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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沉默的时空

2023-05-08刘梅花

青海湖 2023年4期
关键词:党项凉州成吉思汗

历史意味着过去,无非就是一些旧时光。而成吉思汗一定不想把西夏的旧时光留在历史,他不顾后世对他的议论纷纷,决然抽走属于西夏的那一部分册页。这个想法固然很大胆,但天不欺人,西夏还是悄然从时光里遗漏下来,虽然残缺,但仍然能被后世辨认出来。

西夏和宋朝一遍遍撕开彼此的身体,伤口来不及愈合,就被成吉思汗伸出爪子掏空他们的内脏。西夏的黑水城在被成吉思汗毁灭之前,把大量的东西深埋地下。这些东西在后世的某一天,重见天日。成吉思汗只能消灭大地上的西夏,而大地以下的西夏,躲在时光深处,一语不发。

凉州的西夏碑被封在一座亭子里,清朝时候才破壳而出。凉州是西夏的辅都,光阴根本摁不住,西夏碑、古墓、民谣、瓷器、唐卡、佛经、木刻、药方,凉州把残余的西夏掏出来给后世——喏,你们看,这就是西夏,也在地球上来过一回嘛。

遗忘意味着彻底消亡,灰飞烟灭。可是,就算全世界都可以遗忘西夏,唯有凉州不能。西夏受到过太多的苦难,以至于对凉州有永远无法舍弃的眷恋。西夏穿过西夏,时空穿过时空,一种痛穿过另一种痛。凉州拨开历史的薄雾,保管着西夏一点点碎片,这碎片,折射出整个西夏。

有一回,我在草原上听到一首古老的华锐藏族歌谣:“雄狮威猛,黑熊强壮。何须争斗,我来调和。牛蹄锋利,虎牙狰狞。何须争斗,我来调和。”突然心里一惊,这种韵律似曾相识,是来自遥远的西夏吗?

我找到西夏谚语。这些谚语是从黑水城出土的西夏文物里翻译过来的,果然很相似:“虎豹威风,野狐凭借。水草深长,老马添力。狼犬脚印,霜雪掩盖。牛羊足迹,蝇虫扑来。”

译者认为,这是西夏民间流传的谚语。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这些东西是西夏人日常哼唱的小调。神秘的西夏消失了,但艺术不灭,无论能听懂的,还是不能听懂的,依然在风里飘摇。

后来朋友送我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藏语民歌集,这些老调都是凉州草原上传唱了千年的古老歌谣,翻译成汉语的时候,西夏风扑面而来。

先看这首华锐民歌:“花蛇遍原野,大鹏该启程。盗匪满山岭,英雄快出征。”

而西夏谚语是这样的:“无衣又无马,谁能向前奔。山猎空手归,贮立食无着。”

凉州有一座山叫毛藏山,西夏时有一個大家族没藏,李元昊的皇后就来自没藏家族。而她的哥哥没藏讹庞,是西夏的两朝宰相。《西夏史稿》记载的党项人:“皮毛衣,事畜牧,蕃性所使。”说明西夏人和华锐藏人的生活习俗很接近——至少有一部分西夏人,是华锐藏族。

凉州毛藏山的没藏家族,拥有大量的战马,而且有打造兵器的作坊,养有家兵。所以李氏从凉州迁徙兴庆府时,没藏氏跟随迁徙,他家的女儿才有机会成为皇后,没藏讹庞才有条件成为西夏的两朝宰相。

西夏人对自己的源头,在西夏谚里这样说:“白高河名不唤,且当黄唇地。十级墓头不连,且当阙向峰。”

这是来自西夏特别重要的一条讯息——西夏是宋人的称呼,意思是在宋朝西边的夏国。而党项人自称“白高国”,据说党项人祖先的发祥地在“白高河”,这条河的流域埋葬着他们的祖先。

在西夏文诗歌里,也有这样的记载:“黑头石室漠水边,红脸父冢白高河。”诗歌和谚语都提到祖先住在“白高河”。而白高河就是黄河的源头,是党项人的精神家园。

无论是西夏诗歌,还是谚语,或者是凉州古民谣,都会支撑西夏所包含的一切。即便是一个经卷的残片,也能感知西夏幽深的气息,虽然气息微弱。

时光往上追溯。党项人是游牧民族,属于北魏鲜卑族拓跋氏后裔。从汉朝开始,就在甘青地界到处溜达。自隋朝进入历史视野。唐朝时,党项首领拓跋赤辞和李靖开战,大败。拓跋赤辞投降唐朝,被封为西戎州都督,率领部族迁徙到庆州,赐姓李。

后来,吐蕃找党项人合伙打唐朝,唐朝把拓跋为主的六府党项迁至银州。此时一部分党项人跑到河西走廊。唐末,党项人拓跋思恭帮助唐朝征战有功,被封为夏国公,与唐朝为臣属关系。后来唐宋之争,拓跋思恭及其子孙趁机发展势力“以善马购铠,善羊贸弓矢”。

宋朝初期,凉州的主要力量是回鹘。党项首领李继迁不想做宋朝的臣子,起兵打仗。先打下灵武,又在1003年攻打凉州。党项人打过来,吐蕃也打过来,打来打去,党项人胜。党项人的组成比较复杂,以羌人,鲜卑人,吐谷浑人为主。李继迁盘踞凉州,招兵买马,慢慢扩张势力。

过了一年,吐蕃来攻打凉州,李继迁中箭,他的儿子李德明继任。李德明和回鹘又打了几年,“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控制了河西走廊,建立西凉府,凉州成为西夏的政治中心。

宋朝失去河西走廊,失去的不是寂寞,是大量的牧场和最好的战马,还有和西域贸易的权利。

西夏谚语里说:“祖辈辩才道不尽,弭人谚语说不完。”辩才是指有学问的人。弭人是党项人的自称。又说:“有羊比比番地梁,有钱觅觅汉榷场。”番是指西夏,地梁是指牧场。汉自然是宋朝,榷场是宋朝和西夏的贸易场所。西夏的牧场辽阔,羊多,宋朝的榷场钱多。

党项人迁徙银川时,带走大量凉州人——弓箭手、工匠、辩才、养马户、医生、商人,所以凉州文化完全融入党项人的日常生活,我们草原上传唱了千年的民歌和西夏谚的相似也毫无意外。

你看这首华锐藏族歌谣:“山中走来手持擒绳者,安闲的野牛请当心。手持绊索者赶往草场,驰骋的骏马请当心。”

而西夏谚在遥远的时空里呼应:“雕踞高地箭羽尖,鱼藏深水钓丝短。小兽仰头知天阴,雏鸟展翅觉冷暖。”

除了民歌,凉州人的日常穿着也可以在西夏谚语里找到:“冰上行走靠长靴,雨天出门靠毡衣。”这个毡衣,是羊毛擀成毡做的,不裁剪,一次擀成。如今凉州毛藏山的放羊老汉仍然披着这样的毡衣,暖和,防潮,雨下不透。“美人穿上皮袄,也不会变丑。勇士坐在人后,也不会变弱。”皮袄是羊皮加工裁剪之后缝制的,至今深山里老人们还在穿,毛朝里,皮板朝外,特别保暖。

西夏被成吉思汗死死摁住,几乎从地球上消失。但是,几百重光阴之后,西夏还是挣扎着,一点点返回到历史的视野——这个世界黨项人确实来过呀。

凉州出土的西夏文物,最珍贵的是西夏碑,全称为重修护国寺感应塔碑。凉州是西夏的辅都,称作“西凉府”。西夏碑就在西夏护国寺大云寺内。

当年成吉思汗扑来时,这块碑被封在一座亭子里。时光漫漫,到清嘉庆九年,凉州学者张澍回乡,在大云寺闲逛,发现这个封存了几百年的亭子。寺僧都不敢打开,说这是一个被诅咒过的亭子,很邪性,打开会给凉州大地带来灾难。张澍是个倔脾气,偏不信,就要拆开亭子瞧瞧。

亭子里只封着一座石碑,没有妖魔鬼怪。西夏碑从幽暗的世界一下子跳到日光底下。石碑是由阴阳两面构成,阴面是汉字,而阳面的每个字都像汉字,似曾相识,但都不认识。后来,张澍确定石碑上奇怪的文字就是失传已久的西夏文。

西夏文字和汉字很像,但撇捺多,看上去繁琐而有序,弥漫着一种刀光剑影的寒气。那么多的撇捺,像剑,像刀,暗含了杀气。就算是短短一撇,也像匕首,寒光闪闪。还有很多笔画结构,像云梯,像矛,像盾,像箭镞。比起汉字的柔和端庄,西夏文的每个字,都暗含了一种凶煞之气,是锐利的。繁琐的背后,透着霸气和狂野。撇捺多,横竖少。杀气多,平意少。

“天下文字圣书手,地上岩谷龙足践。”这是西夏谚语里对自己文字的赞美。《宋史.夏国传》记载:“元昊自制番书,命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体方整类八分,而画颇重复。”西夏人把造字者称为“圣手”,与崇拜的“龙足”相对,钦佩不已。

有位古老的学者说,“文字是借时空繁衍之物,是一个平行于遗传、不依赖血缘的信息传递体系。”拿这句话来给西夏文,何等的贴心贴意。凭借残缺的文字,后世之人捕捉到西夏微弱的讯息。要不是成吉思汗毁灭得过于彻底,也不至于如此艰难啊。

被毁掉档案的西夏人,从时间轴上被甩出去,灰飞烟灭。这些残断的西夏文,是他们仅有的一点遗产,给后世人去思考——有生命的事物都会消失,然平行于时空的文字,有可能会让灭亡的东西得以复原。

偌大一个西夏,隐匿在时空里,初次跟后世见面,竟也只剩下这么一个石头碑。这石碑一定是李元昊打发来的探子,撬开神秘的西夏王朝一角。我怀疑张澍的上上上辈子,肯定是党项人。他轮回几世,就是为了把遗忘的西夏重新带到天地之间。

可是西夏为什么一定要回到后世的视野呢?“真正逝去的,是被遗忘的。因为记得,所以活着。”西夏不想彻底灭亡——物质的白高国灭亡了,但艺术和精神不灭。所以打发一些毁坏后的残片回到曾经的世界,努力回到历史,找到自己的户籍。元朝忘了给西夏修史,使得白高国孤独地流浪在茫茫时空里。

李元昊是最能出尔反尔的一个人。他在穷困潦倒之际,和宋朝议和,寻求宋朝的恩赐而养精蓄锐。而且请求宋朝开设榷场互市,做买卖赚钱。一旦条件成熟,半声不吭打宋朝,比如三川口和好水川战役,何其惨烈。李元昊就是个实用主义者,招招见血,绝不虚无缥缈。

西夏人出兵打仗前,一定要先卜凶吉,尤其是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占卜的方法有好几种,一是炙勃焦,以艾草灼羊肩胛骨,看裂的纹路,推算祸福。

一种是擗算,擗竹于地以求数,看奇偶数决定出战情况,奇属阳偶属阴。

一种是咒羊,在出战前夜,以羊焚香祝羊,围着羊焚烧谷物。第二天清晨杀羊,看羊的肠胃是否通畅,肠胃通则兵无阻,大吉。如若羊心有淤血则不利,不可出兵。

另外一种是听弓,以矢击弓弦,听声音,审声音长短来判断敌人到来的日期与打仗的胜负。当年李德明攻出兵打回鹘,半途“占卜不吉,大惧,乃还”。

西夏是游牧民族,主要的心思在人与自然上——他们不断打仗,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地盘来放牧牛羊,轴心线是国家利益。

而宋朝是农耕民族,太多的心思花在人与人的关系,看重个人得失,不顾国家利益——看看岳飞就知道宋人的处世之道有多糟糕。虽然秦桧挨了世界上最多的嘴巴,铜脸都打肿了。

宋朝有一个文人姓张,才华横溢。但宋朝的官场勾心斗角,根本没有出头之日。于是,失意张文人跑到西夏,改名张元,得到李元昊的重用。西夏频繁攻打宋朝,张元奸诈毒辣,出谋划策,很快成为李元昊的左膀右臂。三川口,好水川,每一仗都打得惊心动魄,宋朝一败涂地,张元把自己的“负气倜傥,有纵横才”表现得淋漓尽致。

“汉奸”这种东西特别可怕,但张元辩解说因为“累举不第”,在宋朝无立锥之地,被人排挤打压,离开宋朝时:“大怯恸而行。”张元痛哭涕零离开宋朝,眼珠子一翻,咬牙跺脚,砍掉宋朝一只手。果然是个狠人。

如果硬要比,“宋奸”比“夏奸”多很多。“宋奸”在西夏有名有姓的可拉一车,当然是马车。翻遍宋史也找不到几个“夏奸”。西夏人不投降,不叛变,气节不改。尽管饿得腿子发软。

宋朝富庶,于是李德明又是打又是求和,软硬兼施从宋朝获得封赏“银子万两,绢万匹,钱三万贯,茶二万斤……”李元昊打得宋朝晕头转向,却“约称臣,奉正朔。”得到宋朝每年“赐银、绮、绢、茶二十五万五千”的丰厚物资。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宋朝有自己慈悲的一面,给西夏物资,帮助夏国活下去,百姓无辜。软弱有之,仁慈亦有之。虽然宋朝一直想吃掉西夏,无奈西夏骨头太硬,不好下口。

《宋史·夏国传》记载,西夏对宋朝的称呼是根据西夏的需要来斟酌,弱时就称臣,比如李元昊给宋的《于宋请称帝改元表》就很谦虚。想得到赏赐就称父,称大宋皇帝。而国力强盛能打赢宋朝,就开始平起平坐,口气傲慢。

西夏和宋朝打仗,无论怎么打,彼此都没有大规模屠城的记载。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变幻城头的大王旗,百姓可以照样过日子,军队和军队头破血流干架,皇帝和皇帝互骂互踩。但是成吉思汗喜欢屠城,他攻下一座城,所剩无几。金人更加凶残,看看对宋人的“牵羊礼”就知道暴虐到何等地步——先侮辱你的精神,再毁灭你的肉体。这种痛,就连时间之轴,历史之轮都碾不平。

西夏皇帝总是看不清自己,而宋朝皇帝则是看不透朝臣。两下都在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最后结伴衰败陨落。

夏宋可以随意发动战争或者修书和好,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他们无法控制的,比如凶悍的成吉思汗。倒霉的夏宋已经没有办法推迟被黄雀吃掉的时间了。

快要成碎片的夏宋对元军大喊大叫,莫挨老子,打老子你试试看。成吉思汗哪里管他们的哀鸣,他扬起漫天沙尘,杀过来。他喜欢侵占,摧毁,控制。西夏拼尽最后的力气,把成吉思汗劈面一箭干掉。倘若有人拥有了撕裂历史的能量,老天必定会驱散。

某天深夜,读到这段话:“如此狭隘自负的世界观,把肆无忌惮地占领、洗劫陌生领土,征服、奴役、屠杀百姓,消灭他们可鄙的文明,理解为自然进程的一部分,把被误解的进化论老话,所谓的强者生存,当作罪行的辩护。”读完,心里深深吃了一惊。有人的地方,就有生长和消失,就有罪与罚,满世界都一样。

在地球的另一端,一群人带武器闯入一个岛屿。船长问土著居民:“你们会怎么样对待我们?”岛上的老人面对陌生的闯入者,沉默一阵后说:“我们不知道怎么样害人。我们只知道怎样跳舞。”

元军闯入西夏,直接摧毁,问一句的兴趣都没有。没多久,成吉思汗的儿子把西夏干掉。西夏灭亡的那几个月,中兴府城内地震,大雨,瘟疫,饥荒——世事沧桑,有盛有衰,西夏已经得不到上苍的护佑。中兴府厌倦了战争,甚至是西夏厌倦了西夏。风雨飘摇二百多年,从不停歇地打打杀杀,太累了。西夏谚说:“已遭困境,恰如灰狼装入牛皮囊,有才难施展。”元军扎住牛皮囊口,打死一座疲惫不堪的古城。

古老的凉州华锐歌谣唱道:“鹿羊相聚,百花滩上逐水草。狼虎相聚,山林深处劫牛羊。朋友相聚,酒宴上诉情意。仇人相遇,战场上分胜负。”如果时光上溯,可以选择,宋朝一定不想遇见西夏。西夏一定不想遇见成吉思汗。当然,成吉思汗遇见谁都无所谓,反正都会撵过去一顿棒子乱打。他不知道怎样跳舞,却知道怎样屠城。

贫穷的西夏能在夹缝中顽强周旋二百多年,是有原因的。西夏诗歌里有记载:“皇天下千黑头福高低,后土上万红脸智不齐。”党项人有强烈的祖先崇拜,用“黑头”和“红脸”代表全民族的人,心特别齐。所以西夏人的家国意识尤为强烈。

别看那些西夏人借高利贷,吃不饱,卖地卖牲口,但是战事一起,全民皆兵,女人也不例外。西夏谚语里说:“食野菜,拿弓箭。肠子露,腰上缠。腹子破,用草填。”“弱女刚烈不怕死,孤男临战不惜命。”成吉思汗死死摁住西夏,抹掉西夏,一定是惧怕西夏人这种凶悍的凝聚力。

“祖辈辩才道不尽,弭人谚语说不完。”“母美艳如千日白,父智明赛万月红。”这里的父母指西夏人共同的祖先。把西夏谚从头读到尾,李元昊也罢,李谅祚也罢,从未把百姓称为奴才。皇帝和百姓都称自己为弭人,有共同的黑头红脸祖先,从白高河来。皇帝和百姓的区别,只不过是福分的高低。大概正是因为这种民族精神,西夏百姓才能贫穷而顽强地跟着皇帝打仗。

元军把西夏毁灭得只剩下几个苍凉孤独的黄土包——“地球上最苍白的,最似月亮的事物——这些坟墓,曾经被植物包裹。”有学者认为,最初的西夏王陵并不是土丘。西夏人信奉佛教,王陵的外部,应该有巨大的木头楼阁支撑,一层一层,把土丘包裹在中间。元军对西夏那个恨呀,掘地三尺破坏殆尽,把王陵木头楼阁外衣拆毁,只剩下一堆颓废的黄土给后世人看。

游客们看几眼,模棱两可走了,西夏与他们无关。我远远地看了一眼西夏王陵——那种凄惨,孤绝,杂草般蔓延。我来自凉州啊,西夏。是凉州把最初的西夏交给这个世界,可是世界并没有善待你。亲爱的西夏,你哭了吗?你在茫茫太空里孤独地流浪了那么久,回到凉州了吗?

中兴府成为废墟,一切过往的繁华和文化艺术都被毁灭,西夏销声匿迹。也或许,除了恨,元军对西夏是惧怕的,党项人是他们的心理阴影,是幽灵般的梦魇,是剔除不掉的恐惧,是戳进心口的一根尖刺。元军毁灭西夏的一切,甚至毁灭了毁灭,就是为了“以銷毁任何对过去的记忆,重新开始生活。”

是的,元军征服西夏,并不管党项人跳舞不跳舞。虽然西夏舞也不错。元军只想让党项人带着他们的文明,全部消失。光阴并不管消失了什么,仍旧沿着时空的隧道前行。

我想读史这件事,绝非为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而是把一堆沉积的光阴撬开,找到文明一次次被毁坏的缘由,并引以为戒。其实读书也是一种自找苦吃——不知则不忧虑。读一段文明的陨落,免不了要吸收其中的哀伤,自己把自己愁老。虽然历史是已经发生过的,全人类都有过的旧时光。

刘梅花 本名刘玫华。中国作协会员,第二届甘肃儿童文学八骏之一。在《芳草》《天涯》《散文》等杂志发表散文和小说。著有作品集《芣苡在野》《草庐听雪》《骆驼庄园》等8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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