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亚茹，朱瑞芳，张 珺，陈雨露，王 倩，李若兰，寇丽红，韩世范

我国自古以来就有“药食同源”的典故，《淮南子·修务训》中称：“神农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由此可见早期药食不分家；唐朝《黄帝内经太素》中记载：“空腹食之为食物，病人食之为药物”，此时药食同源理论初具雏形，食疗和药疗也逐步走向分化；元代《饮膳正要》是我国最早的饮食卫生与食疗营养学专著，从此药食同源理论日趋走向成熟。随着古代先贤的不断传承和创新，药食同源理论不断完善和丰富，基于其理念的食疗日趋盛行并流传于世。

《“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强调坚持预防为主，推行健康生活方式，减少疾病发生，在此背景驱动下，“防未病”“治未病”的理念深入人心。药食同源物质由于兼具食品和药品的特性，人们逐步由依赖药品转向依赖食品，基于其理念的食疗产业凭借安全性、有效性焕发出新的生机，成为大众防治疾病的不二之选，有望进一步成为大健康产业的“新风口”。为了契合市场需求，国家有关部门不断地调整药食同源目录，截至目前，纳入药食同源目录的物质已超过100种。2019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关于对党参等9种物质开展按照传统既是食品又是中药材的物质管理试点工作的通知》，河北省、甘肃省等地已结合当地特色开展党参试点工作，但距党参正式纳入药食同源目录，我们仍需积极探索。药物化学成分研究是揭示药理作用的关键，也是阐明临床应用的物质基础。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主要从党参的化学成分及临床干预研究进展两方面进行探讨，以期为党参的进一步研究开发与利用提供参考。

1 党参的概述

党参为多年生草本植物，长圆柱形、稍弯曲、表面呈灰黄色；喜温凉、耐寒、多生长于海拔1 560～3 100 m的山地林边及灌丛中；味甘甜、性平、具有健脾益肺、养血生津等功效[1]，是我国传统的补益之药；产区广泛，主要种植于甘肃、陕西、山西、四川[2]等地；品种丰富、大体可分为党参、素花党参、川党参3类，具体的属类以及主要分布区域见表1，其中山西长治平顺的潞党最为上品，被称为“党参之王”。但党参不能与白藜芦醇同服，因党参主要适用于气虚体质，进而发挥补气益血功效，而白藜芦醇禁用于气虚体质，两药相克，同服时会抵消药性。

2 党参的化学成分及药理作用

现代药理学研究证实，党参化学成分众多，包含多糖类、生物碱类、炔类、三萜类、黄酮类、维生素、微量元素等多种活性成分，在传统健脾益肺、生津止渴、补血益气功效的基础上，还具有免疫调节、抗感染、抗氧化、抗肿瘤、增强造血等药理作用[3]。以下对党参的几种主要化学成分及其药理作用进行具体概述。

表1 党参的分类及主要分布区域

2.1 糖类 糖类是党参重要的组成部分，主要分为多糖和游离糖两种，其中游离糖主要包括葡萄糖、蔗糖、果糖等，多糖主要包括菊粉型果聚糖和其他杂多糖。而党参多糖是党参的主要活性成分之一，目前对其的研究较为广泛和充足，具有抗氧化、抗肿瘤[4]、增强免疫功能、神经保护、改善呼吸[5]、维持肠道微生态平衡[6]、预防痴呆[7]等多种生物活性。

2.2 生物碱类 党参中生物碱类成分主要是多羟基生物碱，如胆碱、5-羟基-2-羟甲基吡啶、6-甲氧基-4-甲酰喹啉、烟碱(nicotine)、党参碱、党参次碱、色氨酸等[8-9]，党参总生物碱能通过放大有丝分裂原活化蛋白激酶的磷酸化，增强PC12细胞的神经突生长，从而发挥保护神经的作用[10]。

2.3 炔类 党参中的炔类化合物主要包括党参炔苷[11]、党参炔苷宁、9-(四氢吡喃-2-基)-九碳-反式-8-烯-4,6-二炔-1-醇、十四碳-4E,8E,12E-三烯-10-炔-1,6,7-三醇[12]等，其中炔苷是党参质量评价的指标性成分之一，但不同地域不同品种党参中炔类的含量差异大。宋丹等[13]的研究表明，炔类通过增加前列腺素含量，增强机体抵抗胃酸的能力，从而发挥保护胃黏膜的作用。

2.4 三萜类 党参含有的萜类成分主要有5-甲氧基甲基-2-糠醛、蒲公英萜醇乙酸酯[14]、白术内酯Ⅰ～Ⅲ、蒲公英萜酮、β-香树脂醇乙酸酯、丁香醛等，具有良好的抗感染活性。

2.5 黄酮类 党参中黄酮类成分主要为槲皮素、芹菜素[15]、木犀草素、木犀草素-7-O-β-D-葡萄糖苷、黄豆黄苷等，黄豆黄苷是一种天然的异黄酮分离豆类，具有促进骨髓基质细胞和成骨细胞的增殖和抑制骨转换的生物学功能。

3 党参的临床药用、食用研究进展

近年来，在国家科技推动和居民需求增长的双向驱动下，党参药用和食疗价值不断地被开发和应用，对疾病防治产生了重大影响，以下对党参的药用价值和食用价值展开具体概述。

3.1 药用价值

3.1.1 呼吸系统疾病 呼吸系统疾病是一种常见病、多发病，病变主要累及气管、支气管、肺部及胸腔，可引发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呼吸道感染、变应性鼻炎、支气管哮喘等疾病，轻者主要表现为发热、咳嗽、咳痰、哮鸣，重者可出现呼吸困难、缺氧、甚至呼吸衰竭而致死。据统计，慢性呼吸系统疾病发病率、死亡率仅次于心脑血管疾病和癌症[16]，是全球居民发病和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并且是导致全球非传染性疾病负担上升的重要因素。近几年研究证实，党参联合西医对治疗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反复上呼吸道感染、慢性支气管炎等具有良好的效果。郭鹏翔等[17]基于网络药理学和数据挖掘技术探讨党参治疗慢阻肺的用药规律和作用机制。在用药规律方面，发现党参在治疗COPD时常与补虚药、化痰止咳平喘药及活血化瘀药等配伍，在作用机制方面，发现党参主要通过豆甾醇(Stigmasterol)、木犀草素(Luteolin)等核心成分；白细胞介素(IL)-6、前列腺素内过氧化物合酶2(PTGS2)等核心靶点；IL-17、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及磷脂酰肌醇3-激酶-蛋白激酶B(PI3K-Akt)等重点通路发挥治疗COPD的作用。袁斌等[18]将128例反复上呼吸道感染儿童随机分为对照组和治疗组。治疗组采取潞党参口服液进行治疗，对照组采取脾脏氨基肽口服冻干粉针剂进行治疗，两组均连续接受治疗1个月。研究结果表明，与对照组相比潞党参口服液疗效较佳，可显著降低儿童上呼吸道感染频次和中医证候评分。

3.1.2 消化系统疾病 消化系统疾病包括食管、胃、肠、肝、胆等脏器受损产生的器质性和功能性疾病，涉及疾病种类多且临床上较为常见。据中国国家癌症中心统计，胃肠道癌占中国癌症相关死亡人数的45%，特别是胃癌和肝癌分别是引起恶性肿瘤病人死因的第二位和第三位[19]。胃癌起病隐匿，早期症状不典型而易误诊、漏诊，通常确诊时已是晚期。目前，临床上主要采用OFL化疗方案对晚期胃癌病人进行治疗[20]，化疗虽然延长了病人寿命，同时它引发的系列不良反应严重影响病人生活质量。丁小娟等[21]的研究显示，党参消癓祛瘀汤联合OFL化疗方案可提高晚期胃癌病人血清总胆固醇、载脂蛋白B的水平，增强疗效，降低不良反应发生率，明显改善病人的生活质量。肝癌是世界第七大常见癌症，发病率逐年呈上升趋势，手术治疗、消融治疗、介入治疗、化学疗法等手段是其主要的治疗方式，但预后差，5年生存率小于8%[22]，因此寻找有效的治疗策略迫在眉睫。胡娜[23]研究发现，党参多糖纳米硒通过抑制蛋白cyclin A2的表达水平来抑制肝癌Hep G2、Huh-7细胞的增殖，通过上调蛋白cyclin A2和cyclin B1的表达水平来促进正常细胞增殖，为肝癌的治疗提供了新材料、新思路。

3.1.3 血液系统疾病 血液系统疾病指原发于造血系统，或影响造血系统伴发血液异常改变，以贫血、出血、发热为特征的疾病。肿瘤相关性贫血是肿瘤病人化疗期间常见的一种不良反应，临床发生率为70%～90%[24]，肿瘤病人往往由于身体素质差贫血时更容易出现疲乏、虚弱等症状，往往导致化疗无法继续进行，甚至可增强肿瘤的侵袭性，促进癌细胞的转移，严重影响治疗进程和预后。随着中西医结合的广泛应用，为减轻化疗药物的毒副作用提供了有效措施和途径。邢秀玲等[25]将环磷酰胺小鼠分为党参多糖低、中、高剂量组分别给药，结果显示，党参多糖各剂量组均可增加外周血红细胞(RBC)、血红蛋白(Hb)和红细胞比容(HCT)水平，说明党参多糖能有效缓解环磷酰胺所致的小鼠贫血。不仅如此，党参在其他血液病的防治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Fleischer等[26]的研究表明，党参在促进造血干细胞植入、抵抗造血干细胞不良反应、延长宿主生存期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张晓亮等[27]将含党参的加味四君子汤与小剂量泼尼松联合应用于免疫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小鼠进行观察，发现加味四君子汤可以通过提高血浆中TPO和GPⅡb/Ⅲa含量，降低炎性因子IL-6水平，增加小鼠血小板计数。此外，诸多临床试验表明，党参中药方剂补气消癜方、健脾补肾方等对减轻ITP病人激素治疗不良反应、提升血小板计数、缓解焦虑表现出良好的作用[28-29]。

党参在其他国家也长期被用作传统药物。在韩国，毛叶梭菌的根被列入韩国草药药典，作为党参的公认品种，已被用于治疗消化不良、缓解疲劳和改善呼吸系统疾病。在日本药典中，毛芷和毛芷的根被认为党参的种类，被广泛用作传统药物，以及许多OTC药物的原料。在越南，党参也是一种常用的传统药物，其用法与中国相似。

3.2 食用价值

3.2.1 党参作为普通食品原料的研究进展 2020年国家卫健委和市场监管总局，开展党参等9种物质按照传统既是食品又是中药材的试点工作。甘肃、河北、湖北三省积极响应公布试点方案，总体从党参采收、加工、理化指标、污染物限量、农药残留限量、特征性指标等多方面做出了明确规定，并提出各部门时刻要以“最严谨的标准、最严格的监管、最严厉的处罚、最严肃的问责”规范生产经营。其中，甘肃省发布《食品安全地方标准党参》，指出党参摄入量不得超过 9 g/d，孕妇、婴幼儿不宜食用；河北省要求党参试点食品类别限于糖果、配制酒、冲调谷物制品、粥罐头、代用茶、饮料等产品；湖北要求党参试点食品可以按照固体饮料、畜禽水产罐头、调味茶、代用茶、其他酒获得生产许可。截至当前为止，三省均处于试点末期经验总结、验收结果阶段，党参是否能顺利被批准为普通食品原料让我们拭目以待。

党参虽尚未正式纳入药食同源名单，但我国自古以来就有食用党参的传统，其是中华农业文化的瑰宝，历史悠长，具有源源不断的凝聚力和生命力。李艳等[30]编纂的《妙用党参治百病》精选了历代医家总结的百余个党参食疗妙方，如：党参北杏煲猪肺治慢性支气管炎咳嗽、百合党参猪肺汤治慢性支气管咳喘、党参黑米粥辅治溃疡病等。实际生活，居民日常食用的方式主要为煲汤、泡酒、泡茶等。党参菊花茶，利用党参的温性缓解菊花的寒性，具有补气养血的作用[31]；党参酒可以缓解身体疲劳，提高缺氧耐受性[32]；党参膏可用于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肺癌、支气管扩张症等多种疾病的辅助治疗；党参粥适用于治疗脾胃气虚、身体疲惫、食欲缺乏、呼吸急促、病后气血虚等症状，同时对增强记忆、预防老年痴呆也有一定的效果。山西农业大学牛颜冰教授带领团队研发了党参饼干、党参脯、党参牛轧糖、党参酒、党参蜜饯、党参黄芪饮料等产品[33]，以进一步开拓党参食品的疾病防治价值。此外，新加坡、朝鲜、韩国、日本等国家也有食用党参以补中益气、健脾益肺的历史。

3.2.2 党参作为保健食品原料的研究进展 2002年原卫生部发布《可用于保健食品的物品名单》，其明确指出党参可以作为保健食品的原料使用。乔丽芳等[34]通过构建含党参的保健食品数据库得出，党参在增强免疫力、缓解体力疲劳、辅助保护胃黏膜、调节肠道菌群、改善营养性贫血的保健食品配方中应用最多、效果最好。党参黄芪具有辅助降血糖、辅助治疗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改善微循环、增强造血功能等功效[35]，赵曼孜等[36]采用响应面分析法制备的党参、黄芪多糖泡腾颗粒，具有生物利用度高、效果好、便于储存、携带、运输、易饮用，在保健市场中前景广阔。同时，随着国民对健康诉求的不断提高，民众在医疗保健上的支出快速提升，党参基于抗疲劳、抗氧化、增强免疫力、改善认知等多种生物活性，在开发为保健品方面展现出巨大潜力，有望成为保健食品领域的研究热点。

4 存在的问题及对策

4.1 创新动力不足，产品开发滞后 中国作为中药的发源地，虽然在世界上的价值日益凸显，但我们国家在产品开发方面却不尽如人意。目前在党参的开发上仅注重根部的价值，而忽略了茎和叶。此外，整体发展存在着产品种类少、产品附加值低、产业链单一、市场占有率低、消费者缺乏认知、品牌建设滞后等问题。究其原因，是创新动力不足，有实力的科技创新平台数量不够，科研人才匮乏。要坚持传承精华，守正创新，开放包容，着力彰显食药物质特色优势，同时与现代科学技术相结合，健全创新体系，优化创新环境，不断激发人才创新潜能，持续释放人才创新活力。创新是不断提升营养膳食和满足群众健康需求的技术支撑，是构建食药产业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有力保障。

4.2 生产标准化程度低，科学研究缺乏深度 我国食药同源食品尽管起源较早、种类多，面临大好发展局面，但我国党参无论在品种培育、规模栽培、保鲜储存，还是在产品加工方面都存在不规范的问题，严重制约着中药材生产的标准化，影响着药食同源产业的发展。而且，关于党参体内外实验的作用机制研究尚少，构效关系也有待进一步研究。政府要从生产、经营、监管、服务4个方面提供一体化服务，及时协调解决各环节出现的问题，企业要树立责任意识，加强企业标准建设，在产品生产和检验过程中秉持质量管理意识，确保质量管理体系的有效运行。同时，主动与科研机构寻求合作，以科学研究为依托，积极开展药食同源物质的基础研究工作。

5 小结与展望

党参在国家大力发展食药同源产业政策的助推下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机遇，尤其在辅助临床治疗方面展现出巨大优势，对增强药物疗效、降低药物不良反应等均表现出良好的效果，同时在促进地方产业经济发展、增进城乡群众健康福祉以及共建共享健康发挥着重要作用，提高了居民整体幸福感、获得感、安全感。发展食药同源产业就是要将增进人民健康福祉作为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把人们对营养、健康、绿色的追求始终放在首位，传承食药同源文化记忆，开发食疗防治疾病创新产品，打造惠及民生健康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