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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飞何处不护花

2023-04-24张幼矩

现代艺术 2023年4期
关键词:钱老楹联书画

张幼矩

近几年,也非关无端的乍冷乍热,就我们书画界而言,葛墨安、苗波、刘奇晋、李学仁、沈道鸿、朱棠棣、叶瑞琨、杨诗云等老老少少的一帮人相继驾鹤,因此导出了另外一种别样的悲怆。

就在预祝元旦春节这些天,与钱来忠熟识的李林海同学到访寒舍,尚言及待疫情大缓后结伴往三道堰钱宅“四德园”访友,共话沧桑。焉知12月29日一朝醒来,一条钱老已经走了的消息将我打闷,想到他那壮实的身板,这怎么可能呵!但一见到各路人马纷致悼念的词语,使我不得不清醒过来面对这冷冰冰的现实。哀词恸语固属常谈,但那艺精而多才、平凡而不凡的共识的确道出了钱老作人谋事致艺扶苗的精髓。我当然也是感同身受者而与之共鸣。

钱老比我大一岁,因此我称他为“老哥子”。记得在一次要为四川省人民政府驻北京办事处画画的动员会上,他讲到了文化与书画的关系,希望书画家们除写字画画而外要多研习下“汉学”(他称国学为汉学),言下之意并不难解。凡看过他文章的人都不无言及他对中国文化用功之深,行笔之间,引经据典随手撷来都无不中的。中国楹联相对于古典诗词而言,世人一般都视为民间物事或文之小道末技,但他不这样看,“这是一份中国文化独有的优良传统,非方块字不行,这个民族遗产不能断了。”因此团结了一大批诗人、作家、联家,爱好者、书法家、画家投到这个事业中来,成立了四川省楹联学会并继段可情先生后亲任会长,终于让联艺在全省开花结果,影响及于全国。楹联学会作为一个纯群众性的社团组织,在文不卖钱,自筹经费的困境中能生存下来,钱老已经尽力了。钱老在四川省文联、省美协的多重职务以及他那一颗见文必爱、见艺必助之心过多地消耗了他的精力,当他提出辞去楹联学会会长职务时,有的同志不解,但退后不久他便生病了,方令人省悟并为之担心。

由于钱老的水平之高,书画家们都比较爱他写的评论文章,但他总是爱从书画整体的角度入手加以中肯的品评,在比较中讲出此作此人的艺术特点,而避免了那些放之四海而皆准,令人初看而大喜、细思又觉无味的空泛文章。正因他的认真态度,让作者能真正获益,从而自促进步。在他的口头禅中,大局观与文化观是先于艺术观的,因而能让人从技艺上跳出一些模式化圈子,去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不但与人交流时如此,自己则更是身体力行,善于思考,谋定而后动。我有事去文联或去他家里,看他写文章皆是毛笔挥洒,文不加点,一气呵成,改動极少。其实他在这体验中已自然而然地促成了自我登高的三件事:完成了文章;炼淘了文字与文思;坚持了书法日课。为以后增加了有价值的文物。当时已通行什么签字笔、老板笔之类,但他一直都用国牋国笔,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在我等书画界同辈中,钱来忠是职务级别最高的领导,但画家们却很少有人叫他主席、书记、会长之类。如有次一个大型美展,贵宾中有宣传部、文化厅等领导,相互为表尊重都在职务前加一姓氏,这样也让我们了解了他们之间的习惯,但书画家与学员们就不一样,虽是平头百姓,除称呼其他领导以职务尊之外唯独对钱老直呼其名,李金远就这么干过,急忙忙地跑到面前“钱来忠,我有件事情找你……”,竟在这种突兀的忙乱中,钱老居然与他交谈了起来。可见他待人之和蔼平等。我之所以一直叫他“老哥子”,也是根源于此,看来要团结人特别是在同辈中,作为领导是要一番涵养的。所谓涵养,不是靠装或故作姿态能办到的,习惯成自然,就不会以周边同志的直率为忤了。

钱老不离群众,他早期在凉山作了很多年的群众文化工作,对那些业余爱好者有极深的感情,到省上工作后创办了面向全国公开出版的文艺杂志《现代艺术》并亲任总编辑和社长,为广大的文艺家亦包括业余作者在内开辟了一个得以发表、交流,提高的普及园地,应该说是他那群众文化情结的体现吧。他晚年对张浴新的支持和肯定亦一以贯之,令人不得不感动。

钱老退休后远居乡下,有了更多的时间投入创作,但四川省政协书画院长和四川省楹联学会屡辞不果的会长职责仍需要他发挥余热,实际上是退而难休,身体状况也愈后愈不理想了。在一次学术讨论会上,我发觉其听力比我还差,必须引颈搭掌罩住耳朵方能进行交流,于是买了一个与我同型的助听器送他用,后在某些场面见他没戴上便大声问他为啥?我对助听器多少有些研究,如效果不好还可再买更高级的送他,想不到他却说戴起耳朵痛。我笑他好几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戴久点就习惯了嘛。后来我走访医生咨询,才弄清楚,我是器质(耳膜穿孔)有损但听骨(蜗骨)还在,听神经健全,所以还有一半听力,但钱老可能是听神经出了问题,音量再大也不管用。书法家刘奇晋的兄弟刘铈晋有只耳朵即是这样。而问题是,我再去看他时,其动作已显然缓慢了,颈部已不灵活,要整个身子转过来才能与之大声对话。凡是得神经科病症的大抵都是如此,随着年纪加大,可控性便加速减弱了。不亦悲乎!

钱来忠的一生也反照出了一种人才现象,人才者无非两种,一是专一型的,二是复合型的,钱老显然属于后者,我与他交往之间,总感觉他什么都懂,书画而外知识面很广,且往往有自己的见解,与之交可说“如沐春风”获益匪浅。这是怎么来的呢,我第一次到他家时,一张画桌周围书架上全是书,历史的、政治的、文学的、经济的,画册画集、书画理论而外还有许多杂书,而在卫生间的壁上也装置了木格,放了很多轻松一点、薄一点、规格小一点的书,取阅方便,由此我就想到了欧阳修马上、枕上、厕上都可用功的“三上”学问法。“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所以一个人遇有不快便感叹没有机遇,而很少在自我努力如何上扪心自问是不全面的。从他的家世而言,固然有吴越王钱镠的基因传承,也有富顺历来出文人与官员的地域影响,但他自己不努力,一拿起书便昏昏欲睡的话,即使天才也会被岁月消磨殆尽,如果他在工作实践中甘当懒人,无所成事的话,就不会有身后还有很多人为之叹惋和追思的钱来忠了。

钱老的艺术成就是丰厚的,因此在痛惜的意绪中敬撰谨书一副送他走好的挽联,并结束这有话说不完又必须结束的文章。

联曰:

苍天罔亟,笔墨涙飞殇赤子;

锦水难忘,丹青霞落哭通才。

(作者为钱来忠同道好友,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四川省美协山水画会学术部主任和花鸟画会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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