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

撕掉标签，我们才能和真实的人恋爱，才能经营好关系并被关系滋养。

提起姐弟恋，你会想起什么？女强男弱？年龄差导致的性不和谐？成长后变得不再匹配？……这些标签，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然而，最近一部关于姐弟恋的电视剧《爱情而已》却让人耳目一新。该剧通过讲述运动员宋三川和职场女性梁友安相伴成长的故事，演绎了一段被称为突破姐弟恋旧有框架的爱情。

刻板印象，被束缚的姐弟恋

姐弟恋旧有框架是怎样的存在？我们可以从大量文艺作品中捕捉到蛛丝马迹。第一个刻板印象是，姐弟恋就是女强男弱式的甜宠：姐姐身为女性，是“第二性”，长期被忽视被压迫；弟弟则从小缺乏母爱，渴望有人24小时360°照顾自己。这样的两位伤者相遇，开始抱团取暖，各取所需。弟弟从姐姐身上感受到温暖与安全，姐姐则通过照顾弟弟获得超高的存在感。彼此都很满足，甜宠就产生了。

这类代表性作品可以参考以明宪宗朱见深和贵妃万贞儿为题材的各类电视剧与小说。朱见深自幼生长在明争暗斗的深宫，由年长他17岁的宫女万贞儿照料，内心对她十分依赖。他为了万贞儿废掉王后，还容忍她的骄横跋扈。60岁的万贞儿暴病身亡，朱见深悲叹：“万侍长去了，我亦将去矣。”没多久果真去世了。这段离奇故事世代流传，也形成了人们对姐弟恋“女强男弱”的固有印象。

第二个刻板印象是关于性和谐与成长匹配的。许多人习惯性地认为，弟弟爱姐姐这种事只会在姐姐如花似玉的年纪发生。颜值巅峰加御姐手腕，成就了姐姐的吸引力。当姐姐色衰，弟弟长大，两个人的需求就会错位，弟弟也不再那么需要姐姐了。英王亨利八世和第一任王后凯瑟琳的姐弟恋故事就很典型。

凯瑟琳比亨利八世大6岁。亨利八世17岁登基，凯瑟琳以自己的政治智慧辅助他，甚至帮他赢得一场战争。那时，他们的感情非常好。但随着年龄增大，凯瑟琳的孩子不是流产就是夭折。同时，亨利八世却渐渐成长为一个强大的政治家，以及一个富有吸引力的男人。曾经匹配的他们在性生活上变得不再契合，最后，亨利八世以无法诞育后嗣为名抛弃凯瑟琳，另娶了年纪更小的王后。

这类年龄悲剧的题材经常被姐弟恋作品采用，反映了人们对姐弟恋的刻板印象。年龄焦虑也成为姐弟恋当事人最为常见的焦虑之一。

正因为姐弟恋被贴了不少标签，《爱情而已》才显得与众不同。不少看過的人都觉得，这部剧的男女主角独立、成熟。姐姐不喜欢当妈，弟弟也不恋母。相比其他类型片，他们虽然相差10岁，却更像两个相伴成长的同龄人。

剧中有一个片段让人印象深刻。宋三川告白时说，为了姐姐，自己要努力打球赢得冠军。梁友安非但没有被感动，反而冷静地说：“打球，赢对手，拿冠军，是为了你自己。不要把这些挂在我身上，我负担不起另一个人的人生。”

这段话反映了全剧的基调：爱情首先以独立自我为前提，为自己而活，替自己负责，然后才是相伴相依。相比起过去那种“你要负责我全部”的找爹找妈式爱情，那种“一动情就把自己整个砸到对方怀里，一失败就寻死觅活”的轰轰烈烈，《爱情而已》就如片名表述的那样，成熟、舒服，更符合现代年轻人对于爱情的期盼。

时代发展，突破传统新姿态

《爱情而已》所倡导的亲密关系其实是时代发展的结果，反映了新时代年轻人的心态。

首先，他们生活的世界越来越看重独立，强调自我成就，反对过分依赖。在这种思潮下，相当一部分年轻人不愿意把恋爱当成人生的全部，而更愿意将它视为与事业、友情、个人生活等并列的存在。有爱情，很好；没爱情，就拼事业，或者像梁友安那样认养一只小狗。一个人不是非得“怎样怎样”才能活下去。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不少人会以更加淡然的态度看待爱情，顺其自然就好。

此外，如今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相当一部分出生在物质与生活丰富繁荣的世纪之交。相比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甚至更早出生的那批人，他们的父母养育条件更好，科学育儿的意识更强。所以，不少年轻人对于父母的宠爱不会过于渴求，因为在孩提时代，他们已经被满足过了。

精神被富养的人成年后，哪怕是遇见姐弟恋，也不会像万贞儿、武则天那样，演绎成更像母子、婆孙那样的关系。他们内心没有这样久远的情结束缚，不喜欢“找妈”，也不接受“爹味”。相反，他们更愿意以平等的角度看待对方，以独立的自我彼此靠近，共同成长。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问题的。许多人会有成长的困惑，甚至像宋三川、梁友安那样，有各自的破碎家庭、童年阴影。同时，他们也有依恋的需求，喜欢帅哥美女，看重心灵的交流。这些都成了他们走进爱情的动力：只要遇到合适的人，就有碰撞的火花，就有互补的可能。因为他们从不排斥爱情，只是不愿意勉强。

撕掉标签，看见真实的爱情

看到这儿，是不是觉得当代姐弟恋的特征变得有些模糊？很多时候，姐姐与弟弟的组合，除了因为年龄差而被称为“姐弟恋”外，其余特征都没那么清晰了。

比如传统观念认为，姐弟恋往往意味着“女强男弱”，姐姐在照顾弟弟，弟弟通过依赖姐姐来弥补母爱的缺失。但在当代，姐弟恋变得形形色色：强强联合、各有千秋、角色互换……类型五花八门，很难说哪一类才是姐弟恋特有的。

就如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姐姐白浅和弟弟夜华就是典型的强强联合。虽然白浅比夜华大九万岁，阅历深厚，但夜华作为天族太子，博览群书，战绩斐然，与白浅碰撞起来也绝对不落下乘。他俩旗鼓相当，又彼此扶持，像极了现在普遍受过良好教育、在社会上拥有充分发展空间的年轻人。

再说传统姐弟恋具有的“年龄焦虑”和“成长错位”问题，在当代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晰。相当一部分年轻人追求“合则聚，不合则散”的轻松关系，平时活得有自我（有主见，有兴趣爱好），有丰富的依恋关系（家庭和睦、朋友众多、猫狗双全），所以，他们不会强烈想要拉住某个人，年龄与成长错位带来的焦虑也在变淡。所以，这两个因素也已不再是姐弟恋的独有特征了。

在这种新形势下，我们应该怎样定义和面对当代的姐弟恋呢？我的建议是：撕掉“姐弟恋”的标签，看到更真实的你我。

就如靠谱的心理咨询师在面对来访者时，不会动不动就用神经症、人格障碍等标签去定义对方；靠谱的婚姻咨询师也不会上来就说“你们就是混乱型依恋或者矛盾型依恋”。他们常常会越过这些标签去观察更细致的地方：这对伴侣有怎样的性格？从现场互动来看，他们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中？他们过去是怎样吸引的，现在发生了什么问题？他们彼此吸引的部分能不能长久？他们彼此排斥的部分是不是暂时的？……这些细致的地方才最能反映一对伴侣的独特性。

面对“姐弟恋”也是如此。我们不要用“姐弟恋”这3个字去概括一段感情，不要看见“姐姐和弟弟”就断定一定有女强男弱、年龄焦虑、成长错位或其他什么特征。总之，不要如此简单粗暴。我们应该撕掉“姐弟恋”的标签，认真感受自己、聆听对方、观察关系：我们是怎样的人，需要什么，反对什么；我们最匹配的是什么，最大的冲突又是什么；我们当下的心态是怎样的；我们应该寻找怎样的方式让大家相处得更舒服……

只有撕掉“姐弟恋”“年下恋”“御姐恋”等标签，我们才能看到一个个鲜活的人，真正看到自己，看到对方，去感受真实的关系。姐弟恋最好的结局就是：没有标签，没有成见，两个人都舒服自在，因为这不过是一场爱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