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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形象由“人”到“神”的衍变

2022-12-30赵佳佳邓联合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0期
关键词:太上老君神仙老子

赵佳佳 邓联合

(1.山东大学 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2.中山大学 哲学系(珠海),广东 珠海 519082)

关于老子其人,历史上一直众说纷纭。老子的身份,最广为人知的有两个:一是先秦诸子百家中道家的创始人,一是民间家喻户晓的道教始祖“太上老君”。由“人”至“神”,这是老子的形象由先秦至东汉末期发生的巨大变化,本文拟就相关文献作一考察,以揭示老子形象的“人”“神”之衍变过程。

一、古之博大真人

老子是谁?生活于什么年代?这些围绕在老子周围的问题至今未能有一个确切的结论,或许永远也不会有。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学界曾就老子其人其书等问题展开过激烈的论辩(1)相关论辩大多被收录于罗根泽编著的《古史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4册和第6册中。,这些论辩是由于先秦文献对老子记载的不确切所导致的。但就老子的形象而言,他在先秦相关典籍中的记载是“人”而不是“神”,这是一个共识。

先秦典籍中,记载老子之事的主要有《庄子》和《礼记》,其中尤以《庄子》最多,其他如《韩非子》的《解老》《喻老》之类多是论及老子思想,而非老子之事。《礼记·曾子问》中有四则对话提到了老子,此时老子总是以孔子口中“吾闻诸老聃云”或“老聃曰”的方式出现,这是孔子以老子所云来回答曾子提出的关于礼的问题,这里的老子是一个学识广博、精通古礼的老者形象。在《庄子》一书中,老子出现的次数至少有17次,多被冠以“老子”“老聃”之称。要言之,《庄子》中老子的出场形式有两种。

其一,以对话的形式出现,这也是《庄子》中最常见的方式,全书大约有14次之多。与其对话者,有孔子、叔山无趾、阳子居、崔瞿、柏矩、南荣趎等,其中尤以孔老对话最多,凡8次。其对话内容,或是论治天下,如《应帝王》篇阳子居问“明王之治”;或是论仁义礼智等道德规范和六经,如《天运》篇中的孔老相见;或是论道,如《知北游》篇孔子问“至道”于老聃;或是论养生之经,如《庚桑楚》篇南荣趎与老子的对话。从这些对话来看,老子的言谈毫不涉及任何神仙之类的内容。在诸多对话中,老子总是以一个智者的形象出现,如《天道》篇士成绮见老子则曰“吾闻夫子圣人也”以及子路对孔子说其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田子方》篇孔老相见后孔子发出的“微夫子之发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的感叹,其中的称呼“夫子”“圣人”没有丝毫的神仙色彩,仅是对老子本人的一种尊称。

其二,庄子自己或借他人之口来论说老子。《庚桑楚》篇说:“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这是说庚桑楚是老子的得意弟子。《养生主》篇有“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的故事,这说明老子仍是有生死的人,且秦失直言“始也吾以为至人也,而今非也”。崔大华认为,这“也许是《庄子》中对老聃最真实的一次记载”,“老聃确是个真实的人,并非漠然无情、长生不死的‘至人’,未能逃脱死亡的大限,也有遗情遗爱于人间”[1]391。《天下》篇有“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的赞誉,但这里的“真人”并不是道教意义上的修道成仙之人,而是一种能守道体天(2)《庄子·刻意》篇云:“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伦。……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不为世俗所扰、视死生如一(3)《庄子·大宗师》篇云:“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损(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的理想人格,正如徐克谦所说:“庄子所谓‘真人’只是以一种形象化的方式指向一种抽象的哲学境界。”[2]虽然庄子也说“真人”能“登高不慄,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大宗师》)、能“免乎外内之刑”(《列御寇》),这种神话般的描述似乎使“真人”具有向神仙发展的潜在倾向,但庄子主要是借这种描述来表达“真人”的内在之真不会被外在环境所异化[3],而不在于强调“真人”具有神奇的规避利害的能力,所以《庄子》中的老子仍然是“人”的形象。刘国均曾说:“然就所记(按:指《庄子》中所记的老子之事)观之,则老子实为一隐君子,有居处,有官职,有朋从,有生死,乃寻常之凡人,非若后世道士所传神仙幻变之说,固无疑也。”[4]

秦汉时期,《吕氏春秋》《淮南子》以及《史记》中也有老子的相关记载。与先秦典籍一样,在《吕氏春秋》和《淮南子》中,老子或以被请教者的身份出现,或以“故老子曰”之类的形式出现,老子的形象仍是师者或圣人。至太史公作《史记》,老子终于有了完整的传记,《老子韩非列传》云: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

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孔子……曰:“……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

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

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

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于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卬太傅,因家于齐焉。

另外,司马迁在《孔子世家》和《仲尼弟子列传》中也提到了老子:

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

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于齐,晏平仲;于楚,老莱子;于郑,子产;于鲁,孟公绰……

从《史记》的记载看,司马迁时代的人对老子生平事迹的认知已更加模糊笼统,各种传说更让人无从分辨真假,于是司马迁便以“或曰”“或言”等方式兼采多种说法汇集成了老子的传记。虽然太史公依然将老子定位为人——“隐君子”,但他模棱两可的表述——“或曰”“盖”“或言”——恰好反映了老子在时人心目中的神秘性。从司马迁所作传记的整体内容来看,老子形象仍是“人”而非“神”,他不仅有姓名、籍贯、官职、弟子、著作以及相关事迹,而且还有子孙后代。

但与先秦典籍中的相关内容相较,《史记》中明显地增加了三点关涉老子形象的内容:其一,老子最终的去向是“莫知其所终”;其二,“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其三,老子有子孙后代。就前两点而言,老子本人已经被赋予了神秘化的色彩。具言之,异于常人的生命寿数已经使得老子脱离了常人的序列,且司马迁又言老子“以其修道而养寿也”,这句话似乎还潜藏着老子所修即是长生之道的意思(4)刘国均说:“则老子在此时已化为一长寿之人……一若老子所修即是长生之道者。”见刘国均《老子神化考略》,载于《金陵学报》1934年第4卷第2期。,这就为以后老子其“人”向脱离生死的神仙形象转变、其学向修道长生之术转变作了先期铺垫。加之司马迁以“莫知其所终”言老子最后之踪迹,这又为后人推测老子的去向问题留下了充足的想象空间,也为老子的神化埋下了伏笔。

二、寿同两仪

西汉初期,统治阶层以黄老学作为官方思想。但随着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政策的施行,黄老学便由官方意识形态的地位跌落,转而以关注生命哲学为重点。由于黄老学“身国同治”的理论本身就有治身养生的内容,因此在它与汉代盛行的神仙思想、阴阳五行思想等结合后,就在养生的基础上产生了偏重于长生修道的内容,这就是东汉时期的黄老道思潮,而“对老子的神化,正是从黄老道出现开始的”[5]33。

与之前相关文献记载中的老子形象相比,此时关于老子的认知主要有两个显著的变化。

其一,修道与长寿,这是人们对老子形象以及老子其学的基本认知。据传西汉刘向所作的《列仙传》就已经将老子列为神仙:

老子无为,而无不为。道一生死,迹入灵奇。塞兑内镜,冥神绝涯。德合元气,寿同两仪。[6]19

从语言上看,与《史记》的记载相比,《列仙传》对老子的整体记载没有了司马迁的“或曰”之类的模棱两端用语,反而是言之凿凿。据其说,老子生于殷,历经周,及周德衰而入大秦,其寿命不可谓不长,加之其最终乘青牛而入大秦的去向,老子显然属于非“人”的存在。从内容上看,与《礼记》《庄子》所载的毫无神仙色彩的讨论相比,《列仙传》开篇便说老子“好养精气,贵接而不施”,之后写老子的生命之久,这说明后者的关注焦点已偏于老子因修道而长寿的神仙方向了。《史记》尚以“自隐无名为务”概述老子之学的要旨,但《列仙传》仅说老子著有《道德经》,且“老子无为,而无不为。道一生死,迹入灵奇。塞兑内镜,冥神绝涯。德合元气,寿同两仪”的记载也偏于老子特有的神仙品格。因此,“寿同两仪”便是此时对老子形象的最好定义。

同样的形象,我们也可在两汉之际以及东汉经学家桓谭、王充的著作中看到:

余尝过故陈令、同郡杜房,见其读《老子》书,言:“老子用恬淡养性,致寿数百岁;今行其道,宁能延年却老乎?”[7]31

这里无疑认为老子的“恬淡养性”与“致寿数百岁”构成了一种因果关系,因此“延年却老”便成为时人学老子之道的一个重要缘由。

世或以老子之道为可以度世,恬淡无欲,养精爱气。夫人以精神为寿命,精神不伤则寿命长而不死。成事,老子行之,逾百度世,为真人矣。[8]113

老子之术以恬淡无欲延寿度世者,复虚也。或时老子……偶其性命亦自寿长。[8]113

由热力计算理论分析可知,烟气流速变化对分隔屏及后屏的换热量影响微弱,即使两侧烟气流速偏差达到50%,A、B两侧分隔屏及后屏的受热面传热系数偏差亦不超过4%。而A、B两侧屏底温度偏差对分隔屏及后屏过热器吸热量影响较大。实际运行中由于切圆燃烧的固有特性及实际燃烧情况不同,造成炉内流场不均,炉膛上部区域的屏底温度存在差异。

道家或以导气养性度世而不死……此又虚也。[8]114

道家或以服食药物,轻身益气,延年度世。此又虚矣。[8]114

在这里,王充总结并批判了时人对道家的错误认识。显然,引文所说的“道家”已与先秦讲“自然”“无为”的老庄道家有了很大的不同。总的来看,两汉之交及东汉之人将“恬淡无欲,养精爱气”“导气养性”“服食药物”等方法看作是老子之道或之术,进而将其与“延寿度世”“寿命长而不死”等结合起来,于是老子之学也被当成却老长生之学,而老子本人也成了长生不死的神仙真人。

其二,老子成为祭祀的对象。最早的记载见于《后汉书·光武十王列传》,其中说刘英“晚节更喜黄老,学为浮屠斋戒祭祀”。“浮屠”即佛,由于佛教传入中国时,佛是以“神”的形象存在的(5)《后汉书·西域列传》云:“世传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顶有光明,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问佛道法,遂于中国图画形像焉。楚王英始信其术,中国因此颇有奉其道者。”,因此这里将“浮屠”与“黄老”对举的行为,足见此一时期老子已非凡人。此后,还有汉桓帝祭祀老子的记载,《后汉书·孝桓帝纪》曰:

八年春正月,遣中常侍左悺之苦县,祠老子。

十一月壬子……使中常侍管霸之苦县,祠老子。

秋七月……庚午,祠黄、老于濯龙宫。

《后汉书·祭祀志》云:

桓帝即位十八年,好神仙事,延熹八年,初使中常侍之陈国苦县祠老子。九年亲祠老子于濯龙,文罽为坛,饰淳金银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也。

对此,《后汉书》的作者范晔曾在《祭祀志》中云:

前史称桓帝好音乐,善琴笙。饰芳林而考濯龙之宫,设华盖以祀浮图、老子,斯将所谓“听于神”乎!

古代祭祀的对象一般有天神、地祇、人鬼,从这里将祭祀天帝的“郊天乐”用于老子的祭祀活动上,以及将早已神化的黄帝与老子共同祭祀的行为上,我们可看出此时的老子不仅被神化了,而且老子的神位还被放在与至高神(天)同等对待的位置[9]103。另外,祭祀老子的行为并不限于上层社会,《后汉书·西域传》云:“后桓帝好神,数祀浮图、老子,百姓稍有奉者,后遂转盛。”这说明此时的老子至少已经被许多贵族和百姓视为神仙了。另,《后汉书·皇甫嵩朱俊列传》记载,巨鹿张角“奉事黄、老道”,“以善道教化天下”,其徒众有数十万,足见当时民间对黄老的信仰之甚。

总而言之,此一时期老子在大多人心中已是长生不死的神仙形象。

三、太上老君

随着老子与天地同寿形象的深入人心,人们不再仅因其寿命之长而尊崇、信奉之,而是进一步将其与天地万物的本源联系起来,并直接见之于具体文字。如明章二帝之际蜀郡成都人王阜所作的《老子圣母碑》云:“老子者,道也。乃生于无形之先,起于太初之前,行于太素之元,浮游六虚,出入幽冥,观混合之未别,窥清浊之未分。”[10]328汉桓帝时陈国国相边韶奉命为老子作碑文《老子铭》云:“由是,世之好道者,触类而长之。以老子离合于混沌之气,与三光为终始,观天作谶□降什斗星随日九变;与时消息,规矩三光;四灵在旁,存想丹田,大一紫房;道成身化,蝉蜕渡世;自羲农以来□,为圣者作师。”[10]633刘国钧认为,这里的《老子铭》“以老子为道体”是“承自王阜碑之说”[4]。

与之前“寿同两仪”的形象相比,老子形象至此又有了显著的变化:其一,老子即道,是天地万物的创生者,与混沌之气相“离合”,“与三光为终始”;其二,老子具有通天彻地之力,能“浮游六虚,出入幽冥,观混合之未别,窥清浊之未分”、能“□降什斗星”、能“规矩三光”、能使“四灵在旁”;其三,老子可主宰人间世界,其可“观天作谶”以安排人间秩序,亦可与时偕行如“蝉蜕渡世”般以不同身份、形象济世安民,可“为圣者作师”。总的来看,此时的老子形象不再是单纯的长寿,而是愈加饱满丰富,其神化的层次、程度也大为提升。借此之机,天师道一家利用老子已被神化的事实,进一步将老子塑造为道教宗祖。于是,便有了家喻户晓的“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的称呼提出于《老子想尔注》:

一者道也,……一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常治昆仑,或言虚无,或言自然,或言无名,皆同一耳。今布道诫教人,守诫不违,即为守一矣;不行其诫,即为失一也。世间常伪伎指五藏以名一,瞑目思想,欲从求福,非也;去生遂远矣。(第十章注)[11]12

从引文可以看出:其一,“一”“道”“太上老君”三者是同一的,“太上老君”是“道”的拟人化形象,他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神明;其二,为教化世人,“太上老君”向世间发布了道之告诫,不遵守“道诫”则“去生遂远”。此时需要追问的是,《老子想尔注》实以“太上老君”来指称“道”,这又与老子有什么关系呢?

实际上,这与《老子想尔注》将《老子》中的“吾”“我”人称代词解释为“道”有关系。在《老子》一书中, “吾”“我”出现频率很高,分别见22次、19次。除“百姓皆谓我自然”(第十一章)“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第五十七章)以及“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第六十九章)中的“我”有明确的指向(百姓、圣人、用兵者)外,其他的“吾”“我”一般多被笼统地解释为第一人称代词——“我”,而由于《老子》一书是从第一人称的视角来阐述作者对世人之教诲的,因此“吾”或“我”在《老子》中最直观的指向就是老子本人。正因此,有的学者认为《老子》中有关“吾”“我”的文字“多数情况下也就是老子的‘自传’”[12]。在《老子》一书的上篇(6)《老子想尔注》仅存《道经》部分,与之对应,这里仅列举“吾”“我”在《老子》上篇的出现章数。中,“吾”或“我”出现于第四、十三、十六、十七、二十、二十一、二十五、二十九、三十七章中,《老子想尔注》对它们的解释皆是“吾,道也”“吾、我,道也”“我,仙士也”。这样的解释实质上便将老子与“道”作了统一,而“太上老君”又是“道”化身的人格神,因此“太上老君”便成为了老子的神化形象,而老子也摇身一变成了至高神。李养正将老子地位的这种变化视为“神仙信仰上的一个发展”[13]259。

与《老子圣母碑》和《老子铭》的记载相比,首先,《老子想尔注》依旧视老子为至尊之神,并以专名“太上老君”称之。其次,《老子想尔注》以“太上老君”“布道诫教人”的形式拉近了神与人的距离,在其看来,人的行为受神的教导,人的死生寿命亦由神判定。这意味着“太上老君”不是远离人间的,而是与所有的生命紧密相连。其三,《老子想尔注》属于道教为《老子》所作的注疏之作,除神化的“太上老君”形象外,老子思想亦被《老子想尔注》作了宗教性质的转变。梁宗华曾说:“道与诫的联合标志着道家哲学成为民间宗教的理论指导,同时也是道家思想向道教转变的重要标志之一。”[14]384此时的老子乃是连同其书其思想而被整体纳入了道教体系之中的,这说明“太上老君”的形象背后有着相应的宗教思想的支撑和加持,这样的被注入思想灵魂的神仙形象更具有丰满性,更便于改造信众的思想世界。其四,由于历史上张鲁曾以政教合一的形式“雄据巴、汉垂三十年”[15]263,这使得“太上老君”的形象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之后张鲁投降曹操并被封为镇南将军,这使得道教思想具有了向上向下发展的机会,这也便于“太上老君”形象的传播。

综而言之,从先秦和汉初典籍中的圣人,到《史记》中略带神秘色彩的“隐君子”,到《列仙传》以及许多汉代人心中与天地同寿的神仙,再到《老子圣母碑》和《老子铭》中的天地万物的创生者以及《老子想尔注》中的“道”之化身和与人的寿命休戚相关的具有至上权威的教导者、裁判者,老子由“人”最终变为了民间家喻户晓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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