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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

2023-04-20安宁

躬耕 2023年4期
关键词:阿加

安宁

黄昏,暑气渐消,暮色犹如巨大的飞鸟,缓缓降落热气腾腾的村庄。我抬头看一眼雾气缭绕的天际,鼓起勇气,一头扎进绿色的汪洋,寻找失踪的母亲。

这是八月,村庄被一望无际的玉米包围。起风的时候,整个村庄便化作一叶小舟,在汹涌的浪涛中若隐若现。小小的我,则似一只惊惶的飞虫,伏在剑戟般狭长的玉米叶片上随波逐流。

大人们借着傍晚的凉风,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埋头锄草。小孩子们则趴在田间地头,与蜻蜓或者天牛玩耍,累了倦了,便随意地将它们短暂的一生终结。傻子坐在自家的庭院里,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发出神秘的喊叫。有时候他也会跑出门去,沿着村庄大道寂寞地行走,见到好看的女人,他就站住,盯着女人胸前鼓荡的衣衫痴痴傻笑。女人看了心烦,捡起脚下的木棍,大骂着驱赶他。狗站在自家门口,眺望着巷口,那里始终没有人来;它们便走出巷子,汇聚在一起,用饥饿的身体里仅存的气力,发出茫然的吼叫。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在狗叫声中微微晃动一下,继续向深山隐去。

月亮早已挂在天边,家家户户的炊烟还没有升起。整个村庄的人仿佛都消失在玉米地里,忘记了人间时日。遥远的地平线上,秋天的战鼓正隐约响起,这紧锣密鼓的声响催促着人们,一场抢收大战即将开始。此时人若匍匐在大地上,还能听到遍地抽穗授粉的玉米,正从泥土里咕咚咕咚汲取着生命的乳汁。

我的身体也在发出叫声,饥饿张开大嘴,将我一点点吞噬。我放过一只觅食的蚂蚁,站起身来,顺着枝叶横生的垄沟,看向玉米地的深处。因为眩晕,整个大地都在我的眼前晃动。我扶住一株玉米,在窸窣的声响中,侧耳辨认着母亲的脚步声。我听到风吹过成千上万株玉米柔软的花须,发出亲密的私语,红色的花须在热烈地喊叫,黄色的花须在寂静地歌唱,白色的仰望苍穹,等待星空睁开无数闪亮的眸子。我还听到飞蛾拍打着薄薄的翼翅,列队飞回巢穴的声响。一只青蛙从沟渠中一跃而起,将路过的蚊虫吞入腹中。

但在千万种声响中,我只渴望母亲的声音,尽管她从未温柔地呼唤过我。残酷的生活榨干了她心中残存的爱与暖。她在疲惫的时候骂我,像骂一条夹着尾巴讨要吃食的狗。她在快乐的时候骂我,像骂庭院里惹是生非的牲畜。她在与父亲撕扯后骂我,像骂该死的人生。一切让她生出烦恼的事情她都破口大骂,以此对抗永无休止的琐碎日常。母亲这样固执地厌倦着我们贫穷的家,我却依然将她视作人间的焰火,我要将世间所有的爱都拿来送给她。我来自她的身体,这世间唯一的爱的源头,我如何能弃她而去?不,我要紧紧跟随着她,像一只扑火的飞蛾,耗尽平生气力,守护住这点微弱的光,这必将照亮我漫长一生的光。

我于是起身,朝着大地上涌动的汪洋一声声呼唤:娘!娘!娘!我的声音在寂静的黄昏里传出去很远。它们沿着垄沟曲折向前,先是碰翻了一片娇嫩的草叶,而后惊醒一粒沉睡的虫卵,继而抚过一株醉酒的高粱,撞飞一枚饱满的大豆。回巢的蚂蚁纷纷驻足,仰起小小的椭圆的脑袋,倾听着一声声稚嫩的呼唤,慢慢消失在苍茫的旷野之中。

此刻的母亲,或许正在田地的尽头埋头锄草,她的一颗心完全沉浸在辛苦的劳作中,忘了独自玩耍的孩子。她并不关心我在做些什么,她生下了我,似乎就完成了上天赋予的生儿育女的重任。她不喜欢孩子,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从未被父母温柔地爱过,她因此也不知道怎么去爱自己的孩子,这一个接一个从她疲惫的身体上掉下的肉团,让她觉得厌倦,他们将庭院搞得鸡飞狗跳,将生活弄成一团乱麻,他们催她衰老,让皱纹早早爬上她明亮的额头。她宁肯低头侍弄庄稼,在麦浪中倾听布谷鸟的歌唱,或者雨中去看汩汩汲水的玉米,也好过陷在孩子们无休无止的吵闹中。也或许,她早已听见我的呼唤,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抬头看一眼昏暗的天光,继续弯腰劳作;仿佛我对她的依恋,是习以为常的虫鸣,在她耳边日复一日地响着,不会惊起任何的波澜。

但我却深深眷恋着母亲,我要穿过茂密的玉米地去寻找她,我要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家,告诉她我爱她,一生一世都和她在一起,如果失去了她,我的生命也将黯淡无光,仿佛所有的星辰从夜空中消失。

我于是拨开绿色的波浪,一头扎进玉米田中。狭长的玉米叶片划过我的肌肤,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伤痕。泥土灌满了我的鞋子,硌疼了我的双脚。没有刨掉的麦茬,时不时就扎了我的脚踝。一只青蛙跃过我的小腿,将我吓出一声尖叫。在田地的更深处,一切声响都被隔绝,村庄化为虚无,天空也不见踪迹,整个世界只剩下浩浩蕩荡的玉米,我走不到尽头,也没有尽头。我将被无边无际的玉米吞噬,当夜色张开巨大的帷幕,罩住村庄的那一刻,我这样惊恐地想。

我于是放声大哭。哭声撞击着厚重的夜幕,发出沉闷的回响。我在浓郁的夜色包裹中,像一个即将窒息的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用尽洪荒之力,发出最后的呼救:娘!娘!娘!

我的呼救声最终换来了母亲的回应。她在不远的地方直起身来,疲惫地骂我:你娘没死呢,哭什么哭?!赶紧滚回家去,别在这里让我心烦!

我不管这些,我只循着母亲的骂声,在玉米田里飞快地奔跑。此刻,什么都没有这骂声更让我快乐,什么都不能阻碍我向着温暖的怀抱飞奔。

仿佛历经了漫长的一生,仿佛疾驰了千万里路,我最终抵达母亲的身边。她看着我满脸的汗水和污渍,又开始无休无止地骂我。

而我,则羞涩地走过去,拉住母亲的衣角,甜蜜地笑着。就像那一刻,我在爱整个的世界。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和阿加、大邵决定转换战场,从热气氤氲的火锅店撤退,前往一家文艺酒吧,那里正有歌手,在唱我们年轻时喜欢的民谣。

我只是偶尔路过阿加和大邵的城市。许多年过去,一起读书时曾经有过的隔阂早已烟消云散,却依然不想与他们重逢,仿佛老死不相往来,是祭奠我们亲密时光的唯一方式。我用忙碌填充着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每一分钟,似乎如此,我就与过去的一段生活,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是到即将离去的前一天的午后,我在窗前收拾行李,抬头看到天边一枚薄如蝉翼的月亮,正与太阳遥遥相望。日月交相辉映,却永不能在一起,这人世间永恒的生离死别,让我生出哀愁,于是立刻翻出阿加的号码,短信给他:我在你和大邵的城市,一起吃晚饭吧。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我和阿加选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等待大邵。橘黄的灯光落在我们脸上,照亮了岁月留下的沟壑,也让隐约闪现的白发无处藏身。起初,我们还面露矜持,不知道历经漫长时光后的相逢,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跨越曾经的鸿沟;随即,我们就因彼此想要慌张掩饰却又无法掩饰的眼角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落了堆积在我们之间的尘埃,露出让人动容的光。那时,我和阿加、大邵一起读书,初次相见,便在喧闹的人群中嗅到彼此的气息,这气息稀有珍贵,像清新的红松的香气。此后三人结伴而行,每到周末便隐没于城市的大街小巷,或混迹于热闹的酒肆茶楼,再或前往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只为看一场壮阔雄浑的落日。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没有太多世俗的负累,可以安静享受读书的快乐。校园里的银杏树高大繁茂,可以帮我们遮挡城市的喧嚣。墙头上总有一只猫蹑手蹑脚地走过,并在夜深人静时发出鬼魅的叫声。花园里的花朵正在怒放,风掠过带刺的玫瑰,筛下闪烁的光影。正午,整个城市都在蝉鸣中昏昏欲睡,三个人悄无声息地溜出校园,在曲折的街巷中尽情游走。遇到酒吧,便折进去点上一杯便宜的扎啤。有时彼此无话,只慵懒地窝在沙发里,安静地注视着台上闭眼唱歌的女孩。她那样青春逼人,仿佛有无数可供挥霍的时光,真让人艳羡。有时我们热烈争执,为已成烟云的过去,和虚无缥缈的未来。争执过后,便大笑着出门,继续幽灵一样在太阳下游荡。天空以趋向永恒的蓝,在我们身后无限延伸。更远一些的天际,正风起云涌。

这是已经逝去的时光。而今,世俗生活缠住了我们前往远方的脚步,肉身麻木衰老,眼睛日渐浑浊;回望过去,那段奢侈的岁月,犹如镜花水月,虚幻朦胧,梦中醒来,恍如隔世。

大邵姗姗来迟,只是为了庄重地沐浴更衣,让镜中的自己,看上去更年轻一些,也体面一些。他生性敏感,在三人因隔阂失去联系的几年,他仿佛人间蒸发,杳无音讯。倒是我和阿加,偶尔还会去彼此的空间看上一眼,不声不响地点一个赞,而后悄然离去。

我们都笑大邵,衬衫笔挺,头油发亮,捯饬得好像要来一场黄昏恋,而不是会见亲爱的老友。落座时有些拘谨的大邵,听完我们的奚落,也跟着笑起来。笑声震动了头顶的氛围灯,锅里的毛肚、培根和黄喉,便在晃动的光影里,热烈地翻滚着,像很多年前穿街走巷不分彼此的我们。

牛肉丸、虾球、扇贝、豆腐、秋葵、羊肉、里脊、鸭血,逐一被投入锅里,再一一送入我们腹中。食物温暖了我们的肠胃,靠近肠胃的一颗心,也因此饱满丰盈,仿佛一片干枯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舒展身体,重现芳华。这热气缭绕的火锅,裹挟着我们,让我们迅速地后退,回到激情蓬勃的读书时代。于是我们决定转战酒吧,就像我们曾经很多次所做的那样。

酒吧里正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高脚凳上,轻声弹唱着一首近乎古老的民谣。灯光洒落下来,女孩瘦削的身体一半隐匿在光影里,一半安放在明亮处,像一幅好看的剪影。此刻,我们与她一起,虚度着美好的夜晚。我们所聊过的一切,都将化为尘埃。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也将在无边的黑夜中消融。唯有我们在窗前一起抬头看过的月亮,永恒地挂在天边,从未因为我们的聚散而有所改变。可是,恰是这些虚度的光阴,恰是这些一起行经的日与夜,化为生命中闪烁的星辰,在无数孤独的夜里,将我们照亮。

那些曾经有过的嫉恨、误解、争执、抵牾,此刻全都在歌声中消解。我们彼此宽恕,宛如人生初见。那时,风吹过矮墙,掀动我的裙裾,我踩着凉鞋在细碎的树影里走路,迎面走来的阿加大邵笑着拦住我说:嗨,跟我们一起去护城河边散会儿步吧?故事就这样开始。

红酒化作一条柔软的小蛇,在身体里自由地游走。微醺中忘了是谁,看到那轮硕大的月亮,发出惊异的叫声。三个人走出酒吧,踩着清凉的月光,在寂静无人的大道上欢快地走着。那轮迷人的月亮,让整个城市变得圣洁而又梦幻。几颗星星在遥远的天边,安静地闪烁。初夏的风吹过我们的肌肤,在那里留下花朵的香。

我们就这样追逐着月亮,一直在夜色中走。仿佛如此,明天就永远不会抵达。那时,月亮隐退,太阳升起,阿加留在这座热闹的城市,大邵举家南迁,而我,也将悄然离去。命运就这样把我们遣散,一去永不复返。

饭后,我们在慕先生的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谈一些江湖上的事。

暮色四浮,落地窗外的小花园里,只剩下氤氲的光影。几只猫列队走过墙头,跳到旁边的大槐树上。晚风吹来,树叶哗啦作响。邻家的狗被声响惊动,一阵疾风骤雨似的狂吠,随即又陷入长久的沉默。远远的地平线上,雷声正轰隆轰隆地赶来,像一列漫长的火车,从地心深处開往寂静的人间。

看看天色,慕太太起身,去厨房端来几盘南方寄来的精巧点心。她还细心地补了妆,披了一袭月牙白的罩衫,又将口红涂得明亮了一些。我送来的一大束花,慕太太修剪后,拆分开,放入两个漂亮的花瓶。一束是热烈的红玫瑰,摆在我们面前的圆桌上,一束是淡雅的康乃馨,隐在沙发一侧的角落里,默默吐露芬芳。

黑暗中,风化作冰冷的游蛇,穿过纱门潜入客厅,贴着人们脚踝处的肌肤弯来绕去。橘色的吊灯在隐隐的雷声中不安地晃动,天鹅绒般的玫瑰花瓣轻微地战栗着。一场即将抵达的大雨,让世间万物陷入无处躲避的惶恐。

忽然一声惊雷,在花园的石灰矮墙上炸响。人们纷纷停下言谈,扭头看向窗外。见高大的白杨,正在风暴中发出雄狮般的怒吼。乌云滚滚而来,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大地。客厅的灯努力地亮了一些,仿佛知晓此刻的人们,需要更多温暖的光。一只孤傲的白猫惊恐地跳下槐树,消失在黑暗的角落。大风卷起枯枝败叶,在夜空中游荡,又重重地将它们摔下。整个城市的车辆都受到惊吓,沿街发出一连串的尖叫。雷电和风暴以狂飙突进之势,裹挟着大雨奔涌而来,夜空瞬间撕裂,暴雨如注,倾泻而下,天地间一片混沌。

我走至窗前,去看花园里飘摇不定的花草。黑暗中,听见一根粗壮的树枝,重重地坠落在水泥地上。所有的飞鸟虫豸都消失不见,连同它们建在半空或地下的巢穴,也在暴风雨中隐匿。我忘了片刻前朋友们热烈谈及的江湖掌故,雨夜中正忍受无情摧残的花草,让我心痛。只有矮胖的诗人吃饱喝足,在这无处可去的夜晚生出困意,将人间的烦恼统统抛弃,卧倒在沙发上,不过片刻,便发出幸福的鼾声。饱受失眠之苦的朋友,看着四仰八叉酣睡的诗人,生出微微的嫉妒,知道乾坤颠倒也唤他不醒,便指着他灯下露出的肥胖肚皮取笑一阵,继续将视线投向窗外无休无止的雨夜。

慕先生提及花园里的几株沙果树,每年秋天,果实都会落满了庭院,因为工作忙碌,来不及捡拾,只能任由它们腐烂,再经几场雨雪,便化为淤泥,仿佛它们从未在枝头有过耀眼的四季。有時,他站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看到被鸟儿啄食得千疮百孔的果实,会一阵心疼,转身取一个袋子,将色泽红润的完好沙果一一捡起,送给门口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几只野猫蹲在墙头,很少睬他,只眯眼享受着秋日的阳光。流浪至此的白猫性情冷傲,一只眼睛是深邃的蓝,另外一只则是璀璨的金,于是当它站在墙头,仰望苍穹,人们便觉得它的身体里,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也有光芒万丈的太阳。慕太太因此更喜欢它,尽管它每天蹭吃蹭喝,从未对她的喂食表达过感激。倒是白猫生下的四只小猫,颜色灰黑相间,在院子里每日追逐,撒娇卖萌,惹人喜爱。黑猫并非猫仔的父亲,却每日与白猫形影不离,仿佛神仙眷侣。

此刻,风雨猛烈撞击着纱门,慕太太有些不安,几次起身走到门口,探头去看昏暗的庭院。那里除了遍地的枯枝败叶,什么也没有。黄昏时还在庭院里散步的猫咪,这会踪迹全无。只有无尽的雨夜,笼罩着苍茫的大地。

慕先生也扭头去看窗外绵延不绝的夜雨。不知什么东西忽然从半空坠落,我猜测那是一根枯萎的枝干,摇摇欲坠地悬在半空,曾与猫咪一起,在小小的庭院里沐浴着阳光,但最终没有敌过这场残酷的风雨。也或许,那是一枚酸甜的沙果,刚刚泛起羞涩的红,尚未等到秋天,向主人奉献所有的甜。这些不过是风雨之夜最朴素的场景,没有人会为这样的瞬间停留,只有偶然行经此处的慕先生,会因这与生命相连的细微的声响,生出无限的愁思,仿佛它们是他漫长人生中,汁液饱满的部分。

雨下了不知多久,终于慢慢停下。推开纱门,见夜空中一弯被雨水清洗过的月亮,闪烁着清澈的光。三五颗星星眨动着眼睛,好奇地注视着人间。一只飞鸟抖落羽翼上的积水,消失在夜色中。庭院里落满了枝叶,一根粗壮的槐树枝干横亘在甬道上,断裂处泛着银白的光。沿墙的沙果树下,满是青涩的果实,一颗一颗,湿漉漉的,带着让人怜惜的伤。一只小猫从厢房中探出头来,惊异地看着满地的积水。

这雨后无处不在的衰败与新生,让人内心涌动着哀愁。梦中被叫醒的胖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出门,一低头看到脚下满地的沙果,呆愣了片刻,而后弯腰捡起几颗,揣入口袋。

我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回头,还看见慕先生和慕太太,并肩站在门口的丁香树下,注视着我们。一阵风吹过,两边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枝叶间的雨水随风飘落,有沁人的凉,倏然在脖颈处消失。此外,一切都隐匿在黑暗之中。只有遥远的星辰,闪烁着寂静的光,无声地注视着人间的这一场别离。

责任编辑 胡文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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