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吃饭要有饭伴，

更不要说大年夜了，要和家人吃团圆饭。

今年春节虽然只有妈妈和我过，妈也说两个人不用做那么多菜，但年夜饭的准备还是早在年三十儿的几天前就开始了。

表妹从内蒙古寄过来的土猪肉，不是专业的分割，能下进大锅里的都不再切了，整块整块的煮了一锅，大块牛肉煮了一锅。猪肉切薄片，加酱油、蒜碎、小圈椒，牛肉切成麻将块扣进碗里，碗底事先码好绿菜花，两个菜一锅蒸出来；酱鹅是现成的，微波炉加热一下；另外烧了鱼、虾，炒青菜和凉拌菜，以及绝对不能少的黄桃罐头和酸黄瓜罐头，没有特别累，也凑了八个菜。

到朋友圈里看看，各家都在晒年夜饭，各种新奇花样。若平时，不论看什么菜谱、看哪位美食博主的视频，只要有新花样，我都要去试验，但到了年三十儿这天，我一定做最普通的、常吃的家常菜，担心万一出现了暗黑料理，这一年发生什么磕磕绊绊都会联系到这一餐的菜。

从厨房把菜一样一样端到餐桌。桌子顶头是年前好不容易买到的鲜切花，俗艳的红玫瑰、各色的毛茛和很精神的洋甘菊插了一大瓶。妈早早换了新衣服，坐在桌边玩手机，等着开餐。电视机、小度、ipad、两个手机都开着。妈妈的弟弟妹妹、闺密、朋友、晚辈时不时有视频进来，妈妈现场直播着家里餐桌进行时，加上厨房里油烟机轰轰作响，虽然只有两个人，气氛必须渲染到位。

上一次二人餐年夜饭是疫情第一年，人人都对这新的疾病感到陌生和惶恐，我和先生被隔离在家，对于两边都有很多亲戚的两人来说那次的春节也是少见。今年先生在另外的城市、女儿在另外的国家，弟弟们和他们的家人在开车不到十分钟的地方。只因妈妈和我一直是“美羊羊”，为了保护妈妈，家人们自从疫情解封以后便再也没聚过。

不说那些关于自我管理、封闭之类的大道理，我和妈妈是因严格的自我隔离而没有感染的少数。吃饭的时候，我和妈妈对坐，思绪常常会飘开一下，想一想上一次和别人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

吃饭这事儿，虽然可以吃独食，像《孤独的美食家》里面的五叔那样，一个人吃了十季一百多集仍然在欢吃欢喝。但似乎多数人仍然喜欢群餐，进行这众乐乐的活动，从原始人分食野兽到《最后的晚餐》，从居心叵测的鸿门宴到诗意盎然的曲水流觴，人在吃饭这件事儿上还是喜欢扎堆。网上一个男孩被女朋友劈腿，一时受不了独自吃饭的状态，每次吃饭时身边都放一个毛绒小熊。可见，无论如何，吃饭要有饭伴，更不要说大年夜了，要和家人吃团圆饭。

天黑以后，弟弟开车过来，在院子的空地放了烟火，我和妈妈站在阳台窗里看那转瞬即逝的灿烂，没等缓过神来，夜空已经恢复了深蓝。小区人家的阳台布置了闪烁的彩灯，透过冻着厚霜的玻璃，里面的红灯笼像山楂糖葫芦。弟弟们匆忙而来又呼啸而去，我和妈妈回到餐桌，开了红酒和格瓦斯，继续我们的年餐。

刚和先生结婚的时候，去公婆家过年，公婆有三子三女共六个孩子，均已成家立业各有子女，过年，即使只回来两三家人也是十几口儿。那一家人，不论男女长幼，多数长得高大，尚不觉得身材娇小的我站在他们中间，看到一堵一堵的肩膀，坐下则看到好多大腿和巨人脚丫，身在其中，颇有压迫之感。拍全家福的时候，人人都努力把自己的脑袋挤进镜头，彼时，电视机里的春晚喧嚣热闹，窗外的烟火时时腾起绽放，鞭炮声连绵不绝。婆婆穿着大红的衣服，公公笑眯了眼睛，孩子们一副看不起这帮大人的不屑神情……

喜欢看烟火的公公前几年去世了，去年婆婆也离开了我们，兄弟姐妹再无春节相聚的理由，那些仿佛近在眼前的欢乐变成了记忆中的怀念。兄弟姐妹成了各自家庭的中心，开启了新一代的聚会模式。

编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