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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归属:当代插图中的文图关系辨析

2023-05-30任慧慧

艺术科技 2023年10期
关键词:插画

摘要: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们视觉文化诉求的变化,插图的学术内涵和视觉外延也发生了重要变化,今日之插图已不再完全局限于书籍、报刊等,逐渐摆脱了附庸的地位,艺术独立性更强,载体也更加丰富多样,在社会生活中的影響也更加深远,由此推动了插图内涵的变化和新的概念建构。文章通过辨析插图和插画的概念内涵,从艺术社会学的视角分析插图视觉文化的变迁,着力探讨当代插图中的文图关系,提出当代插图、插画的概念建构,以及由此形成的新的文图关系。新的文图关系的本质在于插图中文本的归属地位发生了重要变化。首先是传统意义上的插图,文图关系紧密,图像依文而存在,插图的载体主要是以纸本为代表的书籍、报刊等;其次,当代插图、插画的概念建构代表图像与文本的关系有了变化,文本由显性转向了隐性,构建了新的文图关系,载体也更加多元,应用也更加广泛;最后,当代插图、插画艺术独立性更强,艺术表现形式更加多元、表现媒介更趋宽泛。当代插图艺术的发展是文本逐渐开放的过程、图像更加独立的过程,由此给予了插图艺术更加宏大的发展空间,它所建构的视觉文化域也更加广阔,具有更多的艺术可能性,同时赋予插图更多的社会使命。

关键词:当代插图;插画;文本归属;文图关系

中图分类号:J2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0-00-03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1年度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新文科理念下乡村振兴美术类人才跨学科培养模式构建与实践”研究成果,项目编号:HNJG-2021-0198;2022年度教育厅科学研究重点项目“艺术社会学视域下湘南红色故事的视觉情报策略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2A0584

1 插图与插画

谈论当代插图的文图关系,首先要从插画和插图的概念谈起,二者由于文本的从属地位差异和媒介文化差异,因此有不同的学术内涵。

近些年,随着应用型美术图像的广泛使用,插图和插画已成为学术研究和现实应用中的高频词。民间插画活动如雨后春笋,遍布商业应用、知识传播等各个领域。以中国美术家协会插图装帧艺委会为代表的官方机构,近些年主办的插图展览也明显增多,很多高校也设置了插图或插画专业方向。无论是作品展览还是学术研讨,插图和插画这两个词经常被混用,如在第二届中国插图艺术展前言中,多处以插画阐述作品情况,显然与展览名称中的插图不一致。“媒介中的插图”系列展览学术研讨中,多位画家表述观点时,插图、插画混合使用。但整体来看,官方机构的学术展览中多使用插图,民间展览多以插画呈现。而在高校专业方向设置中亦存在差异,中央美术学院以插图为工作室命名,而湖北美术学院以插画命名专业方向,基于学术的严谨性和高校教育的严肃性,两者应该是有区别的。

探讨插图与插画的概念,本质上是厘清对象和范畴,明确内涵和外延。两者从字面语义来讲,区别在于“图”和“画”。图包含一切视觉图像,摄影照片、化学分子结构图、数学分析图等都属于图,而画则局限为绘制的艺术图像。依据《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插图指“插在文字中间帮助说明内容的图画,包括科学的和艺术性的”[1]。由此可见,相对文本而言,插图处于附庸的地位。插画尚无明确解释,但在中国曾有两个阶段使用频率较高,且影响广泛,可从中窥见其概念指向。其一是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以鲁迅为代表的文学家,常使用插画一词;其二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插画一词在商业绘画、艺术设计领域被广泛使用。

20世纪30年代,鲁迅先生在推介外国美术作品时,常把主体是作品的称为插画,把主体是文本的作品称为插图,如“欧洲的版画,最初也是或用作插画,或印成单张,和中国一样的”[2]“我以为如果能有插图,就更加有趣味,我有一本《高尔基画像集》,从他壮年至老年的像都有,也有漫画”[3]。从文本含义不难理解:前者脱文而独立,后者依文而存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插画成为艺术设计领域的高频词,多以“插画设计”存在于高校视觉传达设计、数字媒体艺术等专业领域中,并作为一门独立的课程开设,指向具有卡通、装饰、唯美等特定审美趣味的作品,广泛应用于包装、广告、墙饰中,而学术领域也多将插画划定为设计范畴。

新时期以来,湖北美术学院、广州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等高校的插画专业方向建设多与传统架上绘画有关,尤其与版画联系紧密,教学、创作中依托架上绘画的形式语言、方法技巧,又吸收了“插画设计”的部分审美意趣,重塑了插画不同的学术内涵及审美指向。

插图和插画常翻译为illustration,从这个层面看,两者意思是一致的。illustration在国外具有非常宽泛的解释,包含一切有故事的绘画、文本图解、说明图示、例证等,范畴比中文插图更广。但在艺术语境中,其内涵仅指叙事性绘画,文本可以是显性的,亦可以是隐性的。而从中国学术语境理解,插图则相对更偏向于文本是显性的。中国美术家协会插图装帧艺委会的学术导向证明了这一点,展览投稿的作品均须有文本出处和故事梗概。

目前,国内以插画命名的展览则没有明确的文本规约,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约定俗成的学术之别。王受之先生认为“插图”是个历史概念,局限于书籍、教科书中的图像,“插画”则是开放的一切有故事的绘画[4]。尤劲松先生使用“当代插图”的概念来区别于传统的“插图”概念,可以说当代插图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为文字和文学作插图或图释;广义地说,当代插图是为现代生活做插图,为爆炸的情报社会作图释[5]69。从这层面理解,“当代插图”的文本属性已相当宽泛,同王受之所理解的“插画”比较接近。

其实,对于插画和插图的解释,需要放在特定历史语境和文化环境中。插画作为舶来词,民国时期的使用在于人们对文化现代性的诉求,当下插画热实质上是商业时代人们对现代社会文化的一种积极响应。对于两者的理解,日本的做法可供参考,日本用本土词“插绘”界定传统文本中的绘画图像,用西方“illustration”的音译词表示现代社会中的故事图像,即插图与插画之别。

2 视觉文化的诉求

插图的存在是回应人们对视觉文化的诉求,它直观体现了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化形态。雕版印图呈现了唐代文化的繁荣兴盛,唐代也成为中国历史上视觉文化传播最辉煌的时期之一;宋元木刻本的大量传播和工艺水平的提升反映了此时期当权者对文化治理的重视;明清大量文人铸就了插图的辉煌,迎来视觉文化的又一次高峰;民国时期伴随着人们对新文化的诉求,在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碰撞中、启蒙与救亡的社会发展中,具有现代意义的插图获得重要发展,插图在世界工业印刷浪潮中获得了重生。

改革开放之后,在西方叙事理念、现代艺术思想等的影响下,插图表现手法和视觉效果更趋多元。进入20世纪90年代,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传播媒介的拓展,人们对图像文化的诉求日趋强烈,不再满足于书籍、报刊中的插图阅读,也不满足于插图受文本的羁绊。因此,一种独立于文本的艺术图像逐渐成为流行的消费型作品,它广泛存在于产品广告、包装中,通过商业、教育等领域的推动,传播载体得到极大的拓展,也构建了“当代插图”“插画”的概念内涵,体现了人们在此时期文化诉求的转变——视觉文化主体从此由单一的纸本转向多元载体。

21世纪以来,随着数字读图设备的广泛使用,视觉文化得到空前发展,传统插图在视觉文化中的比重相对降低。与此同时,图像野蛮生长的诸多问题开始凸显,社会经济发展和人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也驱使优质艺术图像——插图成为视觉文化的重要向导之一。各类插图学术活动增多,应用更加广泛,开始在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中扮演重要角色,同时在视觉文化领域中构建了“当代插图”“插画”的学术内涵,在经济、教育、文化等多元社会语境中再次走向辉煌。

如“媒介中的插图”系列学术展览,以插图之名,从不同媒介、不同学科视角深耕插图艺术本体,立足传统挖掘插图更多的可能性;“南岭插画双年展”以插画之名,探索图像视觉文化的社会应用价值。当代插图在农夫山泉高品质矿泉水形象塑造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华为手机通过当代插图成功提升了用户主题界面的体验感等。这些在不同领域、不同载体中的拓展,使插图获得新生,并焕发出新的视觉魅力,具有更广泛的社会意义,也具有新的学术意义。无论是深耕传统的学术探索,还是基于新生事物的当代视觉尝试,在本质上都是回应人们在这个时代直接的视觉文化诉求。

3 文本的归宿

对传统插图而言,插图从文本而来,处于附庸的地位,文本是插图的前提和基础,有文本才有插图,插图既不脱离文本,又要保持相对的艺术独立性、审美自由度,这是一般的学术共识。随着“当代插图”“插画”艺术现象的产生,以及相应概念范畴的不断建构,似乎也需要重新审视新的文图关系,其核心是文本的归属地位发生了变化。

20世纪90年代开始,随着经济发展中对艺术图像的需求增加,插图载体由单一的文学书刊转向多元的生活应用场域,图文的紧密关系也出现了松动。如墙面插图没有文字也能准确传递特定的意涵;包装产品上的插图,一方面是展现产品本身的属性,另一方面是通过装饰美化达到提升产品品质的作用,而文本在其中多以关键词的形式存在。还有,以图像为主体的儿童绘本,也是体现当代插图新的文图关系的代表,文本在其中的作用是帮助读者更好地阅读图像,这一点不同于传统插图用于解释文本。对一个还不能识别文字的儿童而言,仅通过图像也能够明白故事的意义。从这些案例可以看出当代插图的文图关系已发生重要的变化,文本对图像的约束力和图像对文本的依赖性均在减弱,实际上是当代插图摆脱了附庸的地位,有了更自由的艺术表现。

“在摆脱了‘文学附庸位置的束缚之后,插图画家们根据图像思维的进程方式,创造出了一块自由的,直接传达自我感悟的绿地。”[5]68这正说明了文本主体地位的松动对当代插图艺术独立性的重要作用。即便是在传统插图的学术展览中,也不难发现文本主体地位松动的迹象。很多插图画家的创作并非从真实的文本出发,很多作品是先有图像,后根据图像需要添加文本注解。如第二届中国插图艺术展,展览征稿要求说明文本出处并附有故事梗概,分析入选作品的图文不难发现,很多作者的文本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作者“自编自演”的文图关系,当然这在艺术创作中无可厚非。但这种现象直接说明了文本的严谨性在减弱,归属地位在发生变化。由此看来,文本应处于附属的位置,而非传统的主体地位。

从表面上来看,当代插图是在不断远离文本的过程中进行内涵建构的。因此,有学者认为当代插图已经完全脱离文本,通过图像叙事完全代替文本,文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其实不然,当代插图仍然尊重文本母体,只是文本对图像的约束力由显性转向了隐性,这也正是当代插图的重要特征之一。从当代插图的商业应用来看,虽多数在视觉上没有直接体现文本,但在插图创作之前,商业活动是有明确的文本方案或商业诉求的,而这种方案或诉求就是当代插图的文本体现,只是这种文本形式不再像传统插图文本一样严谨,或具有文学性,而是居于图像背后,以一种隐性的方式间接约束图像的叙事和审美,这也给予当代插图更多的艺术独立性,并使观众具有更丰富的想象,这正是当代插图的艺术魅力所在。从当代插图(插画)的学术展览来看,展览对文本没有明确的规定,如国内的深圳插画艺术展、南岭插画双年展,国外的博洛尼亚插画展、安徒生奖插画展等。

从插图的本质属性——直接的实用性方面进行分析,即“插”在何处?干什么用?这两个问题是当代插图画家在创作之前要思考的问题,否则插图的独立学术意义便不存在了。而这两个问题也正体现了当代插图的文本归属特征——隐性的地位,蕴含在当代插图的叙事美学和视觉艺术形式当中,使当代插图既具有明确的叙事意图,又具有宽泛的艺术表现方式。

4 结语

“当代插图”“插画”的概念是在新的社会发展诉求中不断建构的,它们的生成代表了图像与文本之间形成了新的文图关系,本质在于文本的归属地位发生了变化,文与图的关系出现了松动,文本更加开放并趋于隐性;而图的艺术独立性更强,表现形式更加丰富,表现媒介更趋宽泛,图像载体更加多元,社会应用也更加广泛。

参考文献:

[1]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30.

[2] 鲁迅.鲁迅全集:第八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60.

[3] 鲁迅.鲁迅全集:第十二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95.

[4] 王受之.序[C]//首届中国插画展作品集.中国美术家协会,2019:5.

[5] 尤劲东.当代插图如是说[J].美术研究,2004(2):68-69.

作者简介:任慧慧(1985—),山西长治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版画创作与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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