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兰

内容摘要：绣春是李瓶儿的贴身丫头之一。她在花子虚家侍奉李瓶儿、花子虚，后跟随李瓶儿进入西门庆家。她被西门庆奸耍，李瓶儿、西门庆死后，侍奉李娇儿、孝哥，后被吴月娘送给王姑子出家做尼姑。绣春的经历凸显了西门庆的贪淫好色，潘金莲强烈的嫉妒心，吴月娘好佛却不真慈悲的特性。在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关于《金瓶梅》的教学中，分析绣春，可知作者对女性的书写和态度。

关键词：《金瓶梅》 绣春 形象

绣春是李瓶儿的贴身丫头之一。在花子虚家时，跟迎春、冯妈妈共同服饰李瓶儿。李瓶儿嫁给西门庆后，跟其进入西门庆家。李瓶儿死后，留在西门庆家给李瓶儿守灵。西门庆死后，被分去服侍李娇儿。李娇儿改嫁后，服侍吴月娘，后被吴月娘送给王姑子做徒弟，出家去了。在中国古代文学课程关于《金瓶梅》的教学中，分析绣春的形象与经历，有利于学生了解《金瓶梅》对女性的书写，从而更好的理解作品的内容。本文以万历词话本、张竹坡评点本（以下称“张评本”）《金瓶梅》为据，展现在课堂教学中分析绣春形象的步骤。

一.分析绣春形象在目录和文本中分布及外貌年龄特点

绣春分布于《金瓶梅》的37回中，万历词话本、张评本回目均无涉及绣春。绣春首次被提及于第10回，绣春被李瓶儿差遣到西门庆家，给吴月娘送一盒朝廷上用的果馅椒盐金饼，一盒新摘下来鲜玉簪花。绣春最后一次被提及于第95回，吴月娘房中绣春，与了王姑子做徒弟，出家去了。小说对绣春的年龄和外貌描写，采用直接或间接的描写手法，散见于部分章回。

第一、绣春的外貌。小说第10回第一次写绣春的外貌，“一个小女儿——才头发齐眉，生得乖觉”[1]161，以头发描写表现绣春年龄虽小，但生得乖觉。第13回，西门庆到花子虚家，出一个头发齐眉的丫鬟来，名唤绣春，负责给西门庆上茶。第10回，西门庆说“隔壁花二哥房里，到有两个好丫头。今日送花来的，是小丫头。还有一个也有春梅年纪，也是花二哥收用过了。但见他娘在门首站立，他跟出来，却是生得好模样儿。”[1]163在此借用西门庆之口，说出绣春、迎春都长的好模样。第36回，京城蔡京的管家翟谦写信给西门庆，请西门庆给他物色一个女子，不拘贫富，不限财礼，只要可以生育。西门庆因临时跟吴月娘商讨此事，西门庆说“把李大姐房里绣春，倒好模样儿，与他去罢”。[1]550西门庆认为绣春模样好，可以送给翟管家。以上可见，小说虽然没有对绣春的外貌做精细的描绘，从简单的头发、眉毛描绘到西门庆的口头描述，可以知道绣春是一个容貌出众的丫头。

第二、绣春的年龄。小说第10回，第13回都描写绣春“头发齐眉”的特征，头发齐眉言下之意为头发初覆额头，古代以女孩头发刚刚盖过额头指十二三岁的年龄。根据朱一玄《金瓶梅词话故事编年》考证，第10回、第13回的故事时间为政和四年，1114年。[2]123第36回，翟管家寄书信请西门庆替他物色女子为妾的故事时间为政和六年，1116年，[2]136以此推断，此时绣春的年龄为14、15岁左右。西门庆跟吴月娘说“叫了媒人，你分咐他，好歹上紧替他寻着，不拘大小人家，只要好女儿，或十五六、十七八的也罢，该多少财礼，我这里与他。再不把李大姐房里绣春，倒好模样儿，与他去罢”，[1]550在西门庆的心目中15到18岁，模样好的女孩是恰当的人选，而符合他标准的就是李瓶儿的贴身丫头绣春。此后，冯妈妈给物色的韩道国女儿韩爱姐，正好15岁，长得“乌云叠鬓、粉黛盈腮，意态幽花酴丽，肌肤嫩玉生香”，[3]460非常合西门庆之意，随即定下。

以上可见，小说对于绣春的外貌和年龄的描写多采用间接的方式。小说虽然没有正面描写绣春的五官容貌，但对韩爱姐描写可以间接映衬出绣春的美貌。

二.分析绣春的主要活动经历与特征

绣春跟《金瓶梅》中其他丫头有不同的经历，这些经历跟她跟随的主子，生活的空间有密切关联。绣春原来生活在花子虚家，主子是花子虚、李瓶儿。跟随李瓶儿进入西门庆家后，主子是西门庆、吴月娘、李娇儿同时也服务于孟玉楼、潘金莲等其他妻妾。绣春跟其他丫头最大的区别在于被吴月娘送给王姑子做徒弟，出家为尼。因此，绣春的活动经历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一）在花子虚家的活动：从做丫头到被奸耍

在第19回以前，绣春主要在花子虚家活动，但是她所服侍的对象却不仅限于花子虚和李瓶儿，也涉及西门庆。李瓶儿和西门庆偷情的过程中，绣春起到重要的中介作用。第一，服侍花子虚、李瓶儿。第10回，绣春被李瓶儿差遣到西门庆家，给吴月娘送点心和玉簪花。第13回，花子虚请西门庆到家，绣春请西门庆客位内坐，并上茶。第13回，花子虚不在家，李瓶儿差遣绣春请西门庆到家，托词请西门庆劝花子虚不要在外眠花宿柳，早回家。以此为理由让花子虚向西门庆表达谢意，两家从此有往来。第二，做李瓶儿和西门庆偷情的中介，并被西门庆奸耍。第13回，西门庆到花子虚家做客，西门庆撞上李瓶儿。李瓶儿差遣绣春过来偷偷传话，让西门庆早点回家，晚上来跟他说话。西门庆装醉回家了，花子虚被李瓶儿骂，赶到后巷吴银儿家妓院继续喝酒。第13回，西门庆装醉回家后，听到隔壁赶狗关门，丫头迎春扒着墙推叫猫，给西门庆递话，西门庆翻墙进入花子虚家，迎春旁边斟酒，绣春往来拿菜儿。第16回，花子虚死后，西门庆到李瓶儿家，绣春、迎春两个在旁斟酒下菜伏侍。后来，迎春、绣春都被西门庆耍了。第三、做李瓶儿转移把财产转移到西门庆家的助手。第14回，花子虚家几兄弟争财产，花子虚被状告，抓到东京，入狱。李瓶儿出了三千两银子求西门庆帮忙，同时求西门庆帮保管巨额财产。西门庆同吴月娘商量后，决定用食盒装三千两银子抬到家，箱笼东西则晚上从墙上递过来。李瓶儿、迎春、绣春用桌子把箱柜挨到墙上，那边西门庆、月娘、金莲、春梅用梯子接，都送到月娘房中去。

（二）在西门庆家的活动：从做丫头到被出家

小说第19回，李瓶儿赶走蒋竹山，嫁入西门庆上轿前，先打发迎春和绣春过去安排。李瓶儿嫁入西门庆家，西门庆冷待她，她绝望上吊，迎春和绣春发现后，叫人来救。李瓶儿被西门庆打骂，然后冰释前嫌，李瓶儿在西门庆家站稳脚，绣春也开始在西门庆家服侍众妻妾。第一，继续服饰李瓶儿、西门庆。第20回，李瓶儿被打，哭诉之后得到西门庆的原谅，上酒菜共食。小玉、玉箫送酒菜进房后退出来，只是绣春、迎春在房答应。第20回，李瓶儿去拜见吴月娘，迎春抱着银汤瓶，绣春拿着茶盒。第二，做西门庆妻妾的传话者。第21回，潘金莲使绣春叫了玳安。第23回，金莲使绣春儿叫将来兴儿，第23回，玉楼叫绣春拿个大盏儿，筛一盏儿给宋慧莲吃，李瓶儿连忙叫绣春斟酒。第三、李瓶儿死后，为李瓶儿守灵。第62回，李瓶儿死之前跟吴月娘众人说，迎春已被西门庆收用，出不去了，让她去服侍吴月娘。吴月娘需要绣春，可以留下，如果不需要可以打发出去嫁人。绣春表示不愿意出去。李娇儿表示要绣春服侍自己。西门庆则跟李瓶儿说“你死了，谁人敢分散你丫头？奶子也不打发他出去，都教他守你的灵”。[3]854李瓶儿死后，绣春一直为李瓶儿守灵，直到第80回，西门庆死后二七之时，才被吴月娘与了李娇儿房内使唤。第四、服侍李娇儿。西门庆死后五七之时，李娇儿找借口离开西门庆家，假装上吊，吴月娘打发她出门，李娇儿要带走绣春、元宵儿，被吴月娘拒绝。第五、服侍吴月娘，照顾孝哥。第81回，翟谦知道西门庆死了，写信来要西门庆家的4个弹唱出色女子兰香、迎春、玉箫、春梅。绣春要看哥儿，不出门。吴月娘便把房中玉箫与迎春送出去。第85回，吴月娘差绣春叫薛嫂，让薛嫂领春梅去卖。第86回，吴月娘指挥雪娥并来兴儿媳妇、来昭妻一丈青、中秋儿、小玉、绣春众妇人棒打陈敬济，赶出门。第86回，吴月娘使绣春叫潘金莲，讓王婆领潘金莲去卖。第91回，孟玉楼出嫁，孟玉楼要留小鸾照看月娘和孝哥，吴月娘表示有中秋儿、绣春和奶妈够了。第六，被吴月娘送给王姑子做徒弟。第95回，吴月娘因为家庭发生了很多变故，便把房中的绣春送给王姑子做徒弟，以满足她信佛的施舍供养心愿，而非真有慈悲情怀。

以上可见，绣春是一个忠诚于主子，但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奴婢。李瓶儿临死前有意让她离开西门庆家，寻个人家嫁，然而绣春说死也不出西门庆家门，西门庆跟李瓶儿表示不分她的丫头。绣春留下服侍西门庆、李娇儿、吴月娘、孝哥，直到被吴月娘送给王姑子做尼姑，走上不知是否她愿意的道路。

三.分析绣春形象的意义

《金瓶梅》全书中没有以绣春为中心的独立事件，绣春或以传话者、侍奉者的身份介入故事；或者以跟迎春、琴童、奶妈如意儿、冯妈妈形成的小群体形象，共同参与事件，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烘托人物形象。

（一）借绣春传话潘金莲，勾连李瓶儿跟潘金莲的关系，写潘金莲与李瓶儿矛盾，凸显潘金莲对李瓶儿的嫉妒。第一，官哥的出生是矛盾出现的重要因素。第30回，李瓶儿生下儿子官哥，合家欢喜，唯独“这潘金莲听见生下孩子来了，合家欢喜，乱成一块，越发怒气，迳自去到房里，自闭门户，向床上哭去了。”[1]457潘金莲跟孟玉楼说，孩子不是西门庆的种。第41回，乔大户家长姐跟西门庆的儿子官哥结成娃娃亲，潘金莲因嫉妒言语不当，被西门庆批评，潘金莲又哭，跟孟玉楼说官哥不是西门庆的种。第二、绣春第一次传话潘金莲。第41回，潘金莲因西门庆对李瓶儿的宠爱日增，心生不满，找借口责罚丫头秋菊，秋菊被打得杀猪似叫，李瓶儿差遣绣春来跟潘金莲说，不要打秋菊了，官哥刚吃奶睡着，潘金莲听了更生气，愈发把秋菊打得厉害，秋菊喊得更大，潘金莲一边打骂秋菊，一边骂李瓶儿。第三，绣春第二次传话潘金莲。第58回，西门庆在李瓶儿房住，潘金莲嫉妒，也知道官哥生病，在回房路上踩到狗屎。于是拿棒打狗，狗大叫，李瓶儿先差迎春过来叫潘金莲不要打狗，官哥刚吃刘婆子的药睡着了。潘金莲先坐半日不言语，接着继续打了一阵狗，才把狗放走。于是又寻秋菊不是，用马鞭打秋菊，秋菊被打叫得如同杀猪，官哥刚睡着，又被惊醒。李瓶儿再差遣绣春过来让潘金莲不要打秋菊，惊醒了官哥。潘姥姥也过来夺女儿的马鞭，潘金莲不听劝反而打得更狠。李瓶儿无奈只能流泪捂住官哥耳朵。第60回，李瓶儿的儿子死了，“潘金莲见孩子没了，每日抖擞精神，百般称快”，[1]890指着丫头指桑骂槐，李瓶儿心情抑郁，病情加重。

以上可见，绣春的传话是一个细节描写。小说作者通过两次传话的程式化描写强化了潘金莲和李瓶儿的矛盾，凸显了潘金莲强烈的嫉妒心和扭曲的人格特点。

（二）借绣春、迎春、奶妈如意儿三人组合守灵的方式，写西门庆收用奶妈如意儿，做李瓶儿的替代，来凸显西门庆对李瓶儿的深情。在官哥未死之前，绣春、迎春、奶妈如意儿主要照顾官哥。官哥死后，绣春总是跟迎春、奶娘同时出现，三人照顾病情日渐增重的李瓶儿，直到李瓶儿病死后，又为其守灵。第一、三人照顾病重的李瓶儿。第62回，迎春、绣春、奶妈如意儿、王姑子在李瓶儿房里。如意儿使绣春去看是否关门，确认关门后，如意便向王姑子细数潘金莲对李瓶儿和官哥的所作所为。第二、李瓶儿临死前在房内对5人做后事安排。第62回，李瓶儿给王姑子五两一锭银子、一匹绸子，让王姑子给她念《血盆经忏》；给冯妈妈四两银子、一件白绫袄、黄绫裙、一根银掠儿；给奶娘如意儿一袭紫绸子袄儿、蓝绸裙、一件旧绫披袄儿、两根金头簪子、一件银满冠儿；给迎春、绣春两对金裹头簪儿、两枝金花儿做一念儿，交代迎春留下，因为迎春被西门庆收用了，交代绣春让吴月娘给找户人家嫁出去。绣春哭说，不出去，要守灵。第三，三人为李瓶儿守灵。第62回，李瓶儿先向绣春、迎春、奶娘如意儿交代后事，又向吴月娘、李娇儿交代一次，再向西门庆交代一次，西门庆向李瓶儿保证不分散她的丫头，留下为她守灵。李瓶儿病逝后，绣春首次被提及于第65回，吴月娘跟潘金莲说，李瓶儿生前曾同意把绣春给李娇儿，但是西门庆不允许分散李瓶儿房里的人。第四，西门庆收用如意儿，绣春、迎春伺候。第65回，西门庆晚上到李瓶儿房伴灵宿歇，白天看丫头供養茶饭，像人还活着一样，跟李瓶儿说话。奶娘如意儿常在身边照顾，一日喝醉来，如意儿送茶，被西门庆趁兴收用。如意儿被收用后，言谈打扮跟以往不同，被潘金莲看在眼里。第67回，西门庆再到李瓶儿房，绣春开门，西门庆问供养饭否，如意出来回答。西门庆要在李瓶儿房歇息，绣春关角门，让如意进房侍奉，绣春跟迎春避让出房。第67回，李瓶儿死后六七，西门庆差绣春请吴月娘来。西门庆与李瓶儿烧了纸，抬出库去，教敬济看着，大门首焚化。第72回，西门庆从东京回来，到李瓶儿灵床作揖，洒泪，如意儿、迎春、绣春都向前磕头。第75回，西门庆再到李瓶儿房，如意儿、绣春、迎春伺候，绣春迎春知局，又退出房间，留下如意儿侍奉西门庆。第75回，潘金莲跟玉箫骂说李瓶儿死后，房里还有顶窝的。第五，西门庆死后，三人组合被拆散，李瓶儿灵床被毁。第80回，西门庆死后二七之时，吴月娘把奶妈如意儿、迎春收到自己身边，把绣春分给李娇儿，把李瓶儿灵床连影抬出去，一把火烧了，将箱笼都搬到上房内堆放。

以上可见，绣春在故事叙事中起到勾连人物关系、烘托人物形象的作用，绣春被李瓶儿两次派去劝阻潘金莲不要毒打秋菊，以免影响官哥休息，结果都适得其反，秋菊反而被毒打得更厉害。这两次行为突出了潘金莲极端的性格，也突出了李瓶儿忍气吞声的性格，同时还凸显了丫头秋菊的悲惨遭遇。绣春与迎春、奶妈如意儿三人组合为李瓶儿守灵，奶妈如意儿被西门庆收用的过程，既突出李瓶儿对西门庆影响之大，又突出西门庆贪淫纵欲的特征。西门庆与奶妈如意儿、绣春、迎春共处模式是西门庆跟李瓶儿生活的延续，又引出潘金莲嫉妒的新对象——奶妈如意儿，为故事的进一步发展做了铺垫。

综上所述，《金瓶梅》中的绣春虽是一个年龄、容貌模糊的丫头，但她的言行举止对故事情节的发展、对烘托其他人物形象有重要的作用。她被西门庆奸耍，被吴月娘送给王姑子出家，这些描写表达了作者对下层女性的同情，增强了作品对社会的批判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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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2018年教育部产学合作协同育人项目（第二批）“民间文学”教学内容和课程体系改革（项目编号：201802144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