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露，王丽娜，陈胜麒，杨秋水，王瑞，马天行

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安徽合肥 230012

新安医学是具有显著徽州地域特色与文化特点的中医学术流派，其肇始于宋，鼎盛于明清，变革于当代，构成中医学的重要分支[1]。伴随着明清时期疫病学说的不断发展，新安医家对疫病的防治逐渐形成体系[2]，所治疫病以传染性强、发病急骤、初起高热为主要表现，如新安医家程钟龄《医学心悟》[3]中载：“自人受之，皆从经络而入，或为头痛、发热、咳嗽，或为颈肿、发颐、大头天行之类，斯在天之疫也……其见症，憎寒壮热，胸膈满闷，口吐黄涎，乃在人之疫以气相感，与天无涉。”老年人大多正气不足，疫病治疗尤应注重扶正祛邪，新安医家强调补益扶正、固本培元的思想与此吻合[4]。本文拟探究新安医家治疫处方用药规律，以为临床治疗提供参考，现将结果报道如下。

1 资料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查阅记载有医案或处方的新安医书共51 本，最终选取具有代表性的治疫方药医书10 本，分别为《临证指南医案》[5]、《徐批叶天士晚年方案真本》[6]、《石山医案》[7]、《叶氏医案存真》[8]、《孙文垣医案》[9]、《素圃医案》[10]、《杏轩医案》[11]、《名医类案》[12]、《古今医统大全》[13]、《医学原理》[7]，收集其中有关疫病的医案或处方。选取上述医书中明确属于疫病诊治的处方；纳入处方的剂型包括丸、散、膏、丹等；排除疫病兼有虚证的处方；排除方药不完整的处方；排除医案中重复的处方。最终共纳入符合条件的处方103 首。

1.2 数据录入及预处理

将数据导入Excel 表格，建立新安医家疫病处方数据库。以《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020 年版）[14]为标准并参考《中药学》[15]内容，对全部中药名称进行规范化处理，如“麦门冬”规范为“麦冬”，“干地黄、鲜地黄”规范为“生地黄”等。

1.3 统计学方法

使用 Microsoft Excel 2010 软件进行频次、四气、五味、归经、药类分析；使用SPSS Modeler 18.0 软件进行关联规则分析；使用SPSS Statistics 25.0 软件对频次≥12 次的中药进行聚类分析和因子分析；使用Gephi 0.9.2 软件进行复杂网络分析，通过K 核心算法取得核心复杂网络图。

2 结果

2.1 药物频次分析

通过药物频次统计得到总用药140 味，药物累积使用826 次。使用频次≥12 次的药物共计20 味，其中使用频次≥25 次的药物有7 味，分别为甘草、柴胡、人参、黄芩、半夏、麦冬、石膏，见图1。

2.2 药物性、味、归经分析

全部处方中药物的药性以寒性最多，兼用温性与平性；药味以苦味最多，甘味、辛味亦较多，涩味最少；排名前3 位的药物归经为肺经、脾经、胃经，见图2。

图2 新安医家治疗疫病处方的药性、药味、归经分析

2.3 药物分类分析

选取使用频次＞30 次的药物类别数据，排名前3位的药物类别依次为清热药、补虚药、解表药，见表1。

表1 新安医家治疗疫病处方药物分类分析

2.4 关联规则分析

使用SPSS Modeler 18 软件对录入的疫病处方数据进行中药关联规则分析，通过Apriori 算法深度挖掘处方药物之间的配伍关系，以置信度≥90%、支持度≥10%、增益≥1 为基本条件，所得药物组合中包括两项关联组合与三项关联组合，见表2。

表2 新安医家治疫方药二项与三项关联组合表

2.5 聚类分析

对处方中使用频次≥12 次的前20 味药物进行聚类分析，根据聚类谱系图分析药物间的关联性，将关联密切的药物归为一组，共得到8 组药对，聚类结果见表3。

表3 新安医家治疗疫病处方药物聚类组合表

2.6 因子分析

对处方中使用频次≥12 次的前20 味药物进行因子分析，确定数据存在内部因子结构后选取主成分分析，载荷系数绝对值＞0.5 时，得到前8 个公因子的累积贡献率为70.836%，运用中医专业知识归纳相关因子变量，最终得到8 对药物组合，见表4。

表4 新安医家治疗疫病处方药物因子分析表

2.7 核心处方复杂网络分析

使用Gephi 0.9.2 软件进行复杂网络分析，选取度值＞20.1（平均度值）的全部药物，设置可显示的K-核心值为18，一类核心药物组成为甘草、人参、黄芩、柴胡、白芍、黄连、陈皮、半夏，由经典方剂小柴胡汤与二陈汤加减化裁而来，见图3。

图3 新安医家治疗疫病处方核心用药复杂网络图（K=18）

3 讨论

3.1 方药数据结果浅析

103 首处方中，甘草、柴胡、人参、黄芩、半夏、麦冬、石膏使用频率较高，处方用药寒温并用，以寒凉为主。治疗时注重燥湿化痰，兼用养阴生津。前七味高频用药中，甘草味甘性平，能补益脾胃、调和诸药；柴胡小剂量使用可提升正气，中等剂量疏肝解郁，大剂量则可解表退热，其能疏肝气以助肝之用，同时柴胡-黄芩为和解少阳的基本药对[16]；人参味甘、性温，气味俱轻，可升可降，为补气之圣药，固本培元之首选；半夏味辛性温，能除湿化痰，开郁发表，降逆止呕。疫邪侵袭，正气亏耗，疫病患者常自觉乏力，多数伴有肠胃不适的症状，新安医家注重固本培元法的使用，多用补虚药如甘草、人参等扶正以托邪外出，符合《黄帝内经》“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思想。二项关联规则显示，置信度最高的药对为甘草-葛根，其中葛根味甘、辛，性凉，配合甘草以透疹外出、生津止渴、升阳举陷，针对疫病患者初期常有的高热斑疹、口渴、腹泻等症状有较好效果，为新安医家治疫常用药。置信度较高的5 个药对（甘草-知母、甘草-天花粉、石膏-知母、甘草-石膏、甘草-黄芩）以清热养阴功效为主；药对柴胡-桔梗、甘草-桔梗则提示新安医家常用柴胡、桔梗等辛散药物以透邪外出，促进病愈。从聚类分析得到新安医家治疫常用药对8 对。C3 药对（人参、生姜）和C8 药对（茯苓、白术）以四君子汤为基础，四君子汤能健脾益气，为补益脾胃之基础方。新安医家以人体正气为核心，形成“固本培元”的学术思想，而顾护脾胃元气为其重点。C5 药对（麦冬、石膏、知母、枳实、栀子）与C7 药对（黄连、玄参）均以清热养阴为基础，注重燥湿、行气的配合使用，这与F6 药对（葛根、黄连、玄参）相吻合；F8 药对（白芍、川芎）为四物汤中的主要药物配伍，体现行气活血、气血同调的思想[17]。

复杂网络中一类核心药物由小柴胡汤与二陈汤加减化裁而来。小柴胡汤为“和解法”的代表方剂，能和解少阳，扶正祛邪，调畅一身气机开合，促使机体驱除疫邪外出[18]。二陈汤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为“清化法”的代表方。疫邪从口鼻吸入后，干扰肺脏则水道不通，津液输布失常，易生痰饮水湿，二陈汤能清化痰湿水气，主治痰湿蕴结诸症。周芳等[19]认为，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运用中医药防治时，应从“宣、清、和、化”四个角度展开，小柴胡汤合二陈汤加减起到和解少阳、宣通气机、清化痰饮水湿的功效，符合该病的中医治疗原则。

3.2 新安医家治疫用药特点

3.2.1 以和解少阳为核心，注重透邪外出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20]所载清肺排毒汤包含小柴胡汤的基本药物。新安医家认为疫病者多以少阳不和为根本，随后气机不和则生痰饮水湿，邪气壅滞化热成火则易伤津气，故治疗疫病时和解少阳为其根本，配合发散药物以透邪外出。诚如吴又可在《温疫论》[21]所言：“膜原尚有余结未尽……宜柴胡清燥汤缓剂调理”，和解少阳法应贯穿疫病治疗的始终。

3.2.2 以清热养阴为重点，治疫需护津液 疫病与伤寒治法有别，《湖岳村叟医案》[22]言：“伤寒以固阳为本，温疫以固阴为本。”疫病以热为主，易耗伤津液。新安医家程文囿在《医述》中记载：“邪之着人，如饮酒然，凡人醉则脉必洪数，气高身热，面目俱赤，常也”，这是对疫病患者临床表现以热象为主的明确描述。新安医家善用石膏、知母、麦冬之品以清热养阴，将滋养津液贯穿疫病治疗的始终，同时不忘运用栀子等气味辛凉、质地轻浮的药物以透邪外出。

3.2.3 以脾胃元气为基本，倡导固本培元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景岳全书》指出：“伤寒、瘟疫，俱外侮之证，惟内实者能拒之，即有所感而邪不胜正，虽病无害。最畏者，惟内虚之人，正不胜邪，邪必乘虚深入，害莫大矣。”可见疫病者正气多不足。新安医家临证治疫时基于固本培元的核心思想，以四君子汤为基础进行加减，多用人参、甘草、白术等补益后天元气。

综上，新安医家对疫病的辨治颇有特色，“和解少阳、清热养阴、补益扶正、行气治痰”四法贯彻疫病治疗的始终，尤其对中老年人，用药不可峻伐猛攻，要以固护正气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