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宁宁 陈德智

(上海交通大学 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 200030)

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乱了人们生活和生产的节奏，给企业发展带来巨大的挑战和影响，特别是对中小企业的影响尤为显著。例如此次上海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使上海本地的企业遭受严重的冲击。自上海市政府宣布从2022年3月28起上海市进入全域静态管理至今，绝大部分中小企业已经全面停工停产1个多月。面临各种困难、不确定性因素以及政策变化，有些中小企业能迎刃而解，在危机中寻找机会，而有些中小企业却一蹶不振，走向破产边缘。中小企业需要具备从逆境中恢复的能力来应对不断出现的突发情况以及不确定性。企业复原力是企业面对突发事件时做出反应、适应和改变的能力。显然，有一些企业的复原力强，应对突发的冲击和长期危机都有重要准备。复原力不仅仅是应对逆境的生存技能，而且是一种对进步的预期战略，认识到需要采取积极主动和被动的措施。已有研究发现，复原力强的企业更有可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取得成功。

虽然很多学者已经对组织复原力进行研究，但是对疫情下中小企业复原力的研究几乎还没有。本文通过单案例的研究方法对此次受上海疫情封控影响的中小企业“上海天普”的复原力进行研究，力求为国内受疫情封控影响的中小企业提供管理实践帮助和支持，以及为政府的政策落地提供建议。

1 理论基础与研究方法

1.1 复原力

复原力(resilience)也被称作为韧性、弹性或抗逆力。复原力最早出现在心理学的应用上，是指个体面对逆境、压力和威胁时表现出良好的恢复能力和适应能力。Polman等提出企业需要以下六种复原力来应对环境日趋复杂以及企业竞争日益增加的情况：三种传统形式的复原力包括财务灵活性(financial flexibility)、产品组合多样性(portfolio diversity)、组织的敏捷性(organizational agility)三种不太明显的形式包括目标(purpose)、信任(trust)和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s)的驱动。其中：财务灵活性反映了资产负债表健康的企业在面对危机时的灵活性；产品多样性反映了公司在面对市场变化时仍然可以保持竞争力；组织的敏捷性体现了组织在变化的环境中快速采取行动的能力。此外，目标、信任和利益相关者这三种不明显的形式主要表现在企业的人力资源与社会资源两个方面。

1.2 案例背景

本文研究的案例是上市公司天普股份的全资子公司上海天普。上海天普成立于2007年，位于上海金山工业区。公司主要业务为车用高分子材料流体管路系统和密封系统零件及总成等橡胶零部件系列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是橡胶行业的领军企业，主要为汽车整车厂商及其一级供应商提供橡胶软管及总成产品。通过不断发展，公司已逐步成长为汽车用高分子流体管路行业的专业供应商之一。流体管路系统是连接、承载车用功能介质的核心功能部件，广泛应用于汽车和工程机械的动力总成、底盘和车身三大模块，涵盖冷却、燃油、进气、转向、制动、空调、尾气净化、车身附件等八大子系统，是保证汽车平稳、安全、高效、节能、环保、持续长久运行的重要零部件。公司与诸多优质的客户保持了长期稳定的良好合作关系，主要客户包括日产投资、东风日产、日本仓敷、江铃汽车、英瑞杰、邦迪等，除汽车领域外，公司客户还包括久保田等国际知名的工程机械厂家。公司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汽车用胶管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业务，是一家跨地区集团化生产的国家高新技术企业。经过多年的发展，公司已在全球拥有多家优质的客户，并保持了长期稳定的供应链体系，打下了良好的市场基础及品牌形象。

1.3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案例研究与其他研究方法相比，对摆脱现有文献的局限和过去经验的束缚更有利，所以更适合研究新的社会现象。案例研究方法通过对数据的收集和对文献的阅读研究特定现象，再深入分析现象背后的本质和运行机制。本研究通过不同方法收集多种形式的数据，包括深度访谈、公司内部资料以及公司公开信息。访谈人员主要是公司的总经理、财务部部长以及生产部部长，每位访谈2～3次，每次访谈时间控制在1～2小时，访谈历经2周。由于疫情的原因，访谈方式主要包括电话、视频和短信。在征得被访人同意的情况下，为了保证收集信息的有效性和整个调研结果的信度和效度，访谈全程录音。

2 研究结果

本研究针对此次上海疫情封控对上海本地中小企业的影响，通过Polman等提出的六种复原力进行分析。

2.1 财务灵活性

财务灵活性是企业制定财务计划或者规划时必须考虑的关键因素。一般来说，财务灵活性加大时，因难以预测的意外事件导致现金流枯竭的可能性也会随之降低。本文的案例企业在内控和风控管理上有较严格的管理系统，所以在此次访谈中，上海天普公司的财务部长说：“政府封控措施对企业的经营利润有影响，但不是致命的。”整个集团的财务系统采用SAP数字化管理系统，封控期间在财务政策上并未发生较大改变，审批的效率并未受影响。所以，资产负债表健康的企业在面对复杂的环境变化时，也能有能力将风险化为机遇；而且，数字化智能管理系统提升了公司的经营管理能力，并有效降低了公司的运营成本，为公司的持续发展提供了有力保证。也就是说，对上海天普的调查显示，在疫情期间复工复产，财务制度方面不需要有任何改变，公司的复原力不需要财务灵活性。

2.2 产品组合多样性

产品组合多样性是指公司拥有多样化的产品组合可以消除任何一项业务的起伏。例如那些只生产单一产品的公司将无法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幸存下来，企业需要更多样化的产品线来保持竞争力。据统计，上海天普生产上千种汽车零部件产品，下游企业也具有多样性，例如：东风日产、日本仓敷、江铃汽车、马自达、丰田和本田等。根据生产部长的描述，由于下游企业是整车制造企业，属于上海市第一批复工复产的白名单企业，所以在封控期间，按客户要求，可以出货两次。对上海天普的调查显示，公司本身已具备产品组合多样性的生产模式，在疫情期间复工复产，公司的复原力不需要产品组合多样性。

2.3 组织敏捷性

组织敏捷性是指组织或者管理层能快速协调企业内部的能力，它是组织在解决突发情况过程中适时、迅速、目标和利益等要素综合考虑的表现。根据公司总经理的描述，当收到上海政府将对全市进行全域静态管理的通知时，公司内部先下达通知，倡议驻厂办公，建议与产品有关联的两个部门即生产部和质保部的员工到岗，行政人员实行居家办公。当晚员工陆续返回厂区进行闭环管理，实际驻厂人员率达21%。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封控，管理层意识到公司的供应链较长，如果不加以解决，局部中断可能很快会产生巨大的后果，如整车的组装无法完成，所以与位于浙江宁波的集团总部协商并授权宁波天普代为加工以及代为发货:(1)将部分交期临近的订单交由宁波工厂代加工；(2)对于宁波工厂无法代工完成的产品，将成品包车送至宁波工厂，由宁波工厂代发货。上海天普的产品多数为出口产品，由于公司到上海港口的运输路线被管控关闭，所以也将货物先运至宁波工厂，再由宁波工厂发往宁波港进行国际运输。

2.4 目标

盖勒普咨询的一项研究表明，一家目标明确的公司员工的敬业度高，拥有敬业度高的员工的组织更有生产力，这些员工还将帮助企业度过危机。上海天普的目标是稳生产，保员工就业。在访谈中了解到，员工当初是自发性返回厂区进行闭环管理的，这充分体现了员工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闭环期间，每位员工积极配合每日工业园区的防疫要求。目前为止，未出现核酸异常人员。员工每日的工作时间为8小时，取消了加班时间。正是由于员工们在疫情期间还保持着积极的工作态度，所以总的产能虽然下降了但是生产力还是维持稳定状态。

员工关怀体现的是“以人为本”的理念。上海天普的管理层决定对在封控期间的驻厂员工给予补助。对于企业来说，实施员工关怀可以提升员工的满意度，进而激发员工的敬业度，这不仅可以增强创造力和凝聚力，而且还可以间接影响企业的发展和效益。

2.5 信任

信任是指企业与主要利益相关者建立了信任。在整个封控期间，员工是企业最主要的利益相关者。企业有义务也有责任保障每位驻厂员工的防疫物资和温饱问题。在访谈中了解到，员工的一日三餐均由食堂后勤人员保障提供。员工的宿舍以及工作环境根据防疫要求，每日消杀三次。在困难的时刻，正是员工们对企业的信任和责任感才使得他们选择驻厂办公。

对于企业而言，透明度关系到企业能否获取信任，企业透明度是企业长远发展的重要保障。危机下，透明度是确保一致性和建立信任的好工具。由于3月底就进入封控，财务部门还未完成员工3月份的薪资结算。公司第一时间告知员工，3月份的薪资只能发放一部分，待财务结算完成之后，多退少补，并且在封控期间，居家办公的薪资考核按照上海市社保局发布的标准进行结算。

2.6 利益相关者

当企业与员工以外的利益相关者建立了更好的联系时，可以通过他们帮助企业发展和改善业务来与供应商建立联系，而不是简单地要求最低的成本。公司拥有广泛的利益相关者，信任并与公司合作，提供多样化的支持。根据总经理的介绍，在封控期间能顺利出货两次完全依靠供应商的联络人提供的帮助和资源，安排了可靠的物流运输渠道。上海天普的产品以及产品发货授权给宁波天普代工完成以及代发，也充分体现了利益相关者提供多样化的支持。

2.7 疫情封控下上海天普的痛点与难点

通过此次对上海天普的调研，作者感受到物流运输是当前疫情封控下公司面临的最大痛点与难点。首先是物流成本较正常时期增长了几倍暂且不说，时效还不能保证。原辅材料进不来，生产就不能如期安排，导致生产链不稳定。产品运送不出去，进而导致下游产业链断供。其次是公司对完全复工复产的时间不确定，难以对今年的产能安排进行预估。

3 结论与建议

3.1 结论

本研究从突发事件的视角对中小企业的复原力进行了研究，总结了当大的危机来袭时，传统的三种复原力包括财务灵活性、产品多样性和组织敏捷性是企业想要生存的基础。但是本研究的案例企业上海天普，是一个资产负债表健康以及拥有数字化智能管理的企业，在疫情期间复工复产，财务制度方面不需要有任何改变，公司的复原力不需要财务灵活性。产品多样性和组织敏捷性帮助上海天普快速有效地采取行动来应对突如其来的灾难。而另外三种不太明显的形式包括目标、信任和利益相关者是企业复原的驱动力。上海天普以实际行动建立与员工之间的信任，将公司目标“稳生产，保员工就业”强化贯彻到员工，并以补贴补助的方式激励员工安心工作。没有任何一家企业能够为每一个结果做好准备，但这六种形式的复原力放在一起，可以提供一个缓冲的作用。

本文深入分析上海天普发现，宁波虽然离上海仅2.5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公司地处两省份，疫情的严重程度不同，导致疫情防控手段不同。通过集团内部的调整和运作，充分发挥集团的地理多样性优势，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上海封城对上海天普的影响。所以除了Polman等提出的六种复原力，本研究还建议加上生产区域分散性(location diversity)作为第七种复原力。中小企业在制定长期战略规划时，企业选址可以参照“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原则来分散风险。

3.2 建议

疫情防控的政策不会立马解除，复工复产需要一个逐渐恢复的过程。中小企业在这过程中面临的最大困难在于：(1)员工到岗率短期内不可能达到100%，那么产能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恢复到之前；(2)由于疫情防控有些高速公路已关闭，物流运输的时效也无法在短期内恢复到之前。原材料不能及时进来，成品不能及时运输出去。面对这两个最大的难点，给中小企业的建议：(1)利用现有闭环管理的员工，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充分提高员工的工作效率，尽可能完成预定产能计划；(2)通过货代的途径，并且多预留货物在路上的运输时间；(3)恳请政府积极落实畅通交通物流流程以帮助企业协调原辅材料和产品发货等运输问题，精准找到物流运输堵点，优化货车司机进城和出城的审核流程。

基于疫情封控下中小企业的安危，对政府政策制定者提出以下建议：(1)要积极有效落实针对中小企业的优惠政策，如员工社保缓缴或者阶段性减免、阶段性税收优惠、阶段性租金减免、提供稳岗补贴；(2)尽快落实疫情常态化防控，核酸采样常态化；(3)保证物流运输畅通甚至可以建立绿色通道给进出上海的货物车辆；(4)推进在职员工的疫苗接种率以及疫苗加强针的接种率；(5)认识到中药防疫干预汤药对于增强抗疫防病有积极的作用，企业在职员工应该优先安排发放；(6)严查各区各街道各工业区对中小企业复工复产申请加码的现象；(7)加强对基层执行人员的培训，做好政策解读工作，避免出现一刀切的“懒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