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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梁教授运用疏肝健脾泄浊法治疗药物性肝损伤临证经验

2022-12-28李晓晴1张国梁2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 2022年6期
关键词:药物性疏肝肝脏

李晓晴1 张国梁2

1.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 合肥 230038;2.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安徽 合肥 230038

药物性肝损伤(Drug- induced liver injury,DILI)是指使用某些药物后,由药物本身及其代谢产物乃至辅料所诱发而引起的肝脏损伤,这类疾病与药物剂型及特殊体质相关[1]。我国因地缘广阔,各地药物种类繁多,人群不规范用药的问题较为普遍,医务人员和公众对药物安全性问题和DILI的认知尚不完善,使DILI发病率有逐年升高的趋势[2]。DILI发病机制复杂,迄今尚未完全阐明[3]。西医治疗方面强调停用可能引起肝损伤的药物,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调节肝脏的代谢功能,但在具体用药方面有其严格的适应症,无法得到明显的临床疗效[4]。中医中药能够通过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对DILI患者做出更为全面的诊疗,并且中药能够通过特有的炮制、剂量及配伍的选择做到增强疗效,降低药物的毒性,保证用药安全[5]。发挥中医中药治疗DILI多途径、多靶点的特点,强调抗氧化、调节免疫功能、改善肝脏微循环且无创等优势,对于临床防治DILI具有重要作用[6]。

张国梁教授为硕士生导师,安徽省首届名中医,安徽中医徐氏医学第四代传承人,从事中医和中西医结合诊治传染病多年,在运用中医、中西医结合方法诊治肝胆系列疾病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张国梁教授根据多年临床实践,运用疏肝泄浊法治疗药物性肝损伤,每能取效显著,现简述其经验如下。

1 病因病机

中医古代文献中无DILI这一病名,按具体临床表现和发病机制可归属于中医学“黄疸”“胁痛”“虚劳”“痞满”“鼓胀”等范畴。临床表现为乏力、食欲减退、恶心、胁肋部疼痛、胃脘部不适、少数患者出现发热、皮肤黄染、皮肤瘙痒等。张国梁教授认为本病产生的外因责之久用、过用、误用药物,即机体蓄积的“药毒”超过肝脏的代谢能力,致肝脾功能失调,具体表现为毒素损伤脾胃的运化功能,湿热内生蕴结肝胆,肝胆疏泄不利。内因责之于疾病日久损伤脉络,湿毒蕴结,甚则瘀血内停,耗损正气,加之病人素体禀赋不足,无力耐受药物在机体的正常代谢发为本病。治疗上当以疏肝健脾泄浊之法,以恢复正气,调和全身气血阴阳。

2 首重诊断

2.1 强调问诊 DILI临床表现不典型,缺乏可靠、敏感的预测DILI的特异性标志物。患者通常因肝功能异常而就诊,多数无明显的临床体征,仅表现为部分肝脏生化指标升高。这就需要与病毒性肝炎、自身免疫性肝病、酒精性肝病以及遗传代谢性疾病等进行进一步的诊断及鉴别。张国梁教授认为详细询问病史,是诊断DILI的第一步。首先观察患者的体质形态,了解患者平素身体状况,询问是否有基础疾病,以及服用可疑药物的时间长短,综合考虑患者对普通药物的耐受性,再根据体格检查、实验室检查及影像学检查等排除其他疾病导致的肝损伤。

2.2 重视舌诊 张国梁教授认为DILI患者多湿热浊毒蕴结于内,通过观察患者的舌诊,能够更好的做出判断。通过舌质可了解病性,观察舌苔可明确病邪。临床中大多数DILI患者舌苔比较厚腻,难以透过舌苔观察舌质,这种情况下张国梁教授会让患者将舌体向上颚方向翘起,舌尖抵住上颚,放松舌体,充分暴露舌下的舌质及舌下络脉。再进一步观察舌神、舌色、舌形和舌态。舌红而肿胀满口兼有齿痕者,此为湿热痰浊壅滞之象;舌淡黄而润滑多津者,多为气血亏虚,复感湿热之象;舌白厚腻者,多为湿浊内停;舌黄厚而腻者,多为痰热、湿热内蕴,腑气不畅;舌色淡红,舌边散在瘀点瘀斑,为肝郁血瘀。同时观察舌下络脉的迂曲情况亦是不可忽视的一项。

2.3 辨证论治 DILI的辨证分型虽尚无统一标准,张国梁教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认为DILI疾病初期,以实证为主,常见肝郁脾虚证、湿困中焦证、瘀毒内结证;疾病中后期以虚证为主,中期常见以肝脾为主的气血不足证;疾病日久,累积于肾,则以阴阳两虚为主。疾病初期,明确“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的重大作用。肝主疏泄,“土得木而达”,肝能协调脾胃气机的升降,促进脾胃运化和转输,脾主运化,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有源,濡养肝体而利于发挥疏泄功能。若肝体失和,木郁克土、脾失健运,土壅木郁,则肝脾的运化、输布、排泄功能发生异常,会导致湿浊留聚,阻滞气机,致脏腑气机升降出入失常,痰湿浊饮内生、瘀阻血脉,痰湿浊瘀内积而致肝损伤。疾病中晚期,机体正气亏损、气血阴阳失和于内。

3 临床用药经验

张国梁教授认为肝脾同调对于防治DILI是关键要素。临证张国梁教授经常选用小柴胡汤作为基础方:柴胡根15 g,黄芩12 g,人参10 g,半夏12 g,甘草10 g,生姜12 g,大枣10 g。方解:柴胡根、黄芩疏肝解郁、清泄邪热,从肝胆经论治。柴胡疏解少阳,现代药理研究[7]证实柴胡可通过抑制促炎分子的产生、抗氧化应激反应、调节蛋白表达发挥保护肝脏的作用。黄芩清解邪热,现代药理研究[8]证实黄芩主要活性成分为黄芩素,其对SAMP8小鼠的肝损伤具有保护作用,其机制涉及多靶点、多途径。半夏、生姜调和胃气,降逆止呕,取温胆汤之意。研究[9]证实温胆汤以祛中焦痰湿为主,能够调和脾胃的运化功能,一定程度上可帮助恢复胃肠粘膜功能,减轻服药后对肝脏的损害。人参、炙甘草、大枣益气和中,扶正以助祛邪。人参补气健脾,现代药理研究[10]证实,人参对于肝脏缺血再灌注损伤的大鼠有一定的疗效,通过调节ERS,可促进肝功能的恢复。甘草清热解毒,研究结果[11]表明:甘草总皂苷可显著降低CCl4肝损小鼠血清丙氨酸氨基转移酶(ALT)和天冬氨酸氨基转移酶(AST)活性,从而缓解肝损伤,促进肝细胞再生。大枣补中益气养血,现代药理研究[12]证实大枣可纠正胃肠病损,增加白细胞内cAMP含量,抗变态反应作用。小柴胡汤全方攻补兼施,升降协调,宣通内外,为和解良方。研究[13]发现,小柴胡汤能够减轻肝脏炎症、改善氧化应激、改善肝脏细胞凋亡、防止肝纤维化、抗病毒、破坏内毒素。

张国梁教授在治疗药物性肝损伤时,强调“肝脾同调”理念,在此基础上辨证加减用药,将疏肝健脾泄浊法贯穿始终。若患者症见胁肋胀痛、乏力、纳差、口苦,舌苔白,脉弦,治疗上以疏肝健脾为主,可加用香附15 g、枳壳15 g、白芍12 g、川芎15 g、茯苓20 g、白术20 g。香附、枳壳疏肝理气,白芍柔肝缓急,川芎行气活血通络,茯苓、白术健运脾胃。若患者症见身目发黄、腹部胀闷、食欲减退、恶心呕吐,舌苔厚腻,脉濡数,治疗上以清热利湿为主,可加用茵陈30 g、黄柏20 g、泽泻15 g、薏苡仁15 g、藿香10 g、陈皮15 g、车前子12 g。茵陈、黄柏清热利湿退黄;泽泻、薏苡仁、车前子渗利水湿,藿香、陈皮芳香化浊。若患者症见胁肋刺痛、面容晦暗发黄、高热、烦躁,舌质紫暗,脉沉涩,治疗上以化瘀解毒为主,可加用玄参12 g、牡丹皮15 g、当归15 g、桃仁10 g、延胡索15 g。玄参、牡丹皮清热凉血解毒;当归、桃仁活血化瘀,延胡索散瘀活血止痛。

张国梁教授指出药物性肝损伤易致肝脏内环境失调,因此选方用药上以顾护肝脏为主。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综合考虑患者的整体状态,标本兼治,逐渐恢复脏腑的生理功能,调和全身阴阳。发挥中医药治疗DILI的优势。

4 病案举隅

张某,男,59岁,2020年9月9日初次就诊。主诉:发现肝功能异常4天。患者诉有结核病史,服用利福平5月余,因出现乏力,于2020年9月5日于霍山县中医院查肝功能示:ALT 94 U/L,AST 112 U/L。遂至我科门诊寻求进一步治疗。现症见:右胁隐痛、乏力、身体困重,夜间汗多、纳差、不欲饮食、食入饱胀感明显,偶有干咳,二便尚调、夜寐欠佳。舌质淡红,苔白微腻,脉弦。西医诊断:药物性肝损伤。中医诊断:肝着病,肝郁脾虚证;方选疏肝健脾,化湿行气之剂口服,处方用药:柴胡15 g,黄芩12 g,半夏10 g,川芎15 g,白芍12 g,赤芍12 g,五味子20 g,北沙参10 g,枸杞子10 g,浮小麦20 g,益母草15 g,甘草10 g,款冬花12 g,射干10 g。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共12剂。根据患者结核杆菌阴性指标,嘱患者可停用利福平。考虑患者服用上方后可能出现短暂轻微腹泻,如若腹泻明显,可停止服药,随时就诊。日常生活多饮水,饮食以清淡易消化、富含高蛋白饮食为主,减少体力劳动,保持心情舒畅。

2020年9月25日二诊。患者9月22日于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门诊查肝功能示:ALT 87 U/L,AST 109 U/L。患者诉服用上药后乏力、干咳症状改善,饮食较前好转,仍有食入饱胀感,夜寐欠佳,有轻微腹泻,2~3次/日,小便黄。舌淡红,苔白微腻,脉弦。张国梁教授考虑白芍有致腹泻作用,患者耐受较差,因此原方去白芍;综合评估患者明确体征,去射干、款冬花、白芍、北沙参;加用炒白术15 g、茯苓15 g、藿香15 g、茯神30 g。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共30剂。

2020年11月4日三诊。患者诉无明显乏力、夜间出汗,睡眠、腹胀改善,纳食可,二便正常,舌淡红,苔薄白,脉弦。二诊方去浮小麦、五味子,加陈皮15 g、香附12 g,余不变,继服15剂。服完上药后复查肝肾功能。

2020年11月20日四诊。患者门诊查肝肾功能生化数值属正常范围,肝胆胰脾未见明显病理改变。未开药,嘱患者平日规律饮食,补充营养,避免辛辣刺激、肥甘厚味之品;可保持温暖,避免感冒,适当锻炼,增强体质;保持心情舒畅。

按:本案属于肝郁脾虚型药物性肝损伤,患者无病毒性肝炎病史。查患者自身抗体全套,无自身免疫性肝炎可能,询问病史可知患者无其他可能影响肝脏的基础疾病,但有明显近期服用利福平抗结核的病史,利福平可产生肝毒性,因此本病可明确诊断为药物性肝损伤。中医根据患者体征,可辨证为肝脾不调,源于“药毒”蓄积,超过了肝脏的代谢能力,致肝失疏泄,可见右胁隐痛不适;木克土,肝气不舒影响脾胃的运化功能,可见纳差、乏力,食入饱胀感;患者有结核病史,日久肺阴亏虚,可见干咳。肝脾两虚,阴阳失和,夜间阴不敛阳,阳不入阴,可见盗汗、夜寐不安。舌质淡红,苔白微腻,脉弦为肝郁脾虚之征象。治疗上以疏肝健脾,调理阴阳为主。重视患者肝郁脾虚之象,一诊患者症状较前缓解;二诊患者无明显乏力、干咳,故去射干、款冬花、北沙参,且患者体质较差,故去白芍,加用炒白术、茯苓健脾益气,藿香行气化湿助运之功,茯神改善睡眠;三诊考虑患者无明显夜间盗汗、睡眠改善故去浮小麦、五味子,加用陈皮、香附以增强行气疏肝之功,使全身气机通畅,上下相接,阴阳平衡,诸症可除。

5 结语

现代研究证实药物对肝脏的损伤客观上是不可避免的[14],药物的代谢和转化所积累的毒素主要损伤肝脏这个靶器官。中药可以通过抗氧化应激、炎症反应、抑制脂质过氧化以及改善肝功能等方面达到治疗肝损伤的作用。但同时张国梁教授也认识到不合理的中药治疗也会造成肝损伤,诚如张景岳《幼幼集成》中所言:“夫有是病而用是药,则病受之;无是病而用是药,则元气受之。”因此在治疗药物性肝损伤时,要准确辨证,合理用药,避免不良反应的发生。合理搭配中医外治法减少肝脏负担。并在未来临床工作中针对药物性肝损伤不断探求新的理论依据,为DILI患者带来更安全、更显效的治疗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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