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贺洁（中央民族大学）

中国政府自2013年开始以渐进方式在多个省市实施自由贸易试验区政策，至今为止已形成了“1+3+7+1+6+3”以及海南省全面开展自由贸易港建设的整体布局，共有6个批次，涉及21省市49个城市及海南全岛。作为新时代改革开放的新高地，自由贸易试验区已经成为稳住外贸外资的重要阵地，连接和促进“双循环”新格局的形成。

自《中国(辽宁)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于2017年正式发布，辽宁自贸试验区不仅承载着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等国家区域发展战略，而且承载着对接“一带一路”建设、引领东北进入全面开放时代的重要使命。工业作为中国经济的支柱，其消耗的化石能源是碳排放的主要来源，而随着辽宁自贸试验区的建立，外资外贸水平的提高、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振兴是否会提高其碳排放强度？如何利用自贸试验区抓住国家给予的制度创新红利，在保持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同时实现碳达峰和碳中和目标，因地制宜走出一条符合辽宁特色的自贸试验区道路，这个问题值得辽宁自贸试验区探讨。

本文将辽宁自贸试验区的设立视为准自然试验，考察辽宁自贸试验区建设前后碳排放强度的变化。

一、机制分析

（一）环境规制的倒退效应与倒逼效应

环境规制的“倒退效应”是指企业可能因为环境规制强度的提高，导致企业成本的增加，企业不得不减产甚至退出市场，区域经济增长因此受到阻碍。而当环境规制的“倒退效应”起作用时，即使区域碳排放得到下降，那也是建立在生产下降，经济增长放缓的代价之上。对此部分地方政府可能会放松自己辖区范围内的环境规制，以此促进地方经济增长，这时就会出现“向底线赛跑”的现象。

而环境规制的“倒逼效应”却认为环境规制会对企业、地方经济起到积极的作用。在适度的范围内，环境规制强度的上升，导致企业生产成本增加，这会刺激企业进行技术革新、提高内部管理效率，而一方面技术管理的创新，不仅减少企业在生产经营中花费的成本，还能凭借自身技术获得国际市场上的竞争优势，另一方面缓解地方生态压力。当环境规制的“倒逼效应”占主导作用时，不仅达到了碳排放减少的效果，而且提升企业竞争力，促进区域经济发展。

（二）外商直接投资的正外部效应与负外部效应

发展中国家为了促进经济增长、产业转型与升级，积极主动引进外资。中国引进外资的主要领域在第二产业，以工业为主。根据污染避难所假说，跨国公司为了避免高额成本，通常喜欢将污染密集型产业转移到环境法规较低的国家。发展中国家因其较不严格的环境法规能够吸引跨国企业的资金流入。而根据污染光环假说，东道国通过FDI直接获得资本融资，采用更环保的生产技术，通过提高生产率来刺激经济活动，同时外国公司转让先进技术，产生正外部效应。此外，外资企业的技术溢出效应也能带动当地企业的生产技术以及效率的提升，降低污染排放强度。

辽宁自贸试验区的设立对碳排放强度的不确定性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进出口贸易的碳排放转移，二是环境规制与政策定位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不确定性，三是投资带来的外部效应的不确定性，而由于我国近些年相关规章制度的不断完善，投资透明度提高，环境规制相较于以往更清晰明确，“污染光环”“污染避难所”假说已经不能较好解释这些变化，但考虑到我国部分地方政府环境意识较弱，为了追求一时的经济增速，即便明确环境执法标准，也会降低实际执行力度，因此暂时仍考虑此机制。

二、辽宁自由贸易试验区现状与分析

（一）辽宁自贸试验区的建立

辽宁省地处东北亚经济圈中心位置，与日韩隔海相望，与欧洲陆海通道相连既沿海又沿边，拥有独特的对外开放区位优势。《中国(辽宁)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于2017年3月31日出台，辽宁自贸试验区这5年来重点探索如何走好向东北亚区域开放合作道路，建设成为提升东北老工业基地发展整体竞争力和对外开放水平的新引擎。辽宁自贸区实施范围为119.89平方公里，涵盖大连、沈阳、营口三个片区。

挂牌发展5年多来，辽宁自贸试验区全部完成《总体方案》中123项改革试验任务的同时，还自主创造了148项改革创新经验，其中13项在全国复制推广，在第三批自贸试验区中位居前列。

辽宁自贸试验区区内企业由原来的1.2万户增长到现在的5.8万户，新增注册资本6987亿元，面向东北亚开放合作“桥头堡”效应初步形成。2019年辽宁自贸试验区税收登记企业3.7万户，财税收入105亿元，是成立前的3.3倍；进出口总额1691亿元，是成立前的1.7倍；固定资产投资139亿元，是成立前的3倍。辽宁自贸试验区三年新增300余家东北亚外资企业入驻；沈阳片区开辟东北亚创新中心和人文交流中心建设新路径，全国首家出入境人员综合服务“单一窗口”正式上线运行；大连片区搭建中日韩青年的国际双创平台，推进中日经贸产业合作园建设；营口片区充分发挥海铁联运优势，东北亚的国际商贸物流中心建设取得成效。

（二）辽宁自贸试验区的碳排放现状

辽宁省是东北老工业基地，为我国实现工业化做出巨大贡献的同时也留下了许多生态环境问题。高消耗、高污染型的产业大规模发展，给当地造成了不可逆的生态污染。

1.碳排放量与碳排放强度的测算方法

CO2可以分为自然排放和人工排放，而人工排放指的是由人类活动造成的CO2排放，而其中化石燃料消耗所排放的CO2能达到95%以上。碳排放估算公式为：

除了反映一个地区总体的碳排放情况的总排放量，本文还研究了碳排放强度以及人均排放量。其中人均排放量除去了人口密度对总排放的影响，使碳排放的地域差异更具有可比性；而单位GDP碳排放反映了经济增长过程中的碳排放强度。

2.碳排放总量、人均碳排放与碳排放强度

由图1可知，辽宁碳总排放量与人均碳排放量整体呈现“倒U型”，符合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碳排放强度则随着时间趋势缓慢下降发生了一定程度的上升。2001年单位GDP碳排放约2.98吨碳当量/亿元，而到了2019年，单位GDP碳排放仅为1.93吨碳当量/亿元。

根据图1也能发现，碳排放总量、人均碳排放与碳排放强度自贸试验区建设以来均发生了一定程度的上升。而导致其上升的原因是什么正是下文将要研究的内容。

图1 2001-2019年辽宁省碳排放总量、人均碳排放与碳排放强度

（三）影响因素

1.经济发展水平与产业布局

自2003年东北振兴战略开始实施，我国东北地区经济发展十分迅速。2012年5月29日，《辽宁省万家企业节能低碳工业行动方案》的出台，目的就是为了调整和升级产业结构，使工业能源利用效率得到提高。

2019年，辽宁省生产总值从5906.3亿元上升到24909.5亿元，增长了4倍多。从2012年到2019年，辽宁省第二产业占比由49.79%下降至38.26%，第三产业对GDP的贡献从39.74%达到52.99%。作为东北老工业基地，辽宁产业结构主要以有色、黑色金属开采、冶炼、石油及石油化工等重工业为主，这些重工业的发展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燃烧，恶化当地生态环境。低层次、以不可再生资源开发为主的资源型产业结构，加剧了环境治理难度。相对于第二产业，第三产业碳排放效率更高，因此，优化辽宁省产业结构能抑制碳排放的强度。

2.能源消费结构

从1978到2012年，辽宁省能源消费总量不断上升，而2012年后，随着产业升级优化，能源消费结构也随着优化，煤炭所占比重不断下降，石油、天然气、水电等其他能所占比重缓慢上升。相对于其他能源，煤炭所造成的碳排放量更高，因此，能源消费结构优化是降低碳强度目标的有效措施之一。

3.城市化水平

辽宁省城市化率不断上升，而城市化水平对碳排放强度也有一定影响。城市化水平越高，会造成居民供暖以及用水用电的增加，也会带来污染物排放，直接影响大气环境质量。因此，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可能是辽宁省自贸试验区成立后碳排放上升的原因之一。

4.外商直接投资

外资主要流向的行业是制造业，且比重从2010年的36.7%增长到了2019年的48%，房地产业的比重则不断下降。2010-2016年辽宁省实际利用外资额先上升后下降，跟碳排放强度趋势近似，可以猜测，外商直接投资带来的负外部性更强。在自贸区成立初期，实际利用外资额猛然增加，随后又下降，可能是因为开放的贸易政策及成熟的体质机制将吸引大批企业涌入，引发区内经济的激增，随着区内企业逐渐饱和，企业增量减小，市场趋于稳定，随即下降。

三、结论与建议

辽宁作为传统重工业基地，经济基础良好，工业化程度较高，能源消费高，从而造成碳排放的高增长。近些年来，其产业结构以及能源消费结构的优化使得其碳排放强度不断下降，而城市化水平以及外资水平却都有可能造成负向的影响。因此为防止随着辽宁自贸试验区的建立，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振兴提高其碳排放强度，辽宁省应当在国家给予的制度创新红利下，在保持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同时实现碳达峰和碳中和目标，走出符合自身特色的自贸试验区道路。

一是继续优化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辽宁在保持经济增速的同时，也要进一步优化工业结构，发展高技术产业和旅游服务业，规范工业生产方式，制定严格的高污染、高能耗产业准入机制，充分吸收发达地区技术与知识外溢，逐渐降低工业比重，淘汰落后产能，从源头控制二氧化碳排放，实现经济发展与碳排放脱钩。

二是优化能源结构，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加大研发投入，发挥技术优势，鼓励清洁能源发展，减少对一次性化石能源的依赖，加大节能技术的研发和应用，充分发挥节能技术的溢出效应，提高能源使用效率，有效降低能耗强度，注重先进节能技术的引进，有效提升自身发展水平。

三是深化改革，发挥政府主导作用。坚持经济高质量发展，探索绿色发展模式，实施积极的低碳政策，必须把低碳理念贯穿于社会生产、生活中，加大绿色消费宣传力度，鼓励企业采用低碳技术，引导居民消费可持续发展，减少碳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