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霞

重大题材创作一直备受童书出版界的重视与关注，有过很多有益探索和尝试，其间也出现了很多可圈可点的优秀之作，我以为《行走的学校》当属此列。这是一部历史意义与现实意义并重的长篇非虚构小说。作者在艺术上匠心独运，书名“行走的学校”，恰当贴切，一语道尽百年前新安旅行团的特色生活。作品内容重而不沉、轻而不飘，趣而不俗，在重大历史题材创作中别开生面。

1935年，当时我国还处于水深火热的抗日战争时期，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站在时代潮头，以教育家独有的远见卓识，提出了“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的新型教育理念。新安小学第二任校长汪达之，践行陶先生的教育思想，首次打出了“新安旅行团”的旗帜，带领着14位小团员踏上宣传抗日救亡征程，后历经17年风云岁月，新安旅行团从14名队员发展到18万人，行程数万里，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他们以文艺为武器，唤起民众抗日救亡，宣传党的主张，展现爱国奋进的精神风貌，开创了我国现代教育史上的一个传奇，谱写了中国少运史上的光辉一页。

我们常说岁月如流水，今天的故事很快就变成往昔的回忆，一段段历史，许许多多的仁人志士、盖世英雄以及影响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和英雄故事都会被沉淀下来，凝结为中华民族的精神血脉，成为历史的宝藏。作家与出版者慧眼独具，在浮浮沉沉的历史长河中，挖掘出“新安旅行团”这段红色历史，这本身就很有意义。

对于当代少年儿童来说，读这部作品，无异于一次精神洗礼，至少可以感悟到三种精神。一是家国情怀。新安旅行团的成员把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尽其所能，宣传抗战，鼓舞人心，这本身就是在为抗日救国做贡献。二是不畏艰难困苦的乐观主义精神。新安旅行团没有经费，孩子们一直处于缺衣少食，居无定所的状态。但他们心中有方向、有目标、有梦想，始终沸腾着一腔热血，澎湃着一种激情，以精神上的富足消弥了物质上的贫困，整个作品自始至终洋溢着一种乐观向上的精神品质。三是团结互相的集体主义精神。小旅行团走出校门，融入到广阔的社会生活之中，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新安旅行团这个小集体就是每个人的依靠，在没有固定校舍，也没有专业教师的情况下，他们实行“小先生制”和民主生活会，自我教育，自我管理，大家团结一心，互相帮扶，每个人都能得到生活上的照顾和精神上的成长。

教育是立國之本，教育的根本是“培根铸魂，立德树人”。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陶行知、、梁启超、胡适、蔡元培等一批有思想、有远见的教育家就十分重视教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新安旅行团是一次儿童教育实践活动，是在旧教育制度下的一种新尝试和教育改革。尽管时代不同了，但新安旅行团奉行的教育理念，比如“知行做合一”的思想，倡导“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的办学思想，对当代教育也有一定的启示作用。另外，孩子们深入到火热的社会生活之中，既唤醒民众，服务生活，改造生活，同时也在实践中学习，通过自编自创自演小话剧、小歌舞，办报纸，办杂志，放电影，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式，对于民众和自身是一种互益互利、双向进步的举措。历时17年，孩子们在实践中锻炼成长，新安旅行团为我国培养了一大批政治、军事、科技、文艺、教育等方面的人才，同时也留下了一批宝贵的精神文化遗产。这种精神财富也是没有国界的，具有普世价值和意义。

从文学的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部具有独创性、文学品质很高的长篇非虚构小说。说实话，时隔上百年，能不能还原历史，怎么呈现这段历史，对于没有经历过战火硝烟的当代年轻作者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而作者邹雷写新安旅行团这段历史，仿佛信手拈来，驾轻就熟、举重若轻，写得好，写得巧，可见他在战争题材创作上深有的修炼。

首先，作者既忠实于历史，又精于提炼整合历史资料，并为我所用。特别是他擅于揉碎史料，把那些枯燥的、干巴无趣的“史实硬核”烂熟于心，掰开了、揉碎了，完全化开到水乳交融的程度。再经过一番精心重塑建构、细心炮制，这新鲜出炉之作，便面相可人，圆润饱满，无疙瘩、无瘪塌，且气味芬芳。其作品真情充盈、鲜活而生动，既有强大的感召力又有独特艺术感染力。最可贵的是作者并没有回避含血带泪、举步维艰的事实，他刻意彰显的是逆境中的强韧，艰难中的乐观，困境中的相互帮扶，爱国志士的慷慨资助，从而成就了一个万众一心，团结抗日，有大情怀、大抱负、有歌有笑、有温度、有情趣的独特修学故事。

其次，他似乎很有激情，把自身一种充沛丰盈的情感、热烈自信的情绪从头贯穿到尾，一个接一个生动好玩的小故事如滔滔江水一泄而下，极顺畅。作品的代人感很强，从一开始，大洪水中，一个大木盆带来一个“小盆友”，到最后一章，14位最早的小团员各安其身，史料真实完整，没有违和感，读者仿佛一下子就被带进那个烽火连天的苦难岁月，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很难得。

此外，这部作品之所以好读有趣，还因为作者始终坚守以儿童为本。无疑这部作品是主题出版之作，但他没有往“高、大、深、强”上靠，而是谨遵写儿童、为儿童写的创作理念。其实不管处于哪个时代、哪个国家的儿童，都是天真无邪、纯真良善、顽皮淘气、无忧无虑的，这是儿童的共有天性。作者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一点。少年不知愁滋味，笔者何必强说愁呢？所以作品淡化了悲与苦、愁与痛，突出了孩子们的坚定、自信、乐观、自强、互助。文中常有苦中作乐的喜点，也有令人回味的感人泪点。当今天的孩子读着这本书，走进那血与火、激情与生命燃烧的岁月，书中的人物如童牧、章枣、“小盆友”丁捷、刘纪宇等，这帮新安旅行团的小团员们仿佛不是隔世百年的前辈，而是他们身边的伙伴朋友，那么亲切熟悉，易于接受。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当今陷入教育“内卷”困境的孩子们，说不定会很羡慕新安旅行团的小团员，渴望那种不同凡响又激情澎湃的生活。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

一部优秀作品的内涵总是丰厚而深刻的，能引发人们更多的思考，这也是其价值所在，哪怕这些想法像孩子一样天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