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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饭,永远的乡愁

2023-04-12龙茂泉

当代作家 2023年2期
关键词:岳父母腊肉

一周前,岳母就来电话通知我们农历冬月初三都回家吃年猪饭。

接罢电话,我翻开老皇历一看,原来这天是个好日子属牛,意寓来年喂养的猪有牛大,岳母一向做大事都信奉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

杀年猪是我家乡古老的习俗,每逢过年过节或喜庆设宴,乡亲们都会杀猪备办,喜气冲天,热闹非凡。其中,春节前杀年猪吃的饭,最香,最有意味,也是山里人一年中最难吃到的好饭。

岁月无情,一晃离家40余年岀来为工作和生活打拼还真没吃上一頓安逸的年猪饭呢。记得小时候,家里杀猪的那天,天不亮我就起床,揉揉朦胧的睡眼,看着大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准备杀的年猪从猪圈里哄到院子里,趁猪不备,一人用结扣的绳子套住猪颈用力拽倒,三四个壮汉齐上阵把猪按住捆绑结实,抬到一张四方桌上,壮汉们使力按着猪脚和猪身,尽量不让猪挣扎乱动,再把猪头拉出桌子边,使猪头耷拉着。只见一个手持杀猪刀的汉子闪电般地既快又准的把刀捅进猪喉咙处。刀抽出来的同时,一股鲜红的猪血喷涌而出,流淌进事先准备调好淡盐水的菜盆里,这盆血旺将被加工成“杀猪饭”饭桌上的一道鲜美可口的“血旺菜”。

紧接着往猪的身上浇烫水,边浇水边用刀刮褪猪毛,大约一袋烟的功夫,猪毛褪干净,冲洗、开膛剖肚、翻洗肠子、内脏……一切都井然有序,动作娴熟。大人们忙碌着,小孩子们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热闹,胆大的还伸手去摸摸白白的猪肚皮,有的男孩子会让大人帮忙,把猪尿泡吹圆,像气球一样,扎紧口,开心地相互踢、砸、摔打,猪尿泡经久耐摔,不破不裂。这东西也算是我们儿时的唯一儿童玩具了。

按当时村里老规矩,杀年猪是有许多讲究的。首先,请人杀猪是瞧得起人,人们常说:“杀猪是杀那几个人(玩得来)”。然而,如果你平时不与人们来往,也难请到人来。其次,所请的屠夫必须要很有经验,屠刀递进猪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留得匀缓,预示着主人家来年平安吉祥。否则,血来得凶猛和来得少,主人家来年都会遇到凶险事。整好猪,事先得取一大块最好吃的肉来烧煮,待饭和菜做好,就挨家挨户的去请人来吃杀猪饭。所请的人中,自家当年有年猪杀,就去吃;否则,无论人家怎么热情的邀请,是不会去的,因不能请人家来吃是会难堪的。

我们家在当地还算比较殷实,没有杀不起年猪的年份,我确实亲眼见过杀不起年猪的邻居,当我家请人杀猪时,邻居家大人早就带着孩子们外出做事去,在家里是怪不好过的。但任我们怎么去请他们吃年猪饭,他们总是不愿到场,眼里噙着泪水,望着土地发呆。

每年杀年猪的时候,杀猪饭确实好吃,生锈的肠胃享受着久违的米饭,久违的米饭下着久违的新鲜肉,吃起来好不过瘾。晚上,把客人招待走后,再慢慢把猪肚内的生猪油熬成油渣,把五脏六腑等肚内的猪杂炒熟装好。此时,我们又大吃特吃起来,直到胃里撑不住了,嘴里还在咂咂地响着,欲罢不能。如此丰裕的好生活,一直要持续好几天,等油渣和猪杂吃完后,一家人又回到紧巴巴的生活中。这就是物资匮乏时代留给我的记忆。

11月26日(农历冬月初三),风和日丽,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显得格外暖和。一大早,我们驱车从县城出发,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一行到岳父母家临近中午,见过岳父母大人和来帮忙办年猪饭的客人们后,我径直来到猪圈旁,只见两头足足有四、五百斤重的又肥又大的年猪在圈里打转,猪槽里空空如也,它们仿佛在寻找食物,万没想到今天它们将奔赴“杀”场。看着它们的样子心里有点怜惜,更多的是心疼:岳父岳母都是年已八旬的耄耋老人,每年勤奋劳作,宰杀两头近千斤肉的年猪,他们纯粹是为了满足儿孙们的味蕾,我为两位老人的辛勤付出、无私奉献顿生敬意……

时至中午,四个经验老道的屠夫才从坛包井转战到岳父母家,他们带着全套工具,采用机械化的宰杀方法,三下五除二,两头肥猪仅用一个多小时就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主人家只用给付120元/头的工钱就完事了。

夕阳西下,吃杀猪饭、刨汤宴,感受地道家乡年味的时候到了,自家人和客人围坐在圆桌旁,桌上摆满了一碗碗杀猪菜:排骨萝卜汤、粉蒸肉、细土豆丝、煮青菜、三线肉、猪旺血、葱炒猪肝、酸菜炒肉片、 回锅肉、油炸排骨等等,光眼睛瞧瞧,馋得人直砸嘴,恨不得马上大咬几口。在溢满浓浓亲情的气氛中, 人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人声鼎沸、热情似火,东西南北、天上地下、张家娶媳妇、李家儿子考上重点学校的吹牛聊天,随着一碗碗酒下肚,声音渐高,谈趣更浓。图的就是人缘亲情,图的就是热闹欢乐的气氛,开心高兴的心情,浓浓的亲情和厚重的年味。

年猪杀完后,熏腊肉挺讲方法的,先将冷却后的生猪肉砍成块,用食盐腌匀腌透,再放进大盆里合起来。三至五天后,将之取出用棕叶扎绳套好,挂在一间隐蔽的小屋内,然后在下面升起柴火,火不能太大,让火烟正对架下的肉不停地熏。待肉的水分熏干,肉色变成黑里透黄时,就算熏好了,取下,晾在通风的地方。这样的腊肉味道长香,不变质。熏腊肉时,岳父母总是守着熏,边加柴边守着,不能让火力过大,以免发生火灾。几十年来,我们三姊妹过年买的鲜猪肉都是送到老人家里,请岳父母为我们熏成高质量的腊肉。

如今,改革开放几十年,生活富裕了,天天有年味,餐餐有肉吃,过年杀猪与否好像不重要了。但那份思乡的情怀、念旧的情怀,童年的味道,像嚼儿时甜杆子(苞谷杆)般回味无穷,依然如昨。

杀猪饭,永远的乡愁。

俗话说:“父母在,家就在”。有两位老人健在,晚辈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心都惦记着这个大家,老人就象一团火,将我们大家暖暖地围在一起。

作者简介:

龙茂泉,湖北巴东人,中共党员,退休干部。离开公职多年闲赋悠居峡江的一介布衣,酷爱文学打发时光的码字人,偶尔发布小文的州作协会员,热爱生活的开心翁,含怡弄孙的闲暇时间专司《峡江布衣》的恩施州网络媒体协会成员。纸媒《白鹭文刊》副主编,《世界文学》签约作家,《乡村作家》终身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

作品散见于《半月谈》《人民法院报》《中国绿色时报》《湖北日报》《农村新报》《湖北社会保障》《恩施日报》《白鹭文刊》《齐鲁文学》《西部作家》《中国乡村》《青年文学家》《中国西部散文选刋》等报刋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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