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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姚安府境儒学教育的展开及其影响

2023-01-07侯官响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义学姚安儒学

侯官响

(楚雄师范学院 管理与经济学院,云南 楚雄 675000)

一、明代姚安儒学教育开展的时代背景

先秦时期,云南与中原地区相距遥远、关系疏离,因而被划入“五服”中的荒服。两者之间的联系,行政上体现在“楚将庄蹻入滇”和“常頞略通五尺道”,商业上表现为川滇之间“栈道千里,无所不通,唯褒斜绾毂其口,以所多易所鲜”。①《史记》卷129《货殖列传》。西汉郡县统治波及云南后,犍为郡、牂柯郡、益州郡渐次设立,分别辖有云南部分区域,中央王朝通过屯垦、征讨等方式,加深了云南与中原的交融程度。唐宋时期,南诏国和大理国是本土文化、佛教文化和中原文化等多种文化的交汇地。虽然云南与内地有割舍不断的联系,但是儒家思想和文化尚未得到广泛传播。如《云南志略》所载,“其俊秀者颇能书,有晋人笔意。蛮文云‘保和中,遣张志成学书于唐’,故云南尊王羲之,不知尊孔、孟”。②李京著;王叔武校:《云南志略辑校》,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年,第88页。

元朝征服云南之后,为加强政治上的统一,比较重视儒学的传播。据《元史·选举志》载:“至元十九年夏四月,命云南诸路皆建学以祀先圣”。③《元史》卷81《选举一》。至元三十三年(1276),赛典赤主持云南政事,“创建孔子庙、明伦堂,购经史,授学田”,④《元史》卷125《列传·赛典赤瞻思丁》。逐渐将中原地区的学校制度移植到云南。不仅如此,元政府还在云南科举取士,天下共录取三百人,每榜云南五人。⑤参见《元史》卷81《选举一》。由此云南地区文风渐渐兴盛。明政府戡定云南之后,设立府县制度。洪武十五年(1382),姚安一俟为明军占领,即改路为府,任用流官为姚安府知府,姚安高氏为同知。除姚安府同知、姚州同知外,其他通判、经历、知州、州判、吏目等职位,逐渐为外省士人所居。⑥参见侯官响:《明代楚雄府改土归流以后的吏制建设及其影响》,《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17年第1期。

府县制度及此后的改土归流,带动了内地的移民入滇。初期进入云南的汉族移民主要通过军事迁徙、贬谪充军及军屯的方式。以军屯的形式移入定居的是戍军及其家属。在元代军屯的基础上,明代在云南地区也实行“府、卫相参”的统治体系,除了地方政权机构“府”外,还设置了大量的军事卫所。卫所军兵大多来自江南、川陕等文化较为发达的地区,除卫军本人驻滇之外,其家小也随之迁居。除军事移民以外,另有“中土大姓”①师范:《滇系》第4册《事略》,光绪十三年重刊本,中国台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68 年,第135 页载“洪武十七年,移中土大姓以实云南”。和闾左贫民、以罪戍边者来到云南进行民屯和商屯。来自中原的汉族移民进入云南后,把内地先进的生产技术、思想文化传播到古蛮夷之地,促进了当地生产力的提高和经济的发展。在汉文化的影响下,民族地区的生活习俗也逐渐发生了改变,所谓“汉僰同风”,②参见侯官响:《姚安改土归流考》,《玉溪师范学院学报》2020年第2期;《汉僰同风:明清楚雄与中原的文化交融》,《商业文化》2019年第13期。是说移徙者与僰人杂处,而衣食住行之风俗逐渐趋同。

二、明代姚安儒学教育的传播

明朝军队平定云南后,中央政府极为重视儒学的推广。洪武二年(1369),明太祖诏谕中书省臣曰:“朕惟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京师虽有太学,而天下学校未兴。宜令郡县皆立学校,延师儒,授生徒,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以复先王之旧。”③《明史》卷69《选举一》。洪武二十八年(1395),明太祖专门同户部、礼部官员讨论了在边夷之地设儒学之事。户部官员张永清称:“云南、四川诸处边夷之地,民皆罗罗。朝廷与以世袭土官,于三纲五常之道,懵焉莫知,宜设学校以教其子弟。”明太祖亦言:“边夷土官皆世袭其职,鲜知礼仪,治之则激,纵之则玩,不预教之,何由能化?其云南、四川边夷土官皆设儒学,选其子孙弟侄之俊秀者以教之,使之知君臣父子之义,而无悖礼争斗之事,亦安边之道也。”④《明太祖实录》卷239,洪武二十八年六月壬申,中国台北:“中央研究院”史语所,1962年,第3475-3476页。以下同。

洪武十七年(1384)七月,儒学首先在云南、楚雄二府设立。姚安府下辖姚州、大姚一州一县,儒学设立于永乐元年(1403):

姚安府儒学,在府治南,明永乐元年建。嘉靖中,知府王鼎、吴嘉祥、杨日赞相继建堂斋、门舍,凿泮池。二十八年,知府赵澍建启圣祠。万历十七年,知府周希尹建尊经阁。二十九年,知府杨应霈重修。四十七年,分守道李忠臣移明伦堂于尊经阁前,移文庙于明伦堂前,其经籍、祭器皆备。兵燹后无存。⑤《古今图书集成》第179册《方舆汇编·职方典》卷1497《姚安府部汇考一·姚安府学校考》。

表1 所示姚安府儒学,及之后建立的州县儒学,皆属官学。官学是指由政府出面,官方集资兴办并由官府指定人员直接管理的学校,而儒家经典是教学的基本内容。各级儒学分设教授、训导、教谕等教职。姚安府儒学最早建立,其府驻地姚州未建立儒学,而是内附于府儒学。大姚县儒学开办于嘉靖时期,坐落于今大姚县石羊镇的白井提举司,亦在崇祯时建立了儒学学宫,盖因白井为云南重要盐产地,其经济活跃与文教兴盛相得益彰。大姚县石羊镇文庙,万历年间即建,传播儒家文化。目前石羊古镇完好保存了关于重建文庙的碑及碑文。万历时,白井盐课提举司提举江丞默在《重建文庙碑记》中说:“盖滇南远在天末,古唯羁縻勿绝,听其自为声教,未尝以中国之治治之。明兴,德化翔洽,凡郡卫州邑,咸建泽宫,博士弟子员环桥门、执经问难者,若而人遐陬僻壤、猡夷杂聚之乡,弦诵相闻,彬彬乎盛矣。然自郡邑而外,建庙尊崇者,淮浙诸司,蜀滇盐井,藐然罔闻。有之自白羊始。”⑥明万历三十八年八月《重修文庙碑记》,碑在今大姚县石羊文庙。

表1 明代姚安儒学教育开办情况

除设立府县儒学外,各级官员还在州县以下设立社学,对儿童进行启蒙教育。洪武八年(1375),明太祖谕中书省官员,“昔成周之世,家有塾,党有痒,故民无不习于学,是以教化行而风俗美。今京师及县皆有学,而乡社之民未睹教化,宜令有司更置社学,延师儒以教民间子弟,庶可导民善俗也。”①《明太祖实录》卷96,洪武八年春正月丁亥,第1655页。社学本见于元代,是推行教化的民间组织。弘治十七年(1504),朝廷令各府、州、县建立社学,选择明师,民间幼童十五以下者送入读书,讲习冠、婚、丧、祭之礼。②参见《明史》卷69《选举一》。嘉靖十年(1531)姚安知府王鼎极为重视社学的普及,共建社学二十八处。社学深入民间各地,启发蒙童,使府州县官学教育具有了较高的起点。

书院兴起于唐朝,兴盛于宋代,具有私家讲学之特点,是传播儒家教育的另一重要领域,也是中国传统社会特有的教育组织和学术机构。元代云南无书院之设,明代云南最早的书院建于弘治时期的大理府。书院不是官办的正规学校,没有学额和生源的限制。严格地说,明代云南的书院成了高于府、州、县学而主要针对科举应试的教育组织和地方学术研究机构。

姚安府管辖之地域,书院却建有4 所之多。现据地方志书记载,列示于表2。

表2 明代姚安府兴办书院一览

栋川书院也是姚安府第一所书院,设立于明代中期的正德年间。明代前期因官方举办的儒学学宫繁盛,书院相对沉寂;随着官学积弊日重,士大夫们思想自由,于是书院次第兴起,讲学之风日盛。迨至万历时期,姚安书院臻于极盛。其中影响最大者,乃思想家李贽主政姚安期间建立的三台书院。三台书院以永乐年间建立的德丰寺为基础,万历五年(1577),李贽任姚安知府时,“日集生徒于堂下授以经,训以辞章,淳淳亹亹,日昃忘倦”。③李元阳:《姚安太守卓吾先生李公善政序》,《李元阳集》,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15页。李贽(1527-1602)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字宏甫,号卓吾,福建泉州人。嘉靖三十一年(1552)中举,历任河南共城教谕、国子监博士等职。“五十而至滇,非谋道矣,直糊口万里之外耳”,④李贽:《焚书》增补1《答何克斋尚书》,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255页。这是李贽自谦之词,实际上谋生是为了谋道,不为“世间功名富贵”所累。“先生在姚安,一切持简易,任自然,务以德化人,不贾世俗能声”,⑤李贽:《焚书》卷2《又书使通州诗后》附《顾冲老送行序》,第77页。读书、写作、讲学,皆是为了传播思想,教化民众。

府州县各级官员,重学者不在少数。嘉靖十年(1531),姚安知府王鼎“缮府治,饬学校,课诸生,教民植桑麻,勤织纺,夷民裸首弃礼者教之男冠女髻……广社学以化童蒙,俗焕然丕变”。⑥诸葛元声:《滇史》卷12,潞西:德宏民族出版社,1994年,第341页。万历时李贽见“庙学颓圮”,亦曾“罄俸以营之”。⑦李元阳:《姚安太守卓吾先生李公善政序》,《李元阳集》,第315页。姚安府学除配备经籍、雅乐、祭器外,还辟有专门的射圃,目的是使学员文武兼备。在建立各级儒学的同时,明政府还吸收地方民族上层子弟入国子监受业。洪武十五年(1382),明太祖谕诸酋长:“凡有子弟皆令入国学受业,使知君臣父子之道,礼乐教化之事,他日学成而归,可以变其土俗同于中国。”①《明太祖实录》卷150,洪武十五年十一月甲戌,第2366页。云南土官始派子弟到京城习学儒家经典。各级学校除研习四书五经等诗书礼乐典籍外,还要学法、习书、习射。

三、清代姚安儒学教育的发展

明清鼎革,清王朝对明代政策多有承继和发展,其中就包括“尊孔读经”的文教政策。平定“三藩之乱”后,云贵首任总督蔡毓荣指出:“从来地方,在风俗;风俗之后,在教化;教化之兴,在诗书,其所以鼓舞而作新之者,是又在上之人加之意耳。”②蔡毓荣:《新建昆明书院碑记》,民国《新纂云南通志(六)》卷134《学制考四》。明代姚安府县儒学,历经自然界的风雨和改朝换代的兵燹,到康熙年间大多破败不堪了。如白井文庙建于万历年间,“历任父师虽间有修葺之处,不过补偏救敝,既无学田以为修补之资,日久年深,木植腐朽,迟延至今,尽为倾颓废”。③刘邦瑞:《请捐修学田》,乾隆《白盐井志》卷2《学校》。因此,修复明代府县儒学是府县官员义不容辞的责任。姚安府儒学,永乐元年(1403)建,康熙五年(1666)由知府林本元、教授王肃重建;大姚县儒学,嘉靖二十五年(1546)建,康熙三十年(1691)由知县孔贞瑄重修;④参见《古今图书集成》第179册《方舆汇编·职方典》1497卷《姚安府部汇考一·姚安府学校考》。白盐井提举司儒学,崇祯时期初建,雍正十三年(1735)提举刘邦瑞倡导复建。⑤参见刘邦瑞:《请捐修学田》,乾隆《白盐井志》卷2《学校》。

清代儒学教育的重建,虽由地方主要行政官员主持,但办学资金来源确是多方筹措的,主要包括财政拨款、士绅捐助和学田三部分。修建白盐井儒学,“除奉拨十一年分归公门随银二百三十二两外,贡生罗铨乐捐银一百两,五井士灶乐捐银二百四十三两三钱四分零,通共银七百七十五两三钱四分五厘九毫四丝”,⑥刘邦瑞:《请捐修学田》,乾隆《白盐井志》卷2《学校》。地方士绅捐赠成为经费来源大宗。白井生员陈斗光,“将父遗田一分,年收京斗谷十石,价值百金,情愿送入学宫,永为将来修葺之费。若有余剩谷石,作无父兄供给有志之士,以为膏火之姿”。⑦刘邦瑞:《请捐修学田》,乾隆《白盐井志》卷2《学校》。

明代的启蒙教育机构,一般称为社学;到清代,对贫寒子弟进行启蒙及初等教育的机构,则被称为义学。义学招生没有学生数量限制,也不需要经过考试,只要在孔子牌位前和塾师前行跪拜叩首礼,即可成为义学学生。义学负有德化的使命,道德教育的内容渗透在识字、习字、学诗、作文、读史、学经等各类教材之中。同时还为学生进一步深造或应科举考试预做准备。云贵总督蔡毓荣曾就建义学、兴教化上疏曰:“臣已饬行有司各设义学,教其子弟,各以朔望讲约,阐扬圣谕,以感动其天良。各选年高有德之人,给以月廪,风示乡里。”⑧蔡毓荣:《筹滇十疏》第9疏《敦实政》,雍正《云南通志》卷29《艺文一》。蔡毓荣兴建义学之议得到了实施(见表3)。

表3 康熙年间姚安府兴办义学情况

如果说康熙时期是云南义学初步发轫的时期,那么雍正、乾隆时期则是云南义学充分发展时期。雍正皇帝继位后,对云南省情也有深刻认知:“云南等省所有苗蛮种类甚多……朕亦不忍听其独在德化之外,是亦从封疆大臣之请,剿抚兼行,而切加训诲,务以化导招徕为本,不可胁以兵武。”⑨雍正《云南通志》卷29《艺文一》。力行教化、德化成为先于兵武的治滇之策,而要达此目的,兴办义学、多加训诲则是必然之路。雍正十一年(1733),陈宏谋任云南布政使,成为云南义学发展的开拓者。

陈宏谋,字汝咨,广西临桂人,雍正元年(1723),举乡试第一,成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⑩参见《清史稿》卷307《陈宏谋传》。乾隆二年(1737),陈氏经过细致调研,撰写了《查建义学檄》,提出“兴学为变俗之方”的理念,决意要多设义学。①参见雍正《云南通志》卷29《艺文一》。义学城市与乡村并设,除了保留以前在城内所设的义学外,陈宏谋力主将义学更多地建在乡村边远地区。为确保义学在云南的发展,陈宏谋特别拟定了《义学条规议》,以保证义学能够持续正常运行。对于陈氏兴建义学之功,《清史稿》称:“十一年,擢云南布政使,立义学七百余所,令苗民得就学,教之书。刻孝经、小学及所辑纲鉴、大学衍义,分布各属。其后边人及苗民多能读书取科第,宏谋之教也。”②《清史稿》卷307《陈宏谋传》。

此后,云南总督张允随亦对义学重视有加。乾隆九年(1744年),张允随奏称:“滇省蛮夷之性,虽云犷野,而朴直无欺,结以恩信,咸知感格,时时勉励各属,躬行倡导。现在夷方倮族,亦解好施,爨女蛮媛,渐知守志;并增建义学三百七十余所,捐置田亩,以充馆谷;选择师儒,以司训课。现在肄业诸生中,不乏笃学好修之士。此教民各条之实事也。”③《清实录》第11册《高宗纯皇帝实录》卷229,乾隆九年十一月下壬寅。在各级官员的努力下,义学遍布姚安府州县及白井提举司城乡,具体见表4。

表4 雍正、乾隆时期姚安府义学设置情况

清代义学正如明代社学,皆属于启蒙教育之范畴,而书院则属于高等教育的范畴。书院的学生都要经过考试,合格者方能入学。书院也是义学学生深造的地方,义学经馆中的成材学员经考试后到书院深造。顺治年间,鉴于明末东林党影响之巨,清政府对思想言论控制甚严,不许别创书院,群聚结党。但因书院制度历经宋、元、明涵泳,盘根错节,影响至深,清政令虽严,然禁而不止。④侯官响:《清代楚雄地区的儒学教育》,《文山学院学报》2020年第2期。姚安府不仅恢复了明代所设栋川、南中、三台、日新四所书院,又新建了大成、麟凤、鳌峰、绿萝、张公、龙吟、灵源等七所书院,具体情况见表5。

表5 清代姚安府书院设置情况

清代姚安府人文荟萃、书院勃兴,共设立书院11 所,给人深刻印象的是白井提举司即新设4 所。原因何在?“盖其地以盐名,学以盐开,凡兹一切兴建文物之得比于州郡者,皆以盐故。”⑤赵淳:《重修白盐井志跋》,光绪《续修白盐井志》卷8《艺文志上·序》。清人赵淳的解释是令人信服的。盐矿开采和盐业经济的发展,为文教事业的开展提供了经费来源。如乾隆五十七年(1792),提举王子音倡办灵源书院,其修筑费用,“木值百六十金,石值九十八金,砖瓦值百四十金,灰铁髹漆值百四十金,各工费二百七十金,通计八百零八金”。其经费来源,王子音在《灵源书院记》中有具体记载:

计所入赀:署提举裴灼文五十金,子音百金,教谕杨一揆五十金,井民刘子旭赎田价二百五十金,吴光里屋租赎价三十金,五井灶户公捐百金,加捐南关外公地。除议建节孝祠外,以东偏余地归井承买,价十八金,张郁文二十五金,白松龄十五金,张正之十金。旧井小西关外有店,呈请移关于店外,俾益店租,捐金五十。留龙吟旧院招租,岁订四十八金。五十八年,除修费外,用去七十六金,并出借赎田价获息三十四金,合之得八百零八金,刚敷改作经费、岁聘主讲束脩。经提举存庄详,拨提举白兑前捐柳树塘田租十七石,生员白万正子监生白汇前后捐租二十石,并积余加购租二十石,共计租五十七石,画完粮、守院役食、岁折束脩租金五十。自改作书院迄今初成,不别聘主讲,子音月凡再课,而以教谕权院事,两年奉束脩百金,教谕以其半买租,为生童岁科试卷金,而以其半作书院经费,可风也。肄业廪生……童生……向无膏火,今紫阳县令张志超捐十金,举人陈瑛捐二十金,灶生张裕远捐五十金,张廷玺捐三十金,季统捐二十金,陈世德、王思忠、白松龄、张鉴举、布文星、民樊绅各捐十五金,李珣捐十金,合得二百三十金,典郭从云田租六石,计价一百金;又典霜坝塘田租八石,计价一百六十金,内借垫银三十金,俟收租息归补。增生李修易捐马槽沟田山,计价二百九十金,以岁租三石五斗拨抵通学添买草房、菜地,价三十金,其余田山召垦,俟成熟详请升科议租。张聪捐田岁租二石,即在李修易田契之内。龙吟旧院岁入租息,除归补田租借款外,陆续归还井司捐百五十金,及五井公捐、观井买价、旧井移关捐款,共三百七十金,均给五井生息。①王子音:《灵源书院记》,民国《盐丰县志》卷11《艺文志》

由此可知,灵源书院的开办经费,有地方官员裴灼文、王子音、杨一揆等人的捐款,而更多的是地方绅士、普通百姓的捐助。龙吟书院,系白盐井另一新建书院,坐落在龙吟寺内,提举葛曾庆设书院于其中。“乾隆庚午,署提举葛君请于当事以为书院,于时有白王氏暨子国学生,白汇捐田二丘,岁可入租十石,为院中之产。嗣因葺费阙如,事竟不举。甲戌余承乏兹土,徘徊于寺,见其栋宇颓侧,垣墉圮坏,顾瞻彷徨,意不能释。乃捐廉俸并绅士所输,于乙亥三月庀工饬材,欹者树,缺者补,凋残剥落垩墁之,漫漶黓昧丹碧之。至九月落成,仑奂一新,费镪三百,为屋三层,堂庑轩楼皆备焉。即告诸上僚为‘龙吟书院’。”①郭存庄:《捐建白井龙吟书院记》,光绪《续修白盐井志》卷8《艺文志中》。

一般来说,经济繁荣与人文荟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如苏州自唐宋以降成为财赋重地的同时,亦是文化繁荣之所,尤其明清时期,经济发达程度达到专制社会最高峰,因此期间文化名人辈出,书香雅尚绵延。又如明清徽州商人名冠天下,素有“无徽不成镇”之说,而徽商“贾而好儒”,亦是其商业五百年不衰的主要原因。因此,相对于穷乡僻壤,经济较为繁盛的盐业产地,家给人足之后,热衷于兴办文教事业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四、明清姚安儒学传播的影响

历史上的姚安作为多民族杂居之地,经济社会发展较之内地均有所不及。明太祖认为“风淳俗美,国易为治,而教化彰显也”,②《明太祖实录》卷52,洪武三年五月己亥设科取士诏,第1020页。因而秉持“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主”的治边理念。清朝为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融合,必然要因袭前朝“尊孔读经”,发展儒学教育的文教政策。如果说元代的云南儒学是生长,明代是扎根的话,那么清代的云南儒学则向纵深发展,是时云南人才辈出,儒学之盛成为洋洋大观,内地儒学和儒学思想已经僵化,已是穷途末路,而在云南则方兴未艾。明清姚安儒学传播和发展,在人才培养、文化融合等方面产生了深远影响,亦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一)人才之培养

明廷平定姚安地区后,以传播儒家思想为核心的各类学校才广泛建立起来。那么,明代建立各类学校的目的何在呢?《明史·选举志》开宗明义,“学校以教育之,科目以登进之,荐举以旁招之,铨选以布列之,天下人才尽于是矣。明制,科目为盛,卿相皆由此出,学校则储才以应科目者也。其径由学校通籍者,亦科目之亚也,外此 则杂流矣”。③《明史》卷69《选举志一》。学校是为科举培养人才的,“学而优则仕”是不二的选择。

洪武三年(1370),朱元璋诏令设科取士:“愿得贤人君子而用之……果有才学出众者,待以显擢,使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选,非科举者毋得与官。”④《明太祖实录》卷52,洪武三年五月己亥设科取士诏,第1020页。二十二年(1389),明政府命云南选贡赴应天府乡试。由于此时战乱初定,设学未久,最后竟无人应试。实际上,一方面明初云南距离南京路途险远,不仅要耗时数月,而且人身安全亦不可测。另一方面,也显示儒学初设时云南教育水平之低,是难以应对科举考试的。

经过明初洪武、建文两朝的涵泳和积淀,至永乐时期,云南士子科举入仕者日众。使古蛮夷之地“人才崛起,屡中甲科”。儒学教育的另一特色“科举必由学校”,⑤《明史》卷69《选举志一》。也使姚安府等古蛮夷之地民生礼义,人文兴起,屡中甲科。正德《云南志》卷九称:“我朝建学立师,妆其秀者而教之。比年以来,屡有登科请举者,而风俗亦渐美矣。”⑥正德《云南志》卷9《姚安府》。自永乐十二年(1414)至天启年间,姚安府26人中举。⑦据天启《滇志》卷9《学校志》统计。这些举人,亦大多到云南以外地方做官。表6 列示了姚安府境云南考取进士情况,共9人。

表6 明清时期姚安进士一览

然而士人通过科举为官宦者,毕竟凤毛麟角,绝大多数受儒学教育的士人无缘入仕。尽管如此,经过儒学浸染的士人,靠拥有的学识谋生,继续传播儒家思想文化,在推进当地文化发展和社会进步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

明初,随着改土归流的深入,越来越多的汉族移民来到滇中地区,原来“夷多汉少”的状况已发生了较大改变。移民实滇的汉族子弟比之土司子弟,有更强的科举愿望,而定额定员的官学和选贡制度,无法满足其向学的愿望和需求。而明朝中央政府极为重视土司子弟的教育,“土官子弟许入附近儒学,无定额”。而且视入学读书为土司袭替的先决条件,藉此“变夷俗之陋,杜争夺之源”,以稳定边疆统治秩序。无怪乎景泰元年(1450),主管云南学校教育的副使姜浚云:“臣自受命以来,遍历云南各府司州县儒学,其生员多系僰人、罗罗、么些、百夷种类。”①《明英宗实录》卷192,景泰元年五月己酉,第3990-3991页。

(二)文化之交融

明代之前姚安的民族关系,其表现是汉族移民不断融入地方民族文化,而不是相反。彼时地方民族处于比较初级的社会形态,地主经济还没有形成和发展,更没有自觉接受儒家文化的基础。因而不论何种原因进入的汉民,因其人口较少,只能“变服从其俗”。明清时期,各级学校的举办,儒学的广泛传播,逐渐改变了这种局面。各级儒学和书院,以儒家的经典为教育内容,以儒家的理想人格为培养目标,因而儒学教育的广泛传播使地方民族与汉族移民之间,儒家文化与地方传统有了更多的接触、交流和融合。儒家思想文化和地方民族的思想观念,皆以血缘关系为基础。两者都是依靠“礼”或“仪式”维系社会等级秩序,并藉此涵养宗族或民族认同感。通过不断推行“德化”和“教化”的熏陶,正统的儒学文化体系在边远的云南建立起来。

明代的社学、清代的义学不同于府州县儒学和书院,不以为国家输送科举人才为务,主要是承担初等教育的功能,不仅促使了明清教育的普及化,还直接导致了教育平民化的趋势,是针对大众的“广行教读”。这样在提高边疆地区人口素质的同时,也对当地的文化习俗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虽然主观上具有明显的政治教化的目的,但在客观上促进了汉夷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姚安府为汉夷杂居区,社学设立之后,该地出现了“用夏变夷……以敷文教”,“文教之盛,猗欤休哉”的状况。在大姚县的苴却,由于“滇云远居天末,而苴却又极末之末”,其地“异端邪说”“惑世诬民”,在该地建社学乃为“阐明先王之道”,“入其门者,以讲以射,兴仁兴让,咸知君臣父子之纲,共晓春秋礼乐之义”。白盐井“多以卤代耕,其余若读书若贸易,莫不沐浴圣化,习礼让而安升业”。②乾隆《白盐井志》卷1《风俗》。

在汉夷文化交融过程中,由姚安儒学教育培养出的当地学者居功至伟,其中名声最著者是明末姚安府的陶珽、陶珙兄弟和清初学术大师高奣映。他们的成就离不开姚安这片汉夷文化交融沃土的滋养。陶珽,字葛阗,万历三十八年(1610)进士,是明末诗人、古文家,官至陕西右参政。陶珽一生交游广泛,与名僧大儒交往频繁,其著述丰富,但大多佚失。陶珙,字紫阎,陶珽之弟,天启初举人。官南工部,出守宝庆。心慕空宗,有《寄园集》传世。李卓吾(即李贽),明代思想家、文学家,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万历五年(1577)至八年(1580),李贽任姚安知府,建三台书院并在此讲学。而陶珽生于万历三年(1575),③参见王玉超:《陶珽生平及交游考述》,《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若说珽直接受业李贽不足为信,但其学业受李贽影响,则不容置疑。此后“高奣映继起,博览广窥,著书七十九种,凡经史释老、天文舆地、文学诗词,均有著作诠解”。④民国《姚安县史地概要·学术》。高奣映(1647-1707),字雪君,清初姚安府土同知,乃明代土同知高氏之后。高奣映生性警悟,博极群书,其平生著书八十一种,涉及性理、经济、玄释、医术以及诗词歌赋,实为邑中先正著述之冠。

“人才蔚起,出为国桢”,“曲靖、楚雄、姚安、澄江之间,山川夷旷,民富足而生礼仪,人文日益兴起。”①谢肇淛:《滇略》卷4《俗略》。明清时期儒学教育在姚安的传播和发展,在人才培养、文化交融方面已然写下较为辉煌的篇章。清末一些书院改为学堂,近代教育开始建立起来,如龙吟书院,亦于光绪三十年改为高等小学堂。清末书院成为创建近代学堂的基础,亦泽被姚安近现代教育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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