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

【摘要】电影海报中的文字、图像、光影、结构等多种元素不仅具有独特的视觉和审美效果，还能凝练表达电影所蕴含的主题，暗示着表面线索之外的隐藏信息。本文以视觉语法理论为理论基础，以国产电影《扬名立万》的海报为例，分析具有多种元素的电影海报是如何相互作用去实现再现意义、互动意义及构图意义的构建。以多模态话语分析的角度去分析电影海报，是语言学理论应用于电影领域的新尝试，既是分析电影海报的方法创新，也是多模态话语分析的实践拓展。

【关键词】多模态话语分析；视觉语法；电影海报；《扬名立万》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3）05-008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5.027

一、引言

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今天的话語分析已经不再局限于传统的语言这一单一层面的研究，因为在人类交际中大部分的话语意义是由非语言因素体现的。[1]语言只不过是多种交际模式中最普通的一种，声音、动作、表情、图像等多模态符号的协调互动才实现了话语的交际意义与再现意义。[2]电影海报正是典型的多模态语篇形式。因为语言与图像有着天然的密切联系，人类早期的文字正是脱胎于图像。图文结合的形式具有强烈的视觉吸引力，在宣传上具有天然的优势。

《扬名立万》是上映于2021年11月11日的国产喜剧悬疑电影，喜剧和悬疑本就是两个不易融合且风格迥异的元素类型，更不要说国产电影还处于电影工业尚未完全成熟的背景下，再加上这部电影是刘循子墨作为导演的处女作，《扬名立万》的质量实在是一个未知数。但《扬名立万》上映后的广受好评似乎证明该电影交出了一份令人较为满意的答卷。高水平的剧本、坚实的执导功力、演员的高超演技都是电影成功的必要因素。除此之外，更离不开电影团队在上映前的大力宣传，海报设计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本文尝试用多模态话语分析去解读《扬名立万》海报的形式、内容和意义。

二、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理论概述

对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研究始于20世纪70年代。Barthes（1977）研究了图像和语言的关系，并尝试解答两者的相互作用是怎样实现了交际中意义的表达[3]。Kress和Van Leeuwen（2006）在其理论著作中阐释了多模态话语分析并构建了视觉语法理论[4]。李战子（2003）是第一位将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介绍到国内的学者，随后国内的多模态话语研究也渐渐发展起来。朱永生（2007）、胡壮麟（2007）和张德禄（2009）等学者陆续写文章阐释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理论框架和研究方法，以及将多模态话语分析应用于实际研究的可行性[5][6]。

Kress和Van Leeuwen的视觉语法理论以Halliday[7]的系统功能语法为基础。系统功能语法认为语言的本质就是一种庞大繁复的社会符号体系，其存在是为了承担社会功能。Halliday提出了语言的三个元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概念功能是为了新信息的传递，人际功能是为了表达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语篇功能是为了把零散的语言成分组织成完整统一的语篇。社会符号学认为语言是典型的符号系统，所以，关于语言的理论也是关于符号系统的理论，两者在一定程度上互相贯通。Kress和Van Leeuwen认为图像也是一种符号系统，不过是对于视觉的符号系统，他们参照系统功能语法提出了视觉语法理论，在视觉图像下，再现意义对应概念功能，互动意义对应人际功能，构图意义对应语篇功能，这样就构建了一个较为全面的图像分析框架。

三、话语分析

（一）《扬名立万》主题海报的多模态再现意义

再现意义是由图像中的事物、人（参与者）、环境、行动等相互作用构成的，体现了这些元素之间的关系。有无矢量指的是图像中的元素是否构成斜线，这一指标区分了叙事性再现和概念性再现。叙事性再现简而言之就是图像中人物的行动，人物利用周边事物或自身作为矢量向某个目标发出动作或行为的过程，称为行动过程；图像中的人物用目光作为矢量指向某个目标的过程，称为反应过程，因为这一过程同时也表现了行动者的反应；还有一种言语和心理过程，海报中并不常见，会将人物的话语和思维用对话框形式表现出来。与叙事性再现不同，概念性再现中没有矢量，而是更加关注图像中参与者所具有的稳固持续的关系，又可被分为分类、分析和符号化过程。

1.叙事性再现

海报中八个人的动作表情各异，呈现出不同的行动过程，下面从左往右依次分析。柯达饰演的陈小达右手撑着桌面，整个人驼背前屈，抿唇瘪嘴，表现出颓丧失意又心有不甘。杨皓宇饰演的关静年站立着，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右手还夹着烟，挑起右边的眉毛，体现出人物的小心思。邓家佳饰演的苏梦蝶侧身坐在桌前，左手优雅地持着公安的卷宗，气质矜持，表情幅度不大，若有所思。尹正饰演的李家辉正坐在桌前，一手翻卷宗，一手比画，眉头紧锁，似乎在苦苦思考什么事情。喻恩泰饰演的郑千里站在李家辉和陆子野的身后，倾身向前，偏着脑袋，斜着眼睛，似乎在偷看什么。陈明昊饰演的陆子野坐在桌前，叼着大烟卷，左手在抚弄右手上的戒指，表现出对身外事的不屑一顾。秦霄贤饰演的大海挺身站立，右手指着卷宗，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看向右边。张本煜饰演的齐乐山向着画面右边侧身坐在桌子上，背向所有人，右手撑着桌子，脸却有向着画面左边的倾向，这一左一右两个矢量暗示了人物的复杂性。

从反应过程的角度看，画面中有八个人，人数不可谓不多，但八个人的目光却没有任何的交汇，这说明在场的八个人虽然身在同一地点，却彼此存有隔阂，各怀心思，无法互通心意达到理解。此外，该海报没有体现人物的心理过程。

2.概念性再现

《扬名立万》的故事背景是一群电影人被秘密召集到一起，准备将轰动一时的“三老案”翻拍成电影。海报上的每个人都有其代表的不同身份，这通常由服饰的设计来体现。陈小达是在好莱坞混不下去的替身武打演员，衣着就比较西式且休闲。关静年是曾经的默剧“皇帝”，有声电影流行后因口音问题变得落魄，在衣着上还保留着原来的气派。苏梦蝶是演技不好被诟病为花瓶的演员，她穿着的旗袍也显示出她的美丽与风情。李家辉是心直口快的记者，衣着就比较随意。郑千里是写狗血剧本的编剧，在行业里风生水起，服饰也自然气派。陆子野是出钱拍电影的老板，地头蛇，服饰也设计成民国时期的传统长衫。大海是警察，也是被陆老板请来的贵客，因此衣着也是正式端庄的。齐乐山的设计最有意思，他是凶手，却衣冠楚楚，还戴着眼镜，让人一眼看不出是穷凶极恶的凶手。这一方面符合影片在前一部分没有揭示凶手身份的环节，凶手看上去不像凶手，所以需要众人去推理；另一方面也暗示凶手杀人的行为背后另有隐情，穷凶极恶也只是另一种表象。

（二）《扬名立万》主题海报的多模态互动意义

视觉语法中的互动意义与语言中的人际功能相对应，对于电影海报而言，海报设计者、海报中的人物以及海报观看者之间存在一种虚拟的关系，这种关系主要通过四个方面来构建，即接触、社会距离、态度和情态。

1.接触

接触是指图像的参与者（图像中的人物）与观众是否有目光的交汇，从而建立起两者之间的关系。图像的参与者与观众的目光直接接触时，参与者是处在“索取”的状态，他们通过表情、动作和体态来表达他们在向观众索取着什么。当图像的参与者与观众的目光没有接触时，观众就成为“旁观者”，以置身事外的完全客观态度来观看和评判图像，此时图像的参与者就只是信息的提供者，是被观看的对象。

从海报上看，参与者不仅彼此之间没有目光接触，与观众也没有目光接触。此时的观众就是完全客观独立的存在，走进电影院就是去欣赏一个自成一体的故事，这也符合悬疑片的定位，让观众更多地运用理性来观看影片，对影片提供的众多线索做出自己的分析判断。

2.社會距离

观众与图像中的参与者之间可以通过镜头的远近来呈现社会距离或亲密关系的程度，当设计者使用特写镜头时，观众与参与者的社会距离近，观众能够切身感受到图像中参与者的遭遇和心理活动；当设计者使用远镜头时，观众与参与者的社会距离远，观众和参与者之间是普通的关系，他们之间存在距离感。

海报中的人物只呈现了身体上半部分的动作，而且人物只占据了画面不到二分之一的位置，其他部分全被背景填充，所以海报的参与者和互动者之间属于社会远距离。这表明海报设计者希望观众拉开与人物的距离，以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姿态来把握画面的全部信息，仔细观察画面的各种元素和细节，以期能在观影中验证或推翻自己的假设，这是非常符合悬疑片的定位的。

3.态度

态度是通过不同的视角来表达参与者与观众之间的权势关系。视角可分为两种：水平视角和垂直视角。水平视角可分为侧面视角和正面视角，侧面角度是让观众作为“旁观者”来观看故事，正面视角是让观众可以代入角色去体会和感受。垂直视角可分为仰视、俯视和平视。仰视表示图像的参与者拥有更高的权势地位，俯视表示观众拥有更高的权势地位，平视表示观众和图像的参与者处于平等的权势地位。

从水平视角上看，海报是侧面视角，八个人物都没有正面面向观众，这表明海报设计者是有意拉开观众与人物的距离，让观众更能以客观理性的态度来看待故事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观众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推理能力。从垂直视角上看，海报是平视，表明参观众与参与者是平等的关系，海报设计者希望观众以平等的姿态去参与观影，享受观影过程中与人物进行智力博弈的愉悦。

4.情态

情态表示的是图像中信息的真实性和可信度，通常根据色彩的饱和度分为低情态、中情态、高情态。色彩的饱和度越高，情态就越高。

《扬名立万》的海报色彩饱和度是很高的，属于高情态，这说明作为悬疑电影的海报，其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实有效的，观众可以放心接受。虽然黑色占据了海报的半壁江山，但是明亮的光线也占据了海报的另外半边江山。黑色象征了黑暗和压抑，这是悬疑片所拥有的特色，说明影片故事的基调是被浓厚的黑暗包围的，是一起极其残忍的凶杀案。但另外半边的光线也十分亮眼醒目，是温暖的黄色，这既体现出影片的喜剧特色，又暗示了即使被黑暗包围，故事最终也会被温暖照亮。

（三）《扬名立万》主题海报的多模态构图意义

视觉语法中的构图意义与语言中的语篇功能相对应，语篇功能偏重语言成分在整个语篇中的联结和整全，相对应的构图意义也偏重解释图像元素是怎样结构并凸显了图像整体。实现构图意义的三个维度为：信息值、显著性和取景。

1.信息值

图像中的不同元素在图像中的位置不同，不同的位置表明了图像元素传递的信息量差异，这就是信息值。图像元素的分布结构可以是上下结构或中间周围结构，一般上下结构对应理想信息和实际信息，中间周围结构对应主要信息和次要信息。

海报采用的是上下结构，下半部分是八个人物和桌上的物品，人物的身份、相互关系以及物品都是实际信息，是给出的明面上的线索，上半部分是灯光照在一幅世界名画上投下了一只鸟的影子，这是理想信息，是暗藏的线索，也是解开真相的关键。至于影片名称、上映日期、演职人员等属于次要信息，放置于边缘位置。

2.显著性

显著性是指图像中不同元素的显著程度，一般海报设计者会通过前后景、元素大小、色彩、色调等方式来体现图像元素的不同重要程度。

海报最突出的是明暗对比和大小对比。明亮的地方是摆在台面上的线索，是比较容易被看到的信息，人物的身份、桌上的物品还有背后的世界名画都是显而易见的。而暗处的是不易被发现的线索，是极其重要但被隐藏的信息，名画上夜莺的阴影正是揭开一切真相的关键，而桌子下的黑暗则暗示不同人物都有其不同的小心思。最主要的人物相对背后的名画和夜莺影子是比较小的，这也是海报设计者在引导观众不仅要观察人物，更要注意名画和夜莺的线索。

3.取景

取景指的是不同要素之间的关系，如果海报中不同元素被明确的分界线隔开，就说明不同部分有各自不同的代表意义，如果没有，就说明海报设计者强调整个图像是一个整体。

海报上的人物与背景并无明显的分割，说明整个画面是融合在一起的，需要把各个要素联系起来去推理。比较明显的只有夜莺的阴影和被桌子分割开的电影片名。夜莺的阴影显然是要告诉观众这个故事背后隐藏的东西就是“夜莺”，整个故事是被笼罩在夜莺的阴影下的。而电影片名被桌子隔开之后变得更加显眼，可以吸引互动者的注意力。

四、结语

《扬名立万》的电影海报在再现意义上偏重叙事性，把各个线索清晰地呈现在互动者的眼前；在互动意义上偏向引导互动者去站在一个客观理性的角度去欣赏整个故事并做出自己的推理判断；在构图意义上主次分明，引导互动者去观察重要的线索以获得更好的观影体验。

参考文献：

[1]张德禄.多模态话语分析综合理论框架探索[J]. 中国外语，2009，（1）：24-30.

[2]李战子.多模式话语的社会符号学分析[J].外语研究，2003，（5）：1-8.

[3]BARTHES R.Rhetoric of The Image[M]. London：Fontana，1977.

[4]KRESS G，VAN L T.Reading Images：The Grammar of Visual Design[M].London&New York：

Routledge，2006.

[5]朱永生.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理论基础与研究方法[J].外语学刊，2007，（5）：82-86.

[6]胡壮麟.社会符号学研究中的多模态化[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7，（1）：1-10.

[7]HALLIDAY M A 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2nd edition.）[M].London：Arnold，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