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新

非常庆幸自己在2009年的时候遇见帕克·帕尔默先生的《教学勇气》一书。书中说：“真正好的教学不能降低到技术层面，真正好的教学来自教师的自身认同与完整。”的确，教师需要自我认同感。自我认同感是一个复杂的内部状态，它包括了我们的个体感、唯一感、完整感以及过去与未来的连续性。教师的自我认同感，需要在整个教学生涯中不断去提升。

其实，认同感的形成是青少年时期不断探索的结果，所以我们的学生也需要建立自我认同感。而教师则应该尽早关注学生的自我认同感，帮助学生建立并保持良好的自我认同感。

一、提醒家长当好孩子的“镜子”

美国社会学家查尔斯·霍顿·库利在他的《人类本性与社会秩序》一书中提出“镜中我理论”。他认为，人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自我的认识，而这种认识主要是通过与他人的社会互动形成的，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态度等，是反映自我的一面“镜子”，个人通过这面“镜子”认识和把握自己。

年幼的孩子在这样的“镜”中看到的自我，当然就折射了家人平时对他们言行的评价。有的家长常常不注意回避孩子，当着孩子的面就直接批評、数落——有时候甚至只是大人之间的玩笑话或者自谦时候的措辞，但被孩子听去且一知半解的接受，就成为糟糕的镜像。

四年级班上的男生小凡，如今的英语成绩很不错，每次的默写、课堂作业，他都是信心满满，上课发言也很积极。但是，一、二年级的时候他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一年级的时候，小凡的课堂作业经常“不合格”，二年级时的默写成绩也非常糟糕。那时的小凡沉默寡言，经常面无表情，一年级的数学老师甚至建议家长去给他测一下智商。每次我试图靠近跟他聊聊，他都会浑身不自在。可见，不按着他的节奏来，只会增加他的压力。所以我不急于跟他走得太近，而是远远地保持关注。

有一次，小凡的默写成绩比平时略有提高，这给了我表扬他的契机。但小凡对我的表扬无动于衷：“没用的，我只是偶尔默写得好。我很笨的，家里人都说我很笨，说妹妹比我聪明多了。”因为把家里人的话当真，这个孩子就在“镜”中看到一个蠢笨的“我”。他对“保持努力能够提高成绩”是不相信的，他会用“因为我很笨”来为自己开脱，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每次课堂作业、默写作业都“很糟糕”的结论。

我因此找小凡的父亲多次沟通，请他们不要再说孩子“很笨”“比妹妹笨”。我表扬小凡：“他上课从来不做小动作。”“他总是能够坐端正，眼睛看着老师。”“刚开始他会学得慢一点，这没有关系的，再长大一点就好了。重要的是老师和爸爸妈妈始终去支持他学习、帮助他学习。”我也一再对着小凡保证：“你一点也不笨。你只是在家里练习得比较少。我跟你爸爸聊过了，你爸爸觉得自己有责任，没有常常陪你复习，他已经保证会陪你多多练习的。”

小凡的默写成绩渐渐好起来。只要他默写达到“合格”以上，我就会跟他说：“请你回去告诉爸爸，说沈老师表扬爸爸昨天陪你练习了。”通过“表扬家长”的行为，帮助孩子建立一个全新的自我认同——“之前默写成绩不好，不是因为自己笨，而是因为没有很好地练习”。

可见，如果将他人看作一面镜子，孩子就可以从这面镜子中照出自己的样子。而从镜子中看到的那个样子，就构成了他的自我。孩子的自我认同会在与他人交往过程中不断发展、变化。因此，跟孩子最亲近的家人们要格外慎重，努力当好孩子的“镜子”。

二、帮助学生开动机器的“发动机”

外界对自身的评价会影响到一个人对自己的认知，心理学上管这个现象叫作“投射性认同”。简单来说，就是人会把外界对自己的影响和评价内化为自我认知。

上周，四年级学生小岚刚完成第三单元的课堂作业。课间在走廊里，我对小岚说：“祝贺你啊！这次作业你达到了‘优秀！记得你前面几次的单元作业，也都是‘良好，真不错！”边上的小敏立刻接话：“对啊！小岚的英语一直很不错，比语文、数学好。”小岚粲然一笑，显然很认可老师和同学的评价。

其实，每次期末考试小岚的英语成绩经常离“良好”还有三五分的距离，只能得个“合格”。所以她平时对自己的英语学习能力和英语成绩是高估的。而她的“高估”，则来源于平时的作业成绩，以及这些作业成绩让同学们产生的对她的评价。

小岚平时的作业成绩总是“高于”她的期末成绩，有一部分原因是作为教师的我，在刻意帮助她建构高于实际作业水平的认同感。每次她默写跟不上同学们的速度时，我都会在课后放慢速度帮助她完成听写。每次单元作业，她总是攥着有空题的作业纸不肯交，一脸无辜地对我说：“老师，我不会。”

其实，她不是完全不会，只是经常会在各种答案间纠结、犹豫。我会保持足够的耐心，在一个个课间去找她，陪她完成作业。我会对她每一个犹豫的题目都给予小小的点拨。比如，有一道单选题她是空着的，我就指着题目问：“How many后面要跟什么呀？”她就念念有词：“要加名词复数。”然后立刻选出正确答案。

这样的“点拨”，就像是给一台性能良好的机器开动“发动机”。一旦成功发动，机器就能很好地运行。虽然在期末考试中教师不会给予小岚这样的机会，但是对于小岚来说，她已经逐渐建构起关于自己英语学习能力和学习成绩的认同感：“我是一个英语成绩经常‘良好、偶尔达到‘优秀的孩子。我只是偶尔在期末考试中考得不好。”

正是这样的自我认同感，才让小岚对英语学习始终没有畏惧感，始终信心满满，始终保持努力与上进心。而且，她对自己的英语学习能力抱有一种持续的、稳定的认同感。

三、探寻学生被遮蔽的“可爱标志”

动画片《小马宝莉》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叫“可爱标志”。初生的小马并不会有标志，在成长过程中，一个个“可爱标志”才会慢慢在一匹匹小马的身体上浮现。这个“可爱标志”就是：你擅长什么、喜欢什么，或者你最终要做什么，通过一个非常外化的方式表现出来。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个“可爱标志”其实也是自我认同。

发展心理学证明，儿童做出一个行为，得到了身边人（尤其是父母与老师）的认同和肯定，才会带来正向行为的累积，自我认同才有可能出现。所以，教师要及时去认同和肯定学生的行为——尤其是那些无意识的、正确的行为，能够帮助学生建构良好的自我认同。

四年级的小德是一个注意力容易分散的孩子。他上课不闹腾，但是经常会“神游四方”，他的英语成绩一直让妈妈很失望。

这学期第一次的单元默写，他破天荒地只错了一个词，我因此特意在课间去表扬他。那个课间之后，是他们班每周一次的外教课。小德大概还处在被表扬的激动情绪中，他特别认真地参与课堂教学，注意力高度集中，反应很快。课后，我及时点评他的行为：“我发现你今天上外教课格外认真、积极，你好像每节外教课都特别认真，我之前都没留意到。”——他未必会记得之前的外教课自己是否认真，但是“今天这节外教课上我很认真”他是确定的。我也及时给他妈妈发信息：“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小德外教课上表现可好了！从头到尾跟着读、跟着对话练习，一分钟都没有开小差！”他妈妈回复：“第一次听到孩子被夸奖！真的好感动。”可想而知，这个妈妈回家后也会肯定他“上外教课格外认真”的行为。

从那天开始，到现在的开学第8周，每节外教课小德总是保持着非常好的状态，积极参加各种学习活动。而我也会在每节外教课之前或者之后假装对他叹气：“你在外教课上这么认真、积极，可是上英语课就不那么认真。我真是有点伤心。是不是因为外教老师的发音更好啊？”他“吭哧吭哧”得可为难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但是，他会用行动来回答我——他在英语课堂上的听课状态开始慢慢好转，比以前专注了不少。所以，在教材难度增加的四年级下学期，他每次的单元课堂作业成绩、默写成绩，反而比三年级时候的成绩要好，每次都能达到“优秀”。

“我上外教课的时候格外认真”——这是小德之前被屏蔽的特点，经过教师的无意发掘和有意强调，以及他妈妈的同步强化之后，成为他的“可爱标志”，也就是自我认同。他认为自己也有优点，是一个“上外教课的时候格外认真的人”。

青少年是获得自我认同感最关键的时期。但是由于家庭、学校和个人的成长节奏等原因，很多学生不能建立并保持自我认同感，或者对自己的认同感偏低，这样有可能出现自我认同危機。而一些青少年行为问题，如厌学、与父母冲突严重、与同伴相处困难……就是自我认同危机引起的。

教师要在平时与学生的相处中做个有心人，关注学生的心理变化，关注学生的成长细节，寻找各种契机，帮助学生建立起良好的自我认同感。只要建立了良好的自我认同感，不管现在还是未来，他们都能够理智地看待自己、接受自己，始终保持努力、热爱生活。

（责编 莫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