌彩龙,仿佛就在眼前。

认知心理学家斯蒂芬 M.科斯林(Stephen M.Kosslyn)通过心理旋转实验证实视表象这一心理现象是客观存在的。视觉图像能够将抽象的文本知识转化为具象的表征符号,从而降低理解难度。“以图解文”让文字内容更加形象化,可以激发人们学习时的愉悦感与代入感。

(三)感境中之情

图像能够讲述自身、解释文字。在沉浸式展示空间中,新媒体技术与图像展示的融合更能使观众感受其传递的情感。

艺术家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从大自然中找到了无尽的灵感与乐趣。他于2012年在伦敦皇家美术学院举办了主题为“更大的绘画”的风景作品回顾展,画作聚焦于他的家乡约克郡的风景。画面放松写意,记录了春夏秋冬花园中的自然变迁,艺术馆的空间情境与观众的情感相融,自然、花园给艺术家带来创造力,漫步其中的观众仿佛感受到无限的温暖。

无独有偶,著名艺术团队Teamlab通过数字艺术打造沉浸式交互空间,以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其作品《漂浮于落花世界》于2022年11月在塔林库姆美术馆展出。在这个空间中,图像被投影在展馆墙面,巨浪在其中连绵不断,内部与外部俨然一体,人仿佛被海洋吞噬。数字花朵在其间生长、枯萎,又死而复生。波浪和花朵并没有形成固定的视角,人们可以在空间中自由移动。Teamlab通过消除人与空间边界感的设计,让观众感受到身体与世界的连续性,重新定义了其对自我与世界之间界限的认知。

米歇尔的图像转向提醒我们关注图像在知性研究中的特殊地位。技术改变了视觉传达条件,因此,如何利用现代科技丰富沉浸式展示空间,如何通过视觉图像给艺术爱好者在社会认知、美学教育等方面带来更好的视觉体验,已经成为当下图像研究的重要课题。

参考文献:

[1]米歇尔.图像理论[M].兰丽英,译.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21.

[2]孙玉洁.数字媒体艺术沉浸式场景设计研究[D].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2021.

[3]熊亦冉.图像转向的现象学维度:对图像意识和媒介的再考察[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21(6):149-156.

[4]郑二利.米歇尔的“图像转向”理论解析[J].文艺研究,2012(1):30-38.

作者单位:

长沙理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