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宜淳

1837 年，当查尔斯·达尔文第一次在一个小笔记本上画出“生命之树”的草图时，他正试图解开人类最大的谜团之一——我们从何而来？

近200 年后，不久前，英国剑桥大学的图书管理员面临着另一个难解的问题——两本失踪了20 多年的达尔文的笔记本，为何突然出现在馆长办公室门口。

这两本手稿估价高达百万英镑，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更是无价之宝。古董书商尼尔·亚当斯说：“它们之所以卖不出去，是因为古书行业的世界太小了，每个人都知道这两本书的出处和价值。”

一

从1837 年 到1840 年，达尔文在一系列笔记本中记录下与物种进化有关的观察、思考和随想，这些笔记本的封面贴着字母作为标记，是他思想脉络的直接呈现。在标记了字母B 的笔记本里，他第一次勾勒出物种谱系树状图，对新物种的进化过程作出了推测。今天，科学家仍在使用与达尔文最初涂鸦非常相似的树状图来展示进化过程。一页“潦草粗糙”的笔记。意味着人类对生命新的认知的起点。

失窃的笔记本编号是B 和C。

丢失前，笔记本被保存在剑桥图书馆的特别收藏室里，这里存放着保护级别最高的藏品。2000 年，图书馆组织拍摄珍贵文物，笔记本被取出。拍摄结束两个月后，工作人员在进行常规清点时发现笔记本失踪。起初，管理员不以为意，毕竟该图书馆藏有约1500 万本书，所有书架连起来长达210 公里，书籍放错架子也是常有的事。但搜寻进行了20年，包括一次建馆以来最大规模的寻找。笔记本的下落仍然不明，馆长终于选择报警。2020 年，警方宣布达尔文笔记本被盗。

一年半以后，它们突然以戏剧性的方式重现。匿名归还的人避开了摄像头，把它们用保鲜膜包起来，完好无损地装在粉色礼品袋里，旁边还附有一张字条，上书：“图书管理员复活节快乐!”

文保专家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打开，检查每一页是否有损坏或丢失，剑桥大学历史学教授吉姆·西科德回应，笔记本保存得很好，没有缺页，也并非伪造。

达尔文在笔记本中用了不同类型的墨水，比如，在“生命之树”那一页上，有棕色和灰色两种墨水，装订铰链位置有脱落的细小铜屑，纸张的类型也是正确的。“毫无疑问，我认为它们是真正的笔记本。”吉姆说。

有网友猜测，“对达尔文笔记多么热爱才能盗走并研究了20 多年”。也有人觉得图书馆内部人员嫌疑大。“熟悉情况。知道摄像头的位置和保护文物的方式”。

二

在艺术界和科学界，手稿丢失的情况不少，失而复得的不多。

被称为“20 世纪最伟大的法国作家”的塞利纳，1944 年在匆忙去往丹麦时，将6000 多页珍贵的手稿遗留在巴黎寓所，其中包含许多未出版的作品，几周后，全部手稿神秘消失。2021 年，这些手稿在法国再次出现，这可能是近几十年来法国文学界最重磅的事件。但是谁藏匿了手稿。最后为什么又归还，至今没有定论。

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的旋律家喻户晓，其雏形“小梁祝”，当年因总谱散佚，再未有机会被演奏。直到2019 年，原作者何占豪的同学偶然发现当年随手用来包书的一张纸是“小梁祝”的分谱，才让这首曲子重现音乐厅。

围绕这些珍稀手稿的所有权，人们也进行过争执。2009 年，以色列国家图书馆状告霍夫家族。要求其交出著名作家卡夫卡的手稿，经过7 年对峙，法院最终判决手稿归属国家图书馆。在此之前，手稿消失了近一个世纪，一直被保存在瑞士的保险柜里。

实际上，在内容高度数据化的今天，大部分有文物价值的手稿都被扫描或拍摄，即使消失，学者的研究、观众的欣赏也能以数字化的方式进行。但人们依然痴迷手稿。

比起最终问世的完整作品，手稿即兴且随意，每一处的修改、擦拭，都透露着创作者的思考过程、个性和天赋，这是难以在成熟作品中见到的。未完成的部分，则意味着无限的想象空间，与手稿并存，仿佛让人获得穿越时空的体验。

“笔记本安全归来，我的如释重负之感难以言表。”面对媒体，剑桥图书馆馆长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或许，这是一份最好的复活节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