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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的文学书写与社会反思
——以《蘑菇圈》为例

2023-03-12汪涵颖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3年1期
关键词:阿来蘑菇村落

蔡 威,汪涵颖

(西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四川成都 610041)

一、反观文学:阿来小说《蘑菇圈》中社会反思问题的提出

阿来众多作品中无不包含对人性的关怀和对社会的记忆与反思,这也是阿来创作的情怀所在。文学给人们带来的是“人生况味”,“我愿意写出生命所经历的磨难、罪过、悲苦,但我更愿意写出经历过这一切后,人性的温暖”[1]2、序。《蘑菇圈》是阿来文学价值观的又一次实践,讲述传统村落的美与恬静,体现出个人的村落民族志书写。它既展现着守望相助的邻里温情,也回忆着属于那个年代不同阶段的社会记忆,演绎着一个村庄的变化、人性的改变和社会大环境的变迁。生态意识及社会反思也是其中重要的一极,现代文明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崩解,带来了生态危机,这也是中国当代文学中生态意识的根由所在[2]186。《蘑菇圈》所呈现的生态除却简单的自然生态,还有社会生态。“蘑菇圈具有很深的象征义,它既是一个文化生态圈,又是一个自然生态圈。”[3]《蘑菇圈》讲述的既是一个人的故事,也是一个村落中地域人群的记忆,更是机村从传统发展到融入外部大环境的过程,展现了其在传统村落发展进程下的变化和迷失,是大环境对小区域影响较为典型的存在。

蘑菇圈是生态圈,而社会圈则是人性圈,阿来的文学书写执着于近代以来的权利运作对区域文化生态和自然生态的摧毁之上[4]。《蘑菇圈》便是通过一个藏族村落的发展变化,绘制了一个时代的乡土风俗画卷。《蘑菇圈》的文化价值或人文关怀价值在于从村落变化中演绎时代的发展,在村庄记忆中记述经济变化、体察社会人性。阿来通过现代社会的构建来表达自己对现代化进程的认识[5]。他立足于小说文本,从内部反观外界,以批判的眼光书写了一部部发人深省的社会反思录。

《蘑菇圈》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也是一部村落民族志的书写和社会反思。笔者欲探究除文学艺术创作价值之外,面对不断变化的社会,人们如何回归乡土记忆?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如何回顾社会历史,反思社会发展?如何在经济浪潮中保留人性温暖的一面,守住一方净土?同时,作为少数民族作家的阿来,为读者提供了一个怎样的视角,将社会记忆融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又如何在全球化浪潮中将民族文化、民族记忆阐发出来?

二、机村故事:文学书写中的村落民族志

文学家笔下的小说世界也是民族志的一种呈现,以历史记忆为依托的文学作品,其建构或多或少都是对现实社会的映照。阿来以机村为中心展开的《蘑菇圈》是一部村落民族志。在他的创作中,颇具人文观照情怀,他将笔尖落在熟悉的地域及人文面貌上,把文学民族志的精神融入村落的发展史里,书写独具特色的社会经验与反思。2010年以来阿来的小说创作,“其言说的依然是那片被外界赋予神秘色彩的雪域高原”[6]。《蘑菇圈》的视角定位在机村,以主人公斯炯的故事为主线展开,叙述了自斯炯的阿妈到斯炯的孙女共四代人的生活故事。小说以时间为主线分别叙述。在论述中则是以季节时令的变化,从自然植被的演化对故事的时序进行叙述。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都是机村民族志的重要组成部分,以人物故事为主线推进,无论是斯炯还是刘组长,亦或是舅舅法海、胆巴、蛾玛都在矛盾与对立中突出人物的性格和个体属性,在故事中凸显矛盾,在矛盾中推动故事的叙述。

斯炯在机村东头茶马古道吴掌柜店里谋生时学了些汉语和汉字,由此得以进入工作组。斯炯每天做的工作就是采蘑菇和到村里讨要牛奶、蔬菜,在工作组她学会了给蘑菇分类以及各种关于蘑菇的吃法,后来逃荒回来的吴掌柜又教会了她识别野菜的方法。正是因为在这两个地方学会的知识,让她们一家度过荒年,让她的儿子胆巴健康成长。第一次工作组要撤走的时候,斯炯被送到了民族干部学校学习两年,毕业之后就能成为真正的国家干部。但因为当地寺庙精简的原因,斯炯被要求回到机村劝返哥哥法海回到村里安心生产,斯炯不得不放弃干部学校的学习回到家中。这时的斯炯已经怀孕,当时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后面才知道是工作组的刘组长,也为接下来的故事埋下了伏笔。

斯炯从干部学校回来之后,离开三年的工作组又进驻机村。这次进驻是为了提高粮食产量,但最终因为施肥过多导致绝收。这一年斯炯的哥哥法海也回到家中,成为机村的牧羊人。斯炯的孩子胆巴出生了,也遇到了斯炯的蘑菇圈。斯炯的人生从此开始围绕着这个家而守护蘑菇圈。蘑菇圈在荒年解决了她家的食物问题,让她的孩子胆巴健康成长。在干旱的年份,她独自一人背水养了蘑菇圈,蘑菇收获之后不是一家人独享,而是不断将新鲜蘑菇悄悄分给邻居,这也让她成为村民口中养蘑菇的人。这位坚强的阿妈,感恩着蘑菇圈,同时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蘑菇圈,后又将卖松茸的钱存下来给儿子胆巴。随着儿子胆巴不断升迁,离机村也越来越远,但斯炯一直不想离开机村,离开一段时间又要回来,因为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家、自己的蘑菇圈。如斯炯对胆巴所说,她自己一辈子也没弄懂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她只要胆巴保护好她最后的蘑菇圈。这是代际之间的传承,也是阿妈的心愿。但时代是发展的,人们不再像以往一样世世代代固守在自己生活的地方,而是走出山村,走向外面的世界,外部社会的影响也给传统村落造成很大的影响。

随着胆巴不断升迁,与机村和蘑菇圈的距离越来越远,斯炯开始担心自己的蘑菇圈。有很多为了钱的人觊觎着斯炯的蘑菇圈,其中胆巴同父异母的妹妹丹雅开了公司,一心想从斯炯这里得到蘑菇圈。纵使丹雅许诺,斯炯终究不相信她,而是要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蘑菇圈,但最终还是被丹雅的公司找到了蘑菇圈。他们悄悄在斯炯身上装了GPS定位系统,发现了这位老人家的秘密,自此斯炯失去了自己的蘑菇圈,失去了自己守护一生的希望。最终,冬天胆巴回到机村将斯炯接走,“阿妈斯炯说,儿子啊,我老了我不心伤,只是我的蘑菇圈没有了”[1]184。一位羸弱的老人最终还是失去了自己守持的蘑菇圈,失去了自己的希望。虽然人性向暖,但也是步履维艰。“这个结尾颇有深意,它让我们联想到当今的社会,是否正在破坏属于个人或民族的‘蘑菇圈’。”[3]正在失去的是什么,正在被破坏的是什么,开篇郁郁葱葱的环境与小说最后返回机村接斯炯的场景形成的对比,给读者提供了更多的思考空间。开头是温暖湿润的环境,结尾是寒冷干燥的冬天,地上积了厚厚的雪。斯炯不再是年少的斯炯,而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最终她还是没能守护住蘑菇圈,没能呵护好这些自然的精灵。时代发展之下,社会快节奏的生活,村庄早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村庄。

三、文化记忆:机村受到外界影响后的岁月流变

阿来《蘑菇圈》中展现的是时代背景的演进、社会环境的变化、经济发展的改变以及人心、人性在不同时间段的呈现。“早先,蘑菇是机村人对一切菌类的总称”[1]1,以此为开头引起全篇,奠定了故事以蘑菇为主线的叙述中心。但是,这对阿来写作《蘑菇圈》或者说写作“山珍三部”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对当代文学写作中的社会发展叙事又有什么价值?对于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又有怎样的启示?在阿来的写作中对中国社会的书写,对中国传统村落的书写,对藏族文化的书写和记忆,都是基于他的故土凝视和文化反思,是他内心诗性的表达和人文的关切。“最能代表他的乡村叙事的《机村史诗(六部曲)》讲述一个藏地村庄‘机村’在20世纪后半叶的革命和社会主义改造。”[7]似乎这些关于机村的叙事都是对记忆中逝去村落的叹惋之歌,但又不全是,对乡土的描写是为了更好地凸显人,突出人性和人心,这也正是《蘑菇圈》的文学思考价值所在。被外界侵扰的村落宁静如何复原?被社会环境影响,受到经济社会影响的人性和人心的改变如何向好?也就是斯炯所说的让人心变好。在物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靠物关联,或许是一种“物联网”,物充斥着人们的生活,也改变着人们的生活。生活节奏在加快,捕捉信息的速度在不断加快,人们的世界观也在不断改变。

机村是一个中国传统村落,这里的人们过着传统的生活,人与自然相处融洽,人也懂得向自然有节制地索取,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逐渐忘却机村原来的模样。曾经没有人去当兵,没有干部,没有去县城上学的人。开篇论述中没有的东西,在如今的机村故事中都或隐或现。开始的时候,人们敬畏大自然,深爱着这片土地。羊肚菌是机村人最开始能够准确叫出来的蘑菇名字。人们为什么会开始分类呢?又是什么打破了这个传统村落的自然规则和认识?这些问题都引人深思,但答案又是明确的:因为工作组的进入,外部的信息和人的进入,从此带来了改变。“只有一种鸟叫声充满的世界多么安静呀!”[1]5在阿来的作品中声音似乎成为一种象征:“《三只虫草》与《蘑菇圈》中以声音这一特别意象来开篇,在很大程度上预示雪域高原已有一种倾听自然、回归自然的迫切或悸动。”[6]这是对机村最初的环境概括,同时也与后面喧嚣嘈杂的机村环境形成对比。森林被砍伐,大地被利益熏心的人伤害得伤痕累累,斯炯的蘑菇圈从开始被觊觎到最终失去再到她在寒冬离开机村。小说的最后蘑菇圈没了,没有过多的描述,一位年迈老人一生守护的蘑菇圈,最终败给了资本的觊觎。在阿来的作品中一直都不缺少对自然的思考和对人类社会的反思,自然意象始终在阿来的文学书写之中[8]。写村庄、写社会总不缺少与自然的联系,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有不一样的描述和思考,小说中的自然世界总是那么的美,儿时关于自然的美好记忆却逐渐离我们远去。小说以母子二人的对话为结尾,没有对丹雅的公司后续进行描述,也没有交代蘑菇圈的未来。这也正对应了阿来“山珍三部”的序“文学更重要之点在人生况味”中所说:“即便看起来,这个世界还在向着贪婪与罪过滑行,但我还是愿意对人性保持温暖的向往。就像我的主人公所护持的生生不息的蘑菇圈。”[1]2、序失去蘑菇圈之后的故事,应是留给世人的“蘑菇圈”,每个人心中的“蘑菇圈”都是不一样的,留白的思考和想象是属于读者的。但是,对于人性、自然和社会的关怀则是每个人的“蘑菇圈”。

机村的人们从传统的生活到饥荒年代的生存,又到富足的生活,人们要增加经济收入、扩大生产追求更大的经济效益。工作组的进入影响了机村的发展和人心的变化。原来人们没有那么浮躁,与自然和谐共生,不会像为蘑菇疯狂的时候,等不到蘑菇长出来就早已挖走。因为在传统的机村,人们见证着蘑菇的生长过程,同时他们知道如何与自然保持平衡。因为这是人与自然心照不宣的约定,是一种平衡。但是工作组开始宣传对待事物的新观念,要物尽其用,打破了这种平衡。在1955年到1956年间,工作组到蘑菇季的时候,都要大吃蘑菇。“许多作家把笔触由现实伸向历史,深入考察着人们对待大自然的不正当态度和行为。”[2]110在时代的滚滚洪流里,机村只是社会大潮中的一个缩影,正如波德里亚所描述的消费社会,社会对物的需求以及不断增长的物欲,让人们被物所包围[9]1。人们对自然无限制的掠夺正是基于对物的需求,而经济只是一个凝结形式。人们对金钱的向往,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都是物的体现。在对物无节制的追求中,人与人的交往越来越少,人与人的关系还不如人与物的关系密切。

机村的发展变化,从未离开物的自足、物的需求和物的不满足,这是整个社会的进程和节奏。阿来描写的机村是行进中的藏族村寨,也是过去的藏族文化回忆,但又不局限于过去,而“是对人与自然、政治与文化、社会和谐与进步的整体思考”[10]。阿来早已发觉人们对民族文化信仰、对记忆的淡漠,“或者说他们信仰的传统文化主体已受到物质利益的侵蚀而不再是神圣威严的自然神灵”[11]。人们为了将山珍变卖为钱,不知节制和延续,原本健康的大地伤痕累累,破坏的是当地的生态,是当地人的生存环境,也反映出人们的无奈。为了生存,人们不得不这样做,但这样的行径最终伤害的是子孙后代。有很多人借钱干起了收购松茸的生意,最终血本无归,有家不能回。正如丹雅所说,发大财的人不是那些挣辛苦钱的人,这是对社会的剖析,对资本的认识。传统村落卷入全球化浪潮中,影响的不仅是经济形式与发展模式,还有人与人、人与村落的关系以及对人与社会的认识。

四、社会反思:小村落映照下的社会大潮

生态与破坏、饥饿与富足、经济与发展、人性与社会,在简单的小说叙事中构建的是一个复杂的社会体系。不论是从叙事结构还是时间主线来看,都是结合时代记忆和社会背景,反映那一代人的记忆,在嘈杂的社会,高速发展的年代,追寻生命所经受的辛酸与苦楚以及人性的温暖。这不是简单的回忆过去、追寻记忆,而是对人性的反思,对社会人文的关切。“社会叙事和社会记忆互为依据,共同建构成为一个社会传承机制。”[12]3一个小村落发生的故事是一个社会的投影,蘑菇圈的人和事是那个时代乃至当下的社会投影。故事的叙事,是为了展现过去,也是为了反思当下。文学和人类学一样,有着更加温情的人文关怀,这也是《蘑菇圈》的价值。《蘑菇圈》中所记录的是逝去的,也正在发生着的故事,是个人生命史的叙写,也是村落民族志的书写。情节和故事都属于机村,属于当下和过去以及未来人们的时光记忆。时光逝去不可追,但如何将这段时光记忆留存,让人性温暖延续,正是阿来《蘑菇圈》的叙述主线和精神核心所在。

在故事中主人公斯炯多次提到人心变了,如丹雅最后也想从斯炯手里拿走蘑菇圈为自己的公司谋利。文学的书写之于文化的记忆而言,就以《云中记》为例来说,通过写作,作为亲历者的作家消化着那些惨痛记忆,就如一个仪式过程一般[13]。不论是具体文本中有仪式过程还是没有具体的记述,文学性的一种书写和叙述就是一种仪式过程,是一个文学治疗的过程,是文化记忆也是文化治疗,是对原有状态的追溯和对当下的思考。斯炯围绕蘑菇圈的一切,又何尝不能看成一种“仪式治疗”过程呢?斯炯想着的是要守护这份净土,守护好这最后的蘑菇圈,但是在丹雅这类人看来则只有金钱,当斯炯问丹雅为什么想方设法都要找到她的蘑菇圈时,丹雅的回答是可以得到很多钱。“《蘑菇圈》揭露了当代社会理性异化之下的人类的精神危机。”[14]但在斯炯身上闪耀的是自始而终的不屈精神,她身上是母爱的伟大和人性的光辉,是对天地自然的敬畏和回馈。她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蘑菇圈,从不过度索取和独自享有,纵使是在饥荒年代都很适度,每次还要给鸟儿留一些,以保持自然的平衡生长。斯炯并不说这些大道理,或许在她内心深处就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但她知道她要守护蘑菇圈,因为蘑菇圈是属于自然的。当有人问斯炯上不去山的时候会不会告诉他们蘑菇圈时,她果断地回绝了,她说她的蘑菇圈是给这座山留下的种。在这位老人心里,这是属于自然的,她要守护着这最后的蘑菇圈,这是自然最后的灵气,也是人性最后的灵气。亦如罗安清所指出的,自然忍受着人类制造的一切环境失调[15]4,序。但是,当人彻底丢失对自然、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时,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等到什么时候找寻不到自然生长的松茸,社会没有人性的温暖,那时候再去追寻也是徒劳的。但也不得不说,故事主人公最终没能守护住自己的蘑菇圈,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坠入消费社会、物质社会大潮中去,又体现出人的无奈。失去蘑菇圈之后没有奋起反抗,也没有其他的行动,而是离开了机村,是“软弱”还是无助,相信每个人的评判都不一样。斯炯和胆巴会不会回来,蘑菇圈未来的命运是怎样的,社会又该如何前行等问题在小说中不得而知,这也是留给社会的思考。

自然本质是客观的,只有被改变。人受自然的影响,人心也会因为人、社会和其他人心的影响而改变,但人心向暖的本质不变。对于社会温存应向往,这样的社会才是有希望的社会。人群的聚居,村庄的形成,城镇的发展,都是为了人更好地生存发展。村庄的道德稳固性体现在其保护和养育村民的能力[16]55。当村庄的基本功能失效的时候,村落的稳固性和凝聚力就会受损。农民聚村而居,也守望相助,纵使在生存艰难的时候,斯炯也是善良温暖的,传统的机村人也是守望相助的。斯炯带着胆巴到每家每户的院门前放自己背水养出来的蘑菇,换来的是善良的回应,这也正是人性温暖的保持。人们都知道这是斯炯自己背水养出来的蘑菇,斯炯的温情得到了邻居温暖的回应,当斯炯第三回给各家送蘑菇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家门口石阶上有邻居打猎而得的肉。斯炯教育胆巴要记住邻居的好,这是代际的教育传承,也是人性温暖的向往和延续。虽然受到了外界环境的影响,但是传统邻里之间的互助互帮却依旧延续,人们心中的那份质朴与善良还未消亡。或许可以说,人们的质朴与善良并未消亡,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因为人与人相处交往的方式改变了,信息沟通的方式改变了,其他的一切也早已改变。阿来展现给我们的机村故事让我们看到了变化过程,那是过去的时光记忆,但人们该如何把握当下,善良与人性温暖如何延续和体现,则是属于这代人的时光记忆。同时,时代大潮中的变化让人有几分叹惋,但人心、人性也有温存和希望,这是时代发展的“希望”。

时间与记忆交织,社会经济与生态环境相融,人性受到环境影响的变化,以及对人性温暖的向往和想象融合到一起,最终是对社会的人文关怀,对自然、社会和人性的理解。在不同的社会阶段、不同的社会环境和全球化浪潮下,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信息冲击和经济社会发展影响,人们的思想在改变。在快节奏的社会背景下回忆过往,将人性的温暖在往昔社会重现,进而链接当下社会,展望未来发展。《蘑菇圈》不仅是小说,更是文学的人文关怀。文学是有温度的,是有社会思考的,通过文字的书写展现的不仅是社会记忆,更是对人性美好的延续与向往。同时,它也在引发我们思考当代少数民族文化该如何书写,如何将民族文化记忆与时代潮流相融,将民族文化精神在这个时代凸显出来,这是阿来对当代文学或民族文学的贡献。谈到在当今世界文明的大背景下,如何看待现代汉语的写作问题时,阿来认为文学讲求的不是区别和差异,而是在不同的人群、文化、民族和国家之间寻找着沟通和理解[17]。《蘑菇圈》正是阿来文学观的又一次实践,不论是哪个民族,在什么地域,书写着什么故事,都是对社会、对人类的思考,《蘑菇圈》亦是如此。《蘑菇圈》描写的不仅是斯炯的生命史,也是机村的发展史,更是人类社会的进程史。

五、结语

《蘑菇圈》是一部村落民族志,是关于社会发展和人性的小说,是一个人的故事,一个村庄的“历史”,也是一个社会的记忆投影。在全球化潮流中,村庄受到影响,每一个人也受到影响。社会的发展变化与传统村庄早已大相径庭。机村的发展变化,斯炯的生命史,就是对社会发展的写照和反思。虽有物欲,但仍有善良存在,这也是社会发展的“希望”。在磨难悲苦之中看到守望相助,在社会进程中仍有人愿意坚守,在多变的社会中感受命运和生命的坚韧以及人性的温暖,这是《蘑菇圈》说给我们的点点滴滴。村庄的发展和人性人心的变化,是村庄的记忆体现。机村所呈现的生活场景和社会变化,只是大的社会背景投影,展现在具体的生活、生存、生产等方方面面。从人和事的发展变化中展现出来的是阿来所说的人性,生命经历了磨难和悲苦,但这些不是人性的全部,在生活的悲苦、人心的变化之中还有人性的温暖。斯炯见证着村落的发展变化,她也是其中的一个角色,她是始终善良的,对邻里关爱,纵使最终失去蘑菇圈,也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极端行为,仅是伤心地说出自己失去了蘑菇圈。这是多么无奈和苦楚,但又充满温暖和对美的向往。这是过去所拥有的,未来前行的路上也应该如此,要始终保持对人性温暖的向往,保留那份时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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