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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段理论下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研究

2023-05-30金铭许炳坤

中国民族博览 2023年1期

金铭 许炳坤

【摘 要】基于语段理论,可将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中处在句首的NP1处理为话题的存现结构。在被动化过程中vP为不及物性,而位于vP的Spec位置上的NP1也不是动词的外论元,无需格位核查,所以句中的vP不是语段。因此,保留在原位的NP2可以采用和T建立探针——目标一致性关系的方法在其原始位置上被赋予主格并完成语义无解释性特征的取值。此外,由于汉语句子可以有话题而无主语,这也就为NP1从vP的Spec位置移到Top的Spec位置从而完成话题短语TopP的生成创造了条件。

【关键词】保留宾语;被动结构;语段理论

【中图分类号】H14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3)01

例1:张三被打断了腿。

例1中,宾语NP2“腿”在被动化操作中并没有被移到主语的位置而是留在了宾语位置,该种被动句被称为保留宾语被动句。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的生成问题一直是学者们争论的焦点,尤其是动词前NP1的句法地位和生成机制问题。在先前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将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中的NP1处理为话题的存现结构,并结合Chomsky的语段理论对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的生成机制进行探讨。本文着重探讨两个问题:在汉语保留宾语的被动句中,句首NP1是如何产生的?保留宾语NP2是如何在其原始位置上完成格位核查和语义无解释性特征的?

一、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的现有研究

分裂移位说。徐杰认为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中领有名词NP1在格位驱动的影响下进行了移位,移至主语的位置获得了主格,而留在原始位置的NP2所获得的是非宾格动词赋予的“部分格” [1]。但韩景泉认为领有名词NP1本身已具备了NP2所赋予的“所有格”,所以NP1移位的正真目的是为整个逻辑宾语“NP1+NP2”寻求赋格[2]。为此,韩景泉提出了“格传递”说——领有名词NP1移位至主语获得主格后将主格格位通过语链传递给整个逻辑宾语[2]。但温宾利等人认为领有名词NP1移位的动因并不是[格]特征,而是[D]特征的核查[3]。汉语中,I有很强的[D]特征,会把同样具有[D]特征的NP1吸引到IP的Spec位置上以核查其特征[3]。

基础生成说。根据韩景泉和潘海华的观点,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中的NP1并不是领有名词通过移位而来,而是基础生成的悬垂话题,而动词后的NP2则为句末的自然焦点 [4][5]。梅德明等人认为保留宾语被动句中的NP1并不是提升移位而来的主语而是基础生成的主题,对保留宾语位及其所有格定语具有制约管辖作用[6]。

尽管已有诸多学者对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展开了研究,但先前的研究仍有一些不足之处。首先,领有名词分裂移位说有违“左向分支条件”[7]。其次,领有名词移位后,无法给原句中“的”字的消失以合理阐释。再次,领有名词NP1在移位前已经获得了“所有格”,如果NP1继续移位到主语位置获得主格势必会导致“格冲突” [4]。最后,如果将保留宾语被动结构中的NP1理解为基础生成的,则很难解释为何保留宾语被动句与其他被动句的生成方式不一样。

近来,有不少学者认为汉语“王冕死了父亲”这一类的领属句与典型存现句之间存在继承关系[8],并提出将领属句纳入汉语广义存现句 [9]。张孝荣也认为领属句其实隶属存现结构,英语存现句中的“there”和汉语中的领属句同属于存现结构 [10]。所以,本文基于语段理论也尝试将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处理为典型的存现结构,句首NP1的起始位置为vP的Spec位置,以此为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的生成机制做出新的阐释。

二、本文分析

(一)语段理论

Chomsky認为所有句法结构的构建都是以语段为单位,通过层级循环的形式由上而下进行的[11][12]。为确保推导的顺利进行,词项在被移交前其语义无解特征需在语段内被赋值,而未被赋值的特征可在其成分统治范围内通过探针和目标的匹配建立一致性关系,从而完成词项语义无解特征的赋值。此外,句法推导还必须遵守语段的不可渗透性 [13]。最后, Chomsky认为只有及物动词短语v*P和标句词短语CP是语段,而TP、被动结构和非宾格结构中的vP, VP等都不是语段[11]。

(二)保留宾语被动句

在被动句中,被动化后的动词已成不及物性,无法为其内论元赋格,所以,在典型的被动句中,动词后的内论元会被移至主语的位置以获得主格。但在保留宾语被动句中,内论元并没有移位,所以处在原位上的内论元是如何被赋格的呢?所获得到的格是主格还是宾格呢?针对上述疑惑,本文将从语段理论出发进行分析。

例2:张三被李四偷了钱包。

汉语中存在着两个“被”:被动标记“被”和介词“被”[14]。在无施事的短被动句中,只有被动标记“被”;在有施事的长被动句中,被动标记“被”和介词“被”会同时存在,但根据汉语习惯,后者常以叠音脱离形式被删除,所以在句法表层结构上只会出现一个“被”[14]。在例2中,动词“偷”先与其内论元“钱包”合并成VP“偷了钱包”。然后,被动的显性标志——不及物性轻动词“被”进入运算,代替了原来的零形态轻动词v,同时吸引VP的中心语“偷”进行显性移位至轻动词“被”之后从而形成被动结构“被偷了”。之后施事论元“李四”和介词“被”合并成介词短语PP“被李四”。该PP与v合并成更高一级的v之后,又和处在vP指示语上的NP“张三”合并构成了vP。由于被动化操作后的vP已为不及物,无法为其内论元NP“钱包”赋格,而且处在指定语位置上的NP“张三”也不是动词的外论元,所以vP不是语段。此刻的NP“钱包”由于还未被移交走,所以依旧可参与后继的推导。之后vP和T结合为TP。此时作为探针的T以同样未获格赋值的NP“钱包”为目标并与之建立一致性关系。虽然从位置关系上来看,T同时成分统制了NP“张三”和NP“钱包”且前者距离T更近,但此时的“张三”已具有存现句中“there”同样的属性,无需进行格位核查,所以处于原位上的“钱包”可与T建立长距离一致性关系,并完成两者的语义无解释特征——探针T从目标“钱包”那获得第三人称和单数的取值,而“钱包”则被T赋予宾格。此外,由于汉语是主题化突出的语言,句子可以有话题而无主语[5],所以NP“张三”和NP“钱包”不需要移到主语位置实现T的EPP特征。之后带有话题特征的NP“张三”便会被移到Top的Spec位置以核查其话题特征,实现话题短语TopP。因此,最终形成的保留宾语被动句同时包含了存现结构和话题结构的特征。最后,该结构会被移交至语音部分,但在进入语音界面时上述的介词“被”会被同音删除,所以最终形成了表层结构为“张三被李四偷了钱包”的汉语保留宾语被动句。例3与例2的生成过程类似,区别在于少了施事论元“李四”的运算,所以不再累述。

(三)其他被动句

根据上文分析可知,汉语主语可以为空,所以NP“钱包”可以不用移位便可与T建立一致性关系,这便形成了保留宾语被动句。那么若将NP“钱包”进行显性移位至TP的Spec位置与T建立一致性关系是否可行呢?

例4:张三,钱包被偷了。

例5:钱包被偷了。

在例4中,动词“偷了”先与NP“钱包”合并构成VP“偷了钱包”。然后,因为轻动词有强特征,因而轻动词“被”可以吸引VP中心语“偷了”进行显性移位至轻动词“被”处,构成被动结构“被偷了”。此时的vP为不及物,且处在vP指定语位置上的“张三”也不是動词的外论元,所以此vP不构成语段。之后,不具有语段特性的vP继续与T合并形成TP。内论元“钱包”由于在之前的操作中未被移交出去,且带有未被赋值的语义无解特征,所以仍可参与本段的推导。因而,带有未被赋格特征的NP“钱包”便被移至TP的指定语位置,与T直接形成了一致性关系,进而获得了主格。然后,带有话题特征的NP“张三”进入运算,被移至TopP的指定语位置进行话题特征核查,最终可获得例4的句子结构。在该结构中内论元NP“钱包”被移位提升到了句子主语的位置,其生成方式与例5“钱包被偷了”这一典型被动句类似,只不过在句首多了一个由vP指定语位置移位而来的话题NP“张三”。此外,当NP“钱包”提升至T的指定语位置时,其所有语义无解特征都已得到了赋值,所以NP“钱包”便不再处于活跃状态,因而也不能再做进一步提升移位了,这也正是句子“钱包,张三被偷了”不合法的原因。

从上述讨论可看出,在被动句中,经过被动化后的vP虽已具有不及物性,无法为其内论元NP2赋格,但由于该vP不构成语段,所以宾语NP2可以在原位上与T建立一致性关系,从而完成彼此的赋值与取值,形成保留宾语被动句。由于处在vP指定语位置上的NP1同存现结构的虚主语“there”一样,不用进行格位核查,所以不会成为NP2与T建立长距离一致性关系的阻碍。当然,宾语NP2也可以通过显性移位至TP的Spec位置与T建立一致性关系,从而形成典型被动句。另外,句中出现动词的施事论元时,这时句中包含了两个性质的“被”——被动的显性标记“被”和介词“被”,但后者与施事论元构成介词短语后,进入语音界面时会被删除。

三、结语

汉语保留宾语被动结构一直是学者们所关注的热点,为解释其合法性,生成学派的学者们提出过“移位说”,“基础生成说”等,但均未能给出一个圆满的解释。本文基于语段理论,将保留宾语被动结构处理为存现结构,句首NP1的起始位置为v的指定语位置,这不仅很好地阐释了汉语保留宾语被动结构的生成机制,同时也适用于典型被动结构,既克服先有研究的弊端,又优化了分析过程,从而更好的证明了语言之间的相关性。

参考文献:

[1]徐杰.两种保留宾语句式及相关句法理论问题[J].当代语言学,1999(1).

[2]韩景泉.领有名词提升移位与格理论[J].现代外语,2000(3).

[3]温宾利,陈宗利.领有名词移位:基于MP的分析[J].现代外语,2001(4).

[4]韩景泉,潘海华.汉语保留宾语结构的句法生成机制[J].中国语文,2008(6).

[5]韩景泉,潘海华.汉语保留宾语结构句法生成的最简分析[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6(3).

[6]梅德明,韩巍峰.显性非宾格结构的主题化分析[J].外语教学与研究,2010(5).

[7]Ross,J.Constraints on Variables in Syntax[D]. Massachusetts:MIT,1967.

[8]任鹰.“领属”与 “存现”:从概念的关联到构式的关联——也从“王冕死了父亲”的生成方式说起[J].世界汉语教学, 2009(3).

[9]杨大然,陈小扣.生成语法框架下领主属宾语句的派生过程新探[J].现代外语,2016(3).

[10]张孝荣.领主属宾句的最简句法分析[J].外语研究,2021(2).

[11]Chomsky,Noam.Derivation by Phase[A].Hale,K.(ed.)A Life in Language[C].Cambridge,Mass:MIT Press,2001.

[12]Chomsky,Noam.Beyond explanatory adequacy[A]. Belletti,A.(ed.) Structures and Beyond:The Cartography of Syntactic Structures[C].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

[13]何晓炜.语段和语段句法推导——Chomsky近期思想述解[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7(5).

[14]石定栩,胡建华.“被”的句法地位[J].当代语言学,2005(3).

作者简介:金铭(1996—),女,安徽淮南人,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20级外国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学;许炳坤(1976—),男,安徽黄山人,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社会语言学、学科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