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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不语”和拾掇门脸儿

2023-01-17刘一达

北京纪事 2023年1期
关键词:剃头匠剃头理发师

老北京人卖东西讲究吆喝,北京的吆喝作为“市声”,现在依然被人们津津乐道。

但是在老北京,并不是所有买卖都得吆喝,由于行规和行当的特殊性,有的买卖不能吆喝,所以有“八不语”一说。

所谓“八不语”,就是八种行当不能吆喝。

哪八个行业?首先说是修脚的。修脚的怎么吆喝?站在店门口吆喝:“哪位把脚伸过来,我给您拾掇拾掇。”您说这像话吗?也不好听呀?

还有卖鸡毛掸子的。当年北京人家家都备有掸灰尘用的鸡毛掸子,掸子是常见的日用品。

卖掸子的怎么吆喝?举着鸡毛掸子吆喝:“好大的掸子!”或者吆喝:“卖大掸子嘞!”好嘛,这还不把人给吓着?

除了这两个行当,还有绱鞋的、锔盆锔碗的、行医的、剃头的、粘扇子的、劁(音敲)猪的等等,是不能吆喝的。

这些行当里,有的是压根儿就没有吆喝的,有的是用响器代替吆喝的。比如行医的大夫,从前也叫“郎中”,虽然他上街行医不吆喝,但是他们有响器,也就是手里拿着串铃。串铃一响,人们就知道走街串巷的江湖医生来了。

剃头的虽然不吆喝,手里有唤头。粘扇子的也有响器,即身上挎着,随时手里摇着的“挎铃”。

其实,这“八不语”概括得并不全面,很多行当没有说到,比如老北京“打小鼓的”,也就是收旧货的,也不讲究吆喝。能吆喝,还打小鼓干吗?

人不语,响器代替,规矩最多的得说剃头的。在老北京,人们戏称剃头的是“低头斋”。您别看这个行当不起眼儿,但因为他能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地位特殊。

这儿捎带着给您聊两句“太岁”,有人以为“太岁”是皇上或神人,其实这是一种在地下25米深生长的菌类生物,因为在土里能生存,在水里也能活,而且生长缓慢,被人们视为奇物,尊为“太岁”。

剃头,就是后来的理发,老北京人戏称“拾掇门脸儿”,现在改叫“美发”和“造型”了。说起来,剃头这个行当,是清朝以后才出现的事儿。

清军入关(山海关)之前,中国的男人是不理发的,也没有剃头一说。因为,从老祖宗那儿就讲究“身体发(头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所以,男人的头发从生到死是不能剪的。

头发长了怎么办?拢起来呀!您看过去的老戏,男性是不是都“拢发包巾”?

到了清朝,把汉人的老规矩给破了。清顺治二年(1645年),清朝皇上进北京,金銮宝座还没坐热乎,便下令,男人一律剃发留辫。

剃发留辫,您别以为剃发就是把脑袋上的毛都剃光。敢情清朝说的剃发是有“发型”的,即把脑袋上四周的头发都剃了去,中间只留下一小撮儿,用这小撮儿头发编成辫子,这就是所谓“削平四方,保留中央”。

原来这剃头是有政治含义的。清朝的统治者是满族人,清军入关后,汉人肯定不服。于是清朝政府玩了这么一招儿:“剃头”。把“四方”都削平了,维护我大清帝国中央的统治。

当年,汉人对剃头是非常愤怒的,您想把受之于父母的头发给剃了去,谁心甘情愿呀?但清朝政府对待剃头这件事极为重视,把它当作确立皇权的一个标志。

这一“标志”,麻烦了。拿京城来说吧,那会儿,大街小巷贴满了强迫剃头的告示,要求男人一律剃头留辫。您要不剃头,好办,杀头!

据说当时摄政王多尔衮亲自下令,派旗兵持刀把守各大路口,在路口搭起席棚,凡是路过留发的男人,一律强制拉进棚子里,由剃头匠当场削发。有不从者,立马儿杀头,然后把脑袋挂在席棚的柱子上示众。这就是所谓的“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谁不知道头比发重要呀?留发还是留头?甭琢磨,还是留头吧!于是大清帝国统治的二百六十多年,中国的男人都是脑袋后面拖着辫子过来的。当然,由此也诞生了一个行业,那就是剃头的。

由于汉人怀念当年留发的岁月,所以约定俗成,在每年正月祭祖的时候不剃头,说剃头死舅舅。这个民俗一直流传至今。其实“死舅”,是“思旧”的谐音,是那会儿的汉族老百姓怀旧的一种“俗礼儿”,跟死舅舅没有一毛钱关系。

由于剃头这一行当,是在“不剃头就杀头”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所以在老北京,这一行最初是没有门脸儿的,主要是走街串巷,充其量是在桥头搭个棚子。

为什么在桥头呢?因为过去赶车的拉脚的都要从桥上过,上桥下桥往往要站一下脚,打个歇儿,剃头匠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招揽生意。

除了剃头棚,剃头还有下街的,就是前面说的打着唤头,走街串巷为人剃头的。老北京剃头匠有一套家伙什儿,走街串巷也好,桥头搭棚也好,不能就带一把剃头刀呀?

这些家伙什儿包括剃头刮脸的一套用具,磨刀的一套用具,还有脸盆、毛巾,此外还有板凳、烧热水的小火炉子,等等。怎么拿这些东西呢?用挑子来挑吧。这个挑子特殊,因为小火炉要占挑子的一头,所以老北京留下了一个歇后语: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由于能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剃头的属于特殊行当,这个行当规矩特别多。在早,这行的业内专门有《净发须知》,师傅带徒弟的时候,未曾学艺,先学做人,要牢记《须知》才成。

過去,剃头的担着挑子走街串巷,除了上面说的不能吆喝外,还有“三不鸣”,也就是遇到三种情况不能打唤头。

哪“三不鸣”呢?一是路过寺庙和道观不能“鸣”,怕惊动了神灵;二是过桥的时候不能“鸣”,怕把龙王给惊着了;三是路过剃头棚不能“鸣”,怕把同行的生意给搅了。《净发须知》里有“行对行不响唤头”的规矩。什么意思呢?俩剃头的走个对脸儿,打老远就听到唤头响了,这个怕影响对方的生意,不打唤头了;那个也是怕影响对方生意,也不打了,这不就是“不响唤头”了吗?

您从这些老规矩里,不难看出老北京的剃头匠是多么讲仁义。

老北京人讲究“一招鲜,吃遍天”。剃头虽然算不上有什么高深的技艺,但作为一个熟练的剃头匠,功夫却在剃头刀外。老事年间的剃头匠讲究“整容十六法”,这“十六法”包括:梳、编、剃、刮、捏、拿、捶、按、掏、剪、剔、染、接、活、舒、补。“梳”,是梳头;“编”,是编辫子;“剃”,是剃头;“刮”,是刮脸;“捏”“拿”“捶”“按”,就是现在的按摩的基本功;“掏”,是为顾客掏耳朵;“剪”,是给顾客剪鼻孔里的汗毛;“剔”,是清眼;“染”,是染头发;“接”,是接骨,现在是正骨术之一;“活”“舒”“补”,是活血、舒筋、补碎骨,都属于正骨术的手法。

通常老北京的剃头匠都会捏骨正骨,我记得小时候,胡同里的孩子谁摔了扭了,伤筋动骨,一般不去医院,而是直接找胡同理发店的师傅。这些老师傅几乎都有两下子,孩子摔着扭着,找他们捏几回准好。都是老街坊,找他们捏骨正骨,从来不收费。

辛亥革命后,取消了梳辫子。剃头匠的“十六法”也就自动没了“梳”“编”二法,但其余的技法一直流传下来。您现在找老北京的剃头匠理发,没准儿还能享受到几“法”,比如捶、按、掏、剪、剔、染等。

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方式的改变,以及由此带来的发式、发型的变化,老北京剃头匠的技法已经所剩无几了。

当然,有些技法换了其他形式,比如捏、拿、捶、按、接、活、舒、补,这些属于捏骨、正骨的技术在理发行业早已失传,人们扭着伤着,直接去医院找骨科大夫了,谁还去找理发师呀?理发师如果会这些,属于不务正业了。

北京理发业的脱胎换骨,是在解放以后,过去那些走街串巷和路边支棚的200多剃头匠,被组织起来成立合作社。

到1956年,又实行公私合营,过去多少年单打独斗的剃头匠,被编入到“国营”序列的修理服务公司,从此,这些剃头匠成为国企的正式职工。当然,到这会儿,剃头匠这个词儿也进了历史博物馆,改叫理发师了。

辛亥革命取消帝制后,剃头匠头上的活儿也变了,不仅做剃头刮脸的男活儿,也做剪发等女活儿,甚至还把西方流行的烫发引进过来。

京城最早有门脸的理发馆之一“美白”的创办人何永禄,民国以前,是只会剃头刮脸的剃头匠,后来在理发馆才学会了使推子,给客人推平头、分头、背头等发型。民国十七年(1928年),何永禄在王府井大街开办了“美白”理发馆,这种新式的理发馆很快就引领了潮流,从标新立异到逐步普及,使京城的理发业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京城除了“美白”,还有“中央”“万国”“鼎新”“仙宫”“粹华”“中国”等6家,他们并列被称为京城理发业的“七大家”。

虽然京城的新派理发馆受到年轻人的青睐,尤其是演艺界的名伶和政界、商界人士,成了理发馆的常客,这会儿,剃头匠也改叫理发师了,理发业可以说春风得意。但老北京城的封闭性与保守性,使京城的理发业依然没有摆脱剃头刮脸的套路,理发业的整体水平跟那些发达城市还有差距。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作为共和国的首都和国际交往中心,国家领导人每年要迎来送往许多国家的元首。在国际舞台上,国家领导人当然要注意形象,形象当然离不开美容美发,而当时京城理发业的落后状况,适应不了这种需要。

那会儿,京城理发业的形状,一是像样的理发馆少;二是理发馆的师傅多以剃头刮脸为主,理不出其他发型,更对国际流行的发型不摸门儿。

面对这种情况,当时的政务院总理周恩来,与上海市的市长陈毅协商,请上海的理发业支援北京。上海是什么地界?十里洋场,毋庸置疑,上海的理发师要比北京牛。

陈老总接到总理的指示,不敢迟疑,马上下令,不但把上海最好的理发师调到北京,连理发馆也一并迁来,支援首都。于是,在1956年,上海有名的“华新”“紫罗兰”“云裳”“湘铭”四家理发馆的108位师傅,以及后勤人员整体迁到了北京。这四家理发馆合并后,更名为“四联”理发馆,于1956年7月27日在北京正式开张营业。

“四联”的进京,使京城的理发业上了一个新台阶,如果说“四联”来北京之前,京城的理发业还是处于剃头刮脸的“毛茬儿”阶段;那么,“四联”进京之后,京城的理发业就进入了“洋范儿”的理发时期。

老北京人剪了辫子以后,流行的发型是一水儿的寸头、平头和光头。由打“四联”进京,北京人的发型样式多了起来,爱时髦的年轻人开始流行分头、背头等多种样式发型了。

与此同时,理发馆的设备也越来越先进,理发师也告别了剃头刀,手动推子。到上世纪80年代,京城的大小理发馆都已经有了电推子、电吹风机了。

不过,那会儿北京人的消费水平实在有限,像王府井“四联”“美白”,西单第一理发馆、第二理发馆这样的高级理发馆,一般老百姓平时理发,还是望而却步。

首先,这样高级的理发馆京城只有四五家,理发馆人满为患,理一次发,别说等“老点”了,就是一般的理发师,起码要排半天队。所谓“老点”,就是手艺高、级别高的理发师,因为顾客来这儿理发,都是慕他的大名,所以点名让他理发的人多。

當时,国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京城的理发馆都是统一价格,找谁理发都是一样的钱,那谁不找“老点”呀?找“老点”,您就得搭半天、甚至大半天的时间。许多人搭不起这些时间,便不愿登门了。

其次,虽然当时理发是统一价格,但“四联”“美白”这样的高级理发馆的价位还是比一般理发馆要略高一些,比如男同胞到一般理发馆,“洗剪吹”是2毛6分钱,“四联”“美白”要五六毛钱。当时的五六毛,相当于现在的一二百块钱,一般的工薪阶层理一次发,舍不得掏这么多钱。

我记得参加工作后到结婚前,平时连理发馆都不去,理发基本上由单位的同事给包了。结婚前,领结婚证要照片,结婚是人生最光鲜的一件大事儿,我妈劝我去一次“四联”,理完发再去照相馆。我这才平生第一次进王府井的“四联”。

我当时是自己挣钱自己花的青年,平时都舍不得进“四联”这样的高档理发馆,更别说那些拉家带口的中年人了。至于说上了岁数的老北京,依然留恋几十年一贯制的寸头,胡同里的小理发馆就能解决问题了。

当时在职职工每月都发澡票和理发票,通常是一个月两张,一张2毛6,既可以洗一次澡,又可以理一次发,洗澡票全市通用,只有“四联”这样的理发馆要单加钱。

您想老北京人谁舍得把喝酒的钱,“贡献”给理发师呀?再说不就理个寸头吗?2毛6能解决的事儿,干吗要另外再花钱呢?所以,当时一般老百姓去“四联”理发,属于“烧包儿”。

这也许就是老北京人对待自己脑袋上的毛儿的态度。难怪当改革开放,“国营”理发馆改制,京城理发业变成个体户的天下后,许多老北京人一时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呢。

进入20世纪90年代,京城的理发业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美发”时代,原来的理发馆改换门庭,变成了“发廊”“发屋”“美发厅”等。

原来京城的理发师都穿着白大褂,年龄有老有少。现在档次高的美发厅,变成了一水的“少壮派”,也许是为了博取顾客好感,抑或是劳动强度使然,行业内出现了“潜规则”,年龄超过40岁的一律亮“红牌”。

理发师的“行头”也变了,白大褂早就是老皇历了。现在穿的都是“洋范儿”,西装、白衬衫,扎着领结,套着马甲,像大饭店的服务生。

拾掇头发的家伙什儿也变了,原来是“老三样”:推子,剪子,刀子。现在是一把剪子“打天下”,手艺好的理发师有十来把各式的剪子,不管是什么发型,全靠剪子来去薄修饰。

当然美发的名堂也多了,理发前,先洗发,这洗发分为“干洗”和“水洗”,“干洗”通常是一个小时,除了洗头发,还要洗眼睛,掏耳朵,按摩頭部,揉捏肩膀、后背、胳膊,折腾六够,这才开始剪、吹。简单截说吧,在美发厅“美”一次发,至少一个半小时,这还不包括排号等位的时间。

女活儿更细致,女同胞美发,如果烫头染发的话,时间应该是男同胞的一倍,大半天时间没了。当然,美发厅不白这么伺候您,项目越多,消费越高。

现在美发厅的理发师都是按级别收费的,通常有总监、都理、监理等等,一个级别相差几十块钱,一般在美发厅享受一次,至少一百五六十块钱。

进入2010年代以后,原来的“发廊”“发屋”因为有的藏污纳垢,有色情服务被取缔,所以京城的理发业,再也没有“发廊”“发屋”的踪影,几乎都改叫“美发厅”了。

京城的美发业经过十多年的同行博弈,基本告别了一家一户单打独斗的格局,纷纷主打名牌店连锁的牌,以品牌店独领风骚。有的品牌店在京城有一二百家店,在这种竞争中,连锁经营已经成为趋势。

1998年,京城的理发馆和美发厅是5967家。到2014年,京城的理发网点已经达到了2万多家。

跟过去那些标新立异的理发馆的发展一样,现在新式的美发厅,甭管主店还是连锁店,主要服务对象基本上是年轻人。

那些退休的大爷大妈,舍不得花100多块钱去理一次发,但价位低的小理发店,让高档的美发厅挤对得已无法生存,加上房租和水电费连年上涨,基本上难以为继,现在价廉的能让大爷大妈掏得起钱的理发馆越来越少了。

于是,京城的街头或公园出现了一景儿,即街头理发摊儿。这种摊儿特简单,一把凳子、一块围裙齐活。理发师多是上岁数的,当然也有中年人。

在摊儿上理发,简单、省事儿、不用洗,也不用吹,把脑袋上的毛削短理齐就得,价钱极便宜,有3块的、有5块的,等于吃一根雪糕,或喝一瓶汽水。所以这种理发摊儿,特招社区和胡同的大爷大妈待见。

不过,这种理发摊儿属无照经营,算是非法,城管一来,他们就东躲西藏,整天提心吊胆,打游击战。即便如此,几天见不到他们,大爷大妈们还真想,因为这些流动理发师能解决实际问题。

我曾经采访过上岁数的老北京人,发现他们不愿意去现在的美发厅的原因,并不只是钱的事儿,而是他们想要理的发型,现在年轻的高级理发师理不出来了,比如,寸头的“毛茬儿”,平头的“拱三茬儿”等。

前些年,京城有位叫靖奎的老剃头匠,98岁了,还在给人理发。北京人理发“认人”,找老爷子理发的都是回头客,有岁数大的,也有年轻人。

2012年,有人专门给98岁的靖奎老爷子拍了一部电影《剃头匠》,他在电影里自己演自己,非常生动。这部电影还获得了37届印度果阿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金孔雀”奖。2014年10月,101岁的靖奎,在北京胡同的一个大杂院去世,他真是理了一辈子的发。

我曾经采访过找靖奎理发的老北京人。他们对我说,老爷子18岁出徒,给人理了80多年的头发,到这岁数手都不颤,而且理出来的寸头还是样儿,您说这是不是功夫?

的确,像老爷子这种手艺的人不多了。他收了20多个徒弟,活着的只有两个了。

1990年左右,京城流行过“板儿寸”发型,这种发型是从日本传过来的,受到许多年轻生意人的青睐。

一时间,理“板儿寸”的年轻人趋之若鹜,理发师也纷纷改理这种发型,并以擅长理“板儿寸”为牛,其中最有名的是地安门的一位姓刘的师傅,他打出的字号叫“金板寸”。

当时,一般理发馆理“板儿寸”是两块钱,他这儿是5块,总比别人高一倍,但由于他的手艺好,每天顾客盈门。

刘师傅十五六岁学理发,到现在有30多年了,他的“金板寸”现在已经成为京城理发业的金字招牌。经过20多年的发展,当年的小店,现在已经是“文化发展中心”了。老师傅除了理发带徒弟,也是文化公司的经理了。

新中国成立70年,京城的理发业发生了巨变,现在理发这个词又变了,已经不叫“美发”了,叫“造型设计”了。

“造型”这名儿有点儿艺术范儿,只是在口语里不知所云:“您上哪儿去?”“我理发去。”这谁都能听懂。“您上哪儿去?”“我造型去。”谁懂呀?

老北京人管剃头刮脸,叫“拾掇门脸儿”,后来又叫“理发”“美发”。不过,您琢磨琢磨,从“拾掇门脸儿”到“造型设计”,是不是万变不离其宗?总而言之,折腾的都是脑袋上的毛儿。

不过,同样是“拾掇门脸儿”,“拾掇”的方法和内容却大不一样了。如果说老北京人理发,只是干净干净,现在则是享受了。难道您没觉得吗?

当然老字号在新潮中,也在不断变化。您如果到“四联”“美白”这样的老字号去理发,照样能找到“造型设计”的感觉,同时也能体会到理发是一种“享受”。在经营上,老字号也搞“连锁”了,由原来的“独一号”,现在发展成几十家门店。

他们理发的技艺,严谨的消毒制度,先进的美发设备,最新的国际潮流发型,在京城的理发业依然独占鳌头。

“四联”的剃头刮脸的“拱三茬儿”“无声吹风”等技艺,还被列为北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刘一达,老北京人,笔名达城,著名京味儿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第四届理事。

作者说

能咂摸出味儿来的文章才是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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