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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议齐国量器“齐三量”

2023-05-10姚素娟齐文化博物院山东淄博255499

收藏与投资 2023年4期
关键词:安陵量器陈氏

姚素娟(齐文化博物院,山东 淄博 255499)

量器,是度量衡的一种,度量衡是计量物体长度、容积和轻重标准的统称。度量衡一词源于《书·舜典》中的“同律度量衡”。《汉书·律历志》又进一步阐明其意,随后历代都沿用了这个名称。其中“度”指计量长短的单位,“量”指计量容积的单位,“衡”指计量轻重的单位。“度”“量”“衡”三者的出现是一个渐进发展的过程,并不是同时产生的。早在大禹时期,我国就已出现了规矩和准绳等测量田亩的“度”,并继而产生了“量”而随之收赋。进入西周时期,赋税制度的发展促使度量衡管理逐渐走向法制化。东周时期各诸侯国之间不断地发生纷争,相继建立了一套适应自己国家的度量衡作为本国的公量。当时一些实力强大的士大夫甚至还建立了自己的家量,例如身处齐国的田和家族,就曾有自己的家量,还结合自己的政治意图,制作了著名的“陈氏三量”,又称“齐三量”的公量,由此开启了“田氏代齐”历史事件的前奏。

据《胶县县志》:清咸丰七年(1857年),胶县灵山卫(胶南设置后改隶胶南)一带出土了3件带有铭文记名的青铜量器。铭文所刻分别为:“子禾子釜”(现存国家博物馆)、“陈纯釜”(现存上海博物馆)、“左关之(钅和)”(现存上海博物馆),为一套战国时期齐地的标准量具,也是迄今为止国内发现的最早和记述最为翔实的齐国量器组列,中国计量史凡讲到量器必讲“齐国三量”。

这3件量器出土后,先被潍县进士、著名金石学家陈介祺收藏,后辗转又入北京和上海收藏家之手。其中“子禾子釜”与“陈纯釜”最早由上海实业家谭敬先生于1951年8月捐献给上海文物管委会,后“子禾子釜”又被抽调到国家博物馆。“左关之(钅和)”为上海博物馆通过社会征集所得。

这3件量器的铭文,记述了“齐国三量”的用途。“子禾子釜”,器形如罐,又名“丘关釜”,器高38.5厘米,腹径31.8厘米,实测容量为20 460毫升。腹壁铭文9行108字,大意为:铸造此釜,由子禾子负责丘关(或左关)的计量征收,如果不执行规定,改变釜的容量,则视作违规情节予以处罚。轻者缴纳赎金半钧,重者处以徒刑并缴纳犀角之类的赎罪物品,再严重的则要诛戮。

子禾子釜(图1——2)作为姜齐春秋时期的国量,按照《左传·昭公三年》“齐旧四量,豆,区(瓯),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的说法,齐量的升、豆、区、釜为四进制,每釜64升,每钟640升,这与杜预注《春秋左氏传》中每钟6斛4斗吻合。《管子·轻重篇》论齐国东、西粮价时,又以5鏂为釜。这里是区与鏂容量不同,还是进制不同,还是《左传》与《管子》其中一书有误,还有待考证。这篇铭文是中国至今所见最早的一篇有关度量衡管理的法规条例,具体反映了当时量器校订的标准和违规者的处罚规则,依此可以清晰地了解齐国量器的制造和管理使用制度,因此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参考意义。

图1 战国 “子禾子釜”齐文化博物馆(复制件)国家博物馆藏

“子禾子”是战国初年田和做齐大夫时的称谓。“禾”古通“和”,《战国策·魏策四》和《吕氏春秋·顺氏》中都有“子禾子”的记载。此外,近代元史专家柯昌济在《金文分域编·续》中也有记述。旧胶州曾出土一件“子禾子”戈柲,这说明至战国初期,齐国还保有“家兵”制度。田和在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386年)已被列为诸侯,故之后铭文不可能再标注其名,由此推断“齐三量”为田和未立诸侯之前所铸,时间在公元前404~公元前385年,这正是田和嗣相后与封侯前的时间段。

图2 “子禾子釜”铭文拓片

“陈纯釜”,因其文首有“陈犹立事岁”字句,由此又称“陈犹釜”。器形如罐状,高39厘米,腹径32.6厘米,实测容量20 580毫升,比子禾子釜的容量多120毫升。腹壁铭文7行34字,文中明确了管理的区域和管理者的责任。铭文具体如下:□(陈)猷立(莅)事岁,□月戊寅,于兹安□(陵)亭,命左□帀□□(关师发敕)成左□(关)之□(釜)(所以亦称“左关釜”),节于□□(廪釜,这里指米仓量器),□(屯)者曰□(陈)纯。大意为:该釜容量取法于仓廪之釜,在安陵使用,以校验左关之釜,由陈纯敦责其事。晏子讲“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具体指哪三量,如何登一?晏子未明确。历史上普遍认为陈量以4升为豆,5豆为区,5区为釜,每釜100升。陈纯釜应是陈氏代齐后的国量,代齐前的家量,每升合今205.8毫升(见图3——4)。

图3 战国 “陈纯釜”齐文化博物馆(复制件)国家博物馆藏

至于“陈纯釜”使用时段,推测应是齐景公死14年后,晏子预言的“田氏代齐”变成了现实。陈常割琅琊以东自封,安陵归于陈氏,“陈纯釜”应铸于陈常至田和位列诸侯前一时段(公元前481年~公元前386年)。原因是田和是妫姓,田氏,名和,“陈”是武王伐纣后妫姓以封国为氏,到了公子完的时候,为了躲避陈国的动乱而逃到齐国才改为田氏。古音“陈”和“田”相同,因不想再继用过去国名为氏,所以改称为“田”。也有种说法为,陈完来到齐国后,齐桓公赐给陈完一块叫作“田”的封地,他的后人后来就以封地为氏。公元前386年田和已经被册立为诸侯,因此有“陈”字的“陈纯釜”,不可能还作为田和立为诸侯以后的姓氏铭刻于量器上。可见“陈纯釜”应该还是作为陈氏代齐中的“家量”在使用。

图4 “陈纯釜”铭文拓片

历史文献中迄今没有陈纯的记载。或许其为陈氏某位公子又或者是一位“诸陈”,笔者认可其为陈常(田成子)70多个儿子中的一位。在齐平公时期,齐国共有120多处城邑,而陈氏就占城邑70多个,今山东半岛的大半都属陈氏。陈常死后,继位者陈盘(田襄子)把自己的“兄弟”都安排到了这70多座城邑中,至此齐国的军政大权都稳固在了陈氏手中,姜贷成为傀儡君主。推测这位陈纯就是陈常70多个儿子中的一位,后被安排在了安陵邑。

“左关钅和”,器形如瓢,李学勤先生考证为折合用的挹取器,其用途如瓢。上有铭文:“左关钅和”四字 ,高10.8厘米,口径19.4厘米,实测容量为2 070毫升。比较以上两釜容量,10(钅和)即可装满1釜。依据“子禾子釜”铭文内容记述,“左关钅和”应为“子禾子釜”的配属器。容量大约相当于“子禾子釜”与“陈纯釜”容量的十分之一,可能同为这两种釜的分均量器(图5——6)。

图5 战国 “左关钅和”齐文化博物馆(复制件)国家博物馆藏

图6 “左关钅和”铭文拓片

关于“左关”(或称“丘关”)和安陵邑地望问题,郭沫若在《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一书中认为,安陵即今胶南灵山卫一带。其认定后的几十年里,很少有人再研究。但后期随着地下文物的出土,安陵重新引起众多学者关注。黄岛李居发先生在《史鉴》(2008年第4期)上刊登的《齐长城的边陲军事重镇——安陵城探考》一文中重提此事。他从安陵山在黄岛、辛安发现汉代水井及先秦文物等方面进行考究,提出了左关在黄岛境内的徐山长城上和安陵邑在辛安村南的观点。笔者认为李居发先生的观点值得再深入研究。

春秋中后期,齐国的“公量”与“家量”并存,公量小、家量大。陈氏在夺得齐国实际统治权之后,开始对旧齐量制进行改革,把容积单位由四进位改为五进位,并制发了标准器,以期量制日趋统一,大大提高了缴纳粮食赋税的效率,使得市场交易变得准确、快捷。同时还采取了自家“大斗放、小斗收”的策略,此举很快就收拢了民心,壮大了实力,为此后“田氏代齐”奠定了强有力的基础。

这里所说的陈氏起于齐景公时的大夫田无宇,从这时起陈氏就开始为夺取姜氏政权铺垫。历经140多年的内政谋划,到田和时代,齐国内政已经全部掌控在陈氏手中。田和在嗣相时专门制定了这3种关隘量器,随着这3种标准化量器在关隘的使用,外域人员和资材很快就被吸引入齐地,齐国也逐渐强大了起来。从这个角度说“齐三量”是“田氏代齐”中不可或缺的“功臣”之一,“子禾子铜釜”“陈纯铜釜”“左关钅和”也成为这一历史事件的重要物证。同时这3件量器也证明了战国时期社会经济已有较大的发展,并在度量衡制度方面逐渐趋向统一。

先秦齐国量器,除“齐三量”外,在齐国官营手工业规范和制造的文献《考工记》中,也有对齐国量器的描述。其对一种叫“鬴”(古同釜)的量器,表述得非常详尽。所记“鬴”的容积之大,应该为官量(公量),即官家标准量器,非一般日用之量。该器各部位分别校定了鬴、豆、升三种容量的标准,能一器多用。这种大容积量具的出现,体现了齐国生产力的发达和国力的强盛。齐国的量器除各地馆藏的铜量外,还有大量的陶量出土,如印刻有“公豆”“王豆”“王料”“王公豆”等字样的陶量。这些陶量的产生,推测应该与铜量在同一个时期使用,只是所使用的范围不同。陶量主要用于民间市场交易,铜量主要用于官府收税和在关卡使用。

作为“春秋五霸之首”“战国七雄之一”的齐国,度量衡制度较完善。不同种类量器的出土,不仅为研究我国度量衡制度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也从侧面反映了春秋战国时期,齐国的社会、经济、生活构成以及政治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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