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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化和城市化中的“小镇青年导演”贾樟柯的坚持和反思

2022-12-27

绥化学院学报 2022年9期
关键词:汾阳樟柯县城

李 宁

(吕梁学院历史文化系 山西离石 033001)

贾樟柯电影成功的原因之一在于“小镇青年”的底色,记录和反映故乡汾阳是贾樟柯电影作品的主题。“小镇青年”是当今中国现代都市的中坚力量,在中国现代化和城市化的浪潮之中,通过高考、就业、入伍等不同方式脱离了小镇进入到都市的成功人士。从小镇走出,走入城市化浪潮之中的70后和80后的人生已经基本定型,依靠时代的机遇和自身的努力部分人取得了成功,这个群体是贾樟柯电影的主要受众。但是底层的“小镇基因”深藏在都市“小镇青年”的心中,通过观看贾樟柯电影中的小镇引发同辈人的共鸣,而被“小镇青年”观看、点评和围观则促成了“小镇青年导演”贾樟柯的成功。

一、大时代里的小人物

汾阳县城里的人、事和人事塑造了幼年和青年贾樟柯,而在贾樟柯导演作品里无数次反映、记录了自己青年时代的县城汾阳。大环境和小环境是影响人生的重要外部条件。时代的烙印往往可以塑造一代人的命运和认知,甚至是行为方式。导演的使命之一是记录时代和时代中个体面貌、行为和命运。贾樟柯导演成功地用纪录片式的电影语言记录了中国20世纪后半叶现代化和城市化中的个体。贾樟柯电影《三峡好人》中被现代化和城市化改造的长江小镇背景中来自汾阳的主人公追寻多年前被警察解救的老婆。贾樟柯用镜头记录了从汾阳到三峡,从山区到水城的城市化改造中的小人物的颠沛流离和破碎人生。电影中无助的小人物被大时代蹂躏和撕碎,家在何处,何处为家的困惑折磨着身处现代化和城市化中的小人物。[1]导演贾樟柯抓住了这个时代小人物命运,而这群被电影镜头忽视的人群最终被记录和被共鸣。导演贾樟柯的人生也是如此,从小县城到大都市,历经社会的摔打,最终战胜了命运折磨,成为大人物式的知名电影导演。在电影的虚幻世界里,来自县城汾阳的知名大导演贾樟柯把镜头聚焦到自己儿时和青年成长的地方——家乡汾阳。在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大浪潮之中,模仿和迎合现代化和城市化的电影层出不穷,且参差不齐。一方面,这代表了中国追赶时代、追赶西方的迫切和焦虑在电影领域的体现,另一方面反映了中国部分导演的不自信。若说第五代文艺片导演的关注点在塑造中华民族的困难与伟大,那么贾樟柯这批文艺片导演出生成长在20世纪70和80年代的新电影导演把镜头聚焦在个体成长与环境的互动关系之中,更多关注自身个体内心世界对时代的反应和时代在导演自身留下的烙印。正因此贾樟柯导演的电影往往会引发每一个有着同一或者类似人生境遇的同辈人群的共鸣。

中国文明是以农耕为主的熟人社会缔造的五千年延绵不绝的特殊文明。农耕熟人社会在城市化进程之中遭遇了挑战,各色故事和事故集中爆发。贾樟柯导演敏锐地观察到了城市化与农民工之间的冲突与融合是有意思的题材,值得用电影语言记录。20多年过去了,北京城市化快速发展,过去的空间景象已经被时间冲涮,而贾樟柯电影却记录了这一关键时期人与城的故事。正因为该短片的成功,贾樟柯有机会拍摄电影长片《小武》。伴随70后和80后导演的崛起,以贾樟柯为代表的“小镇青年导演”用电影作品探讨和反思自己所经历过的时代和时代对“小镇青年”的塑造。[2]家乡汾阳是贾樟柯导演电影作品创作的灵感源泉。甚至可以说,没有汾阳就没有导演贾樟柯。对上世纪70、80、90年代小镇的记录和刻画成为贾樟柯导演电影作品的主题,由心而发地记录和创作有关上世纪家乡汾阳的电影风格把握住了时代的新脉搏,反映贾樟柯的20世纪小镇故事的电影引发了小镇的青年们的共鸣。互联网和自媒体带来的新话语体系里为贾樟柯电影获得了生存的空间和时间。70后和80后是最喜欢回忆的一代人,因为时代的大变革,现代化和城市化对自己命运的改造,而电影成为这代人完成时代塑造了贾樟柯,贾樟柯记录了时代,来自同时代的70后小镇青年们的共鸣成就了贾樟柯电影。

二、故乡是山西汾阳

当在现代化和城市化浪潮中快速前进的这代人寻找逝去的家乡记忆之时,还好庆幸有贾樟柯电影作品中珍贵的记录。山西就是煤炭,煤炭就是山西。黄土高原之下被埋的黑色煤炭是资源,更是造就人生命运的黑魔法。黑灰色调的影片中黑色沥青公路上扬起的黑色煤炭灰尘中主人公走入画面,《站台》中与煤老板签订生死合同的三明手里紧紧握着5元钱塞给了主人公崔明亮,而《山河故人》里用麻袋装钱的煤老板张晋生让自己儿时玩伴梁子滚出自己的煤窑。曾经的山西以暴富的煤炭小老板的形象被印刻在时代之中。这正是中国的现代化和工业化对煤炭的需求,造就了煤老板的暴富。[3]贾樟柯导演作品中塑造和记录煤炭带给家乡的成就与灾难,围绕煤炭产业争夺引发的人间悲剧。煤炭是山西的资源和名片,煤炭更是导演贾樟柯电影作品中家乡的记忆。汾阳是中国数万个小县城之一,位于山西省汾河畔,因为贾樟柯导演电影作品,使得小县城汾阳在世界拥有了一席之地。尽管贾樟柯导演依靠自己的电影作品走出了汾阳,走出了北京,走出了中国,走到了世界的舞台,但是家乡汾阳依然是贾樟柯导演作品中的永不舍得的精神家园。不论是早年作品《小武》《站台》《三峡好人》,还是近年来电影作品《山河故人》,描绘、刻画、琢磨、追忆和思念故乡汾阳依旧是贾樟柯导演不变的情怀。通过对青春时代汾阳的怀念,对当代汾阳的记录和对未来汾阳的畅想,贾樟柯导演把对家乡汾阳的复杂情愫用镜头语言表达而出。[4]

县城不只是一个钢筋水泥组成的小城市,更是数万数十万活生生的人共同生活的空间。县城远离中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代表了落后和落伍,甚至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但是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还有无数活生生的中国人生活和活着,县城养活了“小镇青年们”,塑造了“小镇青年”的精神世界,而“小镇青年”的梦想却是逃离小镇,逃离这个被世界遗忘的地方。去省城、去首都、去世界的中心是“小镇青年”的梦想,当成功逃离县城的“小镇青年”到达省城、首都和世界中心时,对故乡县城的认识才有了更全面和更深刻的理解和共情。在汾阳县城的小街小巷里,贾樟柯度过了人生中最贫困也是最美的岁月。[5]贫困岁月中的汾阳养活了贾樟柯的肉体,养成了贾樟柯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的心理世界。贾樟柯成长在20世纪的70和80年代,这正是从封闭走向开放的关键时期,贾樟柯幼年时期是在革命电影和革命音乐中熏陶成长起来,而伴随时代的巨变,来自遥远改革开放前沿广东深圳的声音、画面甚至气味隐隐约约地传播到了县城汾阳,所谓靡靡之音的港台音乐和电影影响了贾樟柯的这个时期的成长。现代化和城市化格式化了中国和中国人,制式化的现代化和城市化牺牲了县城特色和地方特色。县城特色和地方特色被身处县城的年轻人视为落后和落伍,而现代化和城市化被视为先进和时尚。在县城里人尤其是年轻人以逃离家乡,加入到世界现代化的大都市之中为有出息,而以留守在县城为没有出息。贾樟柯通过多次高考终于成功地逃离了县城汾阳,在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北京和北京电影学院才使得贾樟柯更充分地、更饱满地认识自己生活23年的故乡汾阳。[6]对故乡汾阳这座小镇的记录和追思成为贾樟柯导演作品的主题。在贾樟柯电影作品《站台》中通过喇叭裤和广州的明信片桥段体现了大时代对小县城汾阳青年人的影响和雕刻。《小武》塑造了高考失败被留在县城汾阳的年轻人沦为小偷的另一群小镇青年人的故事。而在电影《世界》之中身处人类现代化中心的“小镇青年”们的心中的“世界”依然是在故乡的小县城。

三、贾樟柯的挑战

对贾樟柯的批评之声不绝于耳,例如贾樟柯是把中国的丑陋卖给西方世界,讨好西方对中国的窥视欲望。类似批评是贾樟柯电影自带的属性,对中国乡土的怀念和对自己青年时代20世纪80-90年代的重复性记录和刻画是贾樟柯电影的主题。众所周知,中国是乡土农耕文明,离乡背井对于中国人是无限的痛,而对家乡的追忆是离乡背井中国人精神支柱。在狂飙突进的城市化浪潮之中,乡土中国遭遇到时代的挑战,而一部分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永远留在了20世纪80-90年代的乡土。这是贾樟柯电影素材的来源,也是贾樟柯电影的主要受众群体。但是这仅仅是属于80后群体的记忆和怀念,新一代的90后、00后成长于中国高速发展的城市化之中,对乡土中国的陌生是新常态,而这一代观众对贾樟柯电影多是无感,没有同情和共情的能力。这是贾樟柯电影面临的时代挑战。而现代化和城市化是历史的潮流,商业电影和爆米花电影是时代娱乐的大众艺术,迎合市场赚取巨额利润是电影导演得以生存发展的前提。国内观影的主流群体更愿意选择商业大片,视听享受的商业大片在拍片中更具优势,而贾樟柯文艺片在电影院的拍片之中属于被排挤的小众影片。尽管国内市场的失败,但是在海外市场的成功,获得多个奖项、荣誉、资金等,这成就了贾樟柯有资金、有信心可持续地创作新电影。这也注定贾樟柯电影背负讨好、献媚西方的嫌疑,而在国内贾樟柯电影依旧属于小众的电影。

伴随短视频和自媒体时代的来临,传统商业电影长片也遇到了新问题和新挑战。对受众的吸引和关注的争夺,电影长片与短视频的大战已经开启。文艺片导演贾樟柯的成功不在于国内,而在于国际市场。在20世纪90年代,中国电影市场处于低潮时期,投资电影往往以失败而结束,而比投资电影有更大收益的行业比比皆是。[7]可见,贾樟柯导演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开局成功,第一部电影短片《小山回家》抓住了农民工群体在大都市里的困苦与迷茫因此在香港获奖。而第一部电影长片《小武》更是一举成功获得德国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引起国际电影人对贾樟柯的关注与投资。国际市场的成功和投资使得贾樟柯得以持续性的创作电影作品,但是《小武》等随后的多个电影作品并没有获得在国内上映的许可证,无法在国内市场流通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贾樟柯的电影创作。在2006年大学校园网吧电脑里所谓“封禁”电影作品《站台》得以被地下传播,贾樟柯对20世纪80-90年代的县城迷茫青年的记录和刻画。依靠盗版和互联网在所谓底下电影市场传播之中贾樟柯的导演作品逐步被有共同人生际遇的同辈人点赞、围观和传播使得贾樟柯出圈成功。长期无法在国内上映的冷与长期在国外市场受欢迎的贾樟柯导演电影作品塑造的20世纪县城世界在21世纪才逐步获得国内小众的认可。[8]但是在电影市场,贾樟柯导演电影作品依然处于亏损状态。电影作品的属性决定文艺片受众的狭小和市场的认可度低,更何况贾樟柯电影往往聚焦于小镇的失意青年和社会的灰暗面等。客观地讲,贾樟柯导演电影的受众往往是有一定阅历的中老年人尤其是对县城小镇家乡有浓厚情节的人群,而此群体往往消费能力有限。因此通过国际市场大循环依然是贾樟柯电影宣发的必然之路,而从现代化的角度,贾樟柯导演电影作品不只是属于家乡情节的“小镇青年”,更是具有世界性意义的中国乡土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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