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珺 青岛农业大学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女性的自我意识进一步觉醒，更多女性自觉自发地投入社会建设的浪潮当中，我国女性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取得显著提升。加之媒介技术的快速革新与“她经济”的崛起，在多种因素的合力推动下，女性群体日渐成为影响我国文化消费的重要力量，也成为我国电视剧市场的主要受众。电视剧制作方与投资方察觉到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巨大市场潜力，于是越来越多以女性角色为叙事核心，关注女性心理、情感、工作、生活和社交的电视剧出现，并在近年来愈加激烈的电视剧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一些优秀的女性题材电视剧在人物塑造、情节设置、类型构建、市场营销等方面较以往都有了明显的进步。随着女性题材电视剧的热播与走红，也随之出现了一些有待商榷和改进的问题，值得从业者进一步思考。

一、新媒体环境下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发展流变

（一）新媒体对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影响

近些年，新媒体艺术与技术发展迅速，大众媒介功能和特性日益强大，为女性主义和女权主义的发展创造了空前有利的传播环境，性别平等的观念日渐深入人心。同时，新媒体的不断革新与代表女性消费能力的“她经济”的崛起，都促使女性逐渐成为我国文化消费的重要力量。[1]以女性为主要受众群体的文学或影视作品往往能引发社交网络平台较多的话题讨论和较高的关注度，从而为平台和制作方带来丰厚的商业利润。传播政治经济学派的鼻祖达拉斯·斯密塞（Dallas.W.Smythe）认为，文化产品或者文化产业的目的在于实现商业价值。因此，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与媒介环境之下，电视剧产业的制作方自然能够察觉到女性群体巨大的消费能力，为更好地迎合女性受众的喜好，获得更多的商业利润，以探讨女性独立与成长、强调女性话语权、体现女性精神与力量为内核的女性题材电视剧层出不穷，女性题材已成为电视剧市场的热门内容趋向。

新媒体的发展，还扩大了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受众面。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大多有知名演员或流量明星的加盟，具有一定的收视保障。拉扎斯菲尔德在《人民的选择》中写道，大众传播传递的信息并非直接作用于受众，而是经由意见领袖（opinion leader）作为中间环节的串联，即信息由“大众传播一意见领袖一一般受众”。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中的演员或明星就相当于“意见领袖”的角色，随着微博等社交网络平台的普及，明星与粉丝群体有了互动的媒介，明星发布动态为自己主演的剧集做宣传，具有很强的号召力。粉丝则通过转发、评论为明星本人及剧集增加热度，将其推上微博热搜，实现更广泛的宣传效果。可以说，女性电视剧的热播，离不开广大追星族的功劳。

在新媒体环境下，电视剧作为人们最为熟悉的大众传播媒介之一，已经成为女性内容文化价值的重要承载形式。电视剧通过塑造多元化的女性形象和姿态，传播女性独立的思想与观念，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社会对于女性的种种刻板印象，也促使女性的自我意识进一步觉醒。女性题材电视剧从女性的情感体验、生活经历、心理诉求等角度出发，为女性受众构建了一个充满鲜活女性形象的影像空间，刻画出女性寻找自我、突破自我的成长历程，激发女性受众对剧中的人物的期待感和认同感，使之产生情感共鸣。[2]

（二）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发展历程

1.雏形期：20世纪90年代至20世纪末

总体来看，20世纪的电视剧大多以男性为主要叙事视角，而女性则是“被动者”，往往受到男权社会压迫和封建思想残害。直到1990年大型电视连续剧《渴望》的出现，开启了国产女性叙事的新篇章。女主角刘慧芳体现出了中国女性的优良品质，即温良恭俭、舍己为人。在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渴望》这样的主流意识作品，歌颂了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传播了道德风尚，极大地满足了当时的大众的心理期待和精神诉求，成为国产女性电视剧的开端，也为后来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创作提供了范本。1995年，电视剧《武则天》问世，该剧讲述中国第一位女帝武则天的传奇一生，这是国产古装题材电视剧新的尝试。一直延续到20年代末，为国产女性电视剧的初创时期。

2.成长期：21世纪初至2011年

21世纪初，越来越多的电视剧转向以女性为主要叙事视角，女强男弱的总体局面虽然没有质的突破，但也出现了一批表现女性努力挣脱束缚，追求精神独立的电视剧，如古装剧《孝庄秘史》《杨贵妃秘史》等等。都市剧方面，一些反映社会现实的电视剧出现，如赵宝刚导演的“青春三部曲”：《奋斗》《我的青春谁做主》《北京青年》，关注年轻一辈的生活态度和理想信念。以及探讨“剩女”话题的《大女当嫁》《美女也愁嫁》等。这一时期，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类型不断拓展，创作内容更加注重对社会现实问题的投射，制作逐步走向成熟。

3.繁荣期：2012年至今

这一时期，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来看，都取得了空前的进步。2012年，大型古装电视剧《甄嬛传》的热播，掀起了古装电视剧的热潮，并助推“大女主剧”这一电视剧类型成为这一时期国产电视剧市场的主流。“大女主剧”是以女性的成长和奋斗史为主要叙事内容的电视剧，它反映了女性的理想愿望，将女性在权谋中的理智、果断、独立作为亮点，赢得广大女性观众的认同和青睐。2017年，国产电视剧市场正式迎来“大女主剧”的井喷式爆发，如《如懿传》《延禧攻略》《那年花开月正圆》《楚乔传》等均是收视率与口碑双丰收的热门剧集。

但从本质上看，《延禧攻略》这类“大女主剧”依旧表现得是女性身处男权社会下被迫的反抗，剧中的女性大多是通过讨好男权和权谋争斗来实现身份地位的提升，实质上其所传达的价值观是负向的。“大女主剧”的固定化套路很快让观众感到审美疲劳，古装女性电视剧市场趋于饱和，加之广电总局“限古令”的相关规定，更多关注现实困境、聚焦社会矛盾的国产女性电视剧涌现，如《欢乐颂》《都挺好》《三十而已》等，获得了较高的收视率和关注度。直到今天，女性电视剧类型愈加垂直细分，塑造出多样化的女性形象，实现了我国传统女性形象的华丽转身。[3]

二、当下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特征

（一）人物：摆脱被“建构”，呈现多样化的女性形象

近年来，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多采用塑造女性群像的多线叙事形式，如《欢乐颂》中五个女性角色身份不同、性格各异，各有各的性格缺陷，但正因有缺憾，才更显得真实。她们爱憎分明、注重自我、独立自强的品格，展示了当代新女性的美好形象。摆脱了以往电视剧中程式化、片面化的女性形象塑造，转向女性“成长”的话题，引发现代女性深深的共鸣。以及2020年热播剧《三十而已》，其在播映指数、媒体热度、用户热度、观看度榜均居第一位，获得极大的关注度，该剧同样聚焦都市女性群像，但着重刻画三十岁这一年龄阶段的女性群体，通过对现代女性的生活境遇进行描摹，引导观众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去面对和化解人生中遇到的挫折和困难。[4]

（二）情节：聚焦社会矛盾，表达深层次的现实困境

一些电视剧生动准确地呈现出当下女性的心理状态和生存困境，如《都挺好》探讨了原生家庭关系的问题，刻画出苏明玉这一当代独立女性的形象。该剧直面原生家庭缺陷这一社会痛点，呈现出“一地鸡毛”式的现实家庭生活，让许多观众感同身受，也给人们以解决现实家庭问题的思考和启示。首部国产女性独白剧《听见她说》则以个体性视角呈现出广泛性的女性生存痛点：年龄焦虑、重男轻女、容貌焦虑、家庭暴力、物化女性、原生家庭等，这些敏感而又现实的社会话题以剧中人物独白的形式呈现出来，仿佛演员在面对面与观者交流，深刻而直接地给予观众心灵的震撼，也引发了广大女性群体深深的共鸣和广泛社会大众的重视与反思。这些剧集聚焦社会矛盾，精准贴合了女性群体的心理，一定程度上也强化了社会对于女性群体的关注。

（三）类型：愈加垂直细分，类型融合渐趋成熟

目前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愈来愈呈现出垂直细分的趋势，和多种类型的故事进行融合，比如女性+悬疑。讲述妻子面对丈夫出轨危机的《白色月光》和以“罗生门”手法追溯钟美宝谋杀案真相的《摩天大楼》，是两部较为出色国产女性悬疑剧。其中，《白色月光》对女性心理和情绪的微妙而细腻的变化刻画得极为生动，探讨女性面对丈夫出轨危机的问题，唤起女性群体的共情。该剧摆脱了以往悬疑剧中惯有的凶杀命案等内容，用女性细腻的情感来制造悬念、推动叙事，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悬疑剧观剧体验。《摩天大楼》则是一个刻画女性互助群像的故事，主角钟美宝在开场便死去，通过钟美宝身边人对她的回忆，逐渐勾勒出了她悲剧性的成长历程，也道出了众多有关女性的现实困境：如李茉莉学习成绩优秀，却被教育道“女孩子还是要以家庭为主”；工作努力却被责道“你工作起来像个男人”；钟敬国的女儿穿露脐装被父亲说“穿得引人犯罪”……这些性别歧视的问题被自然地融入剧情，让观众能在剧中看到现实社会的影子，引起人们的深思。

小体量短剧《爱很美味》和《我在他乡挺好的》一经播出便受到欢迎，在有一众明星阵容、有IP基础的大制作当中脱颖而出。《爱很美味》以一种轻松幽默的方式揭示了三个女性遭遇的情感和生活困境：方欣因美貌而常受到男性的骚扰和其他女性的排挤，自家丈夫却出轨；刘净因三十岁还未婚被公司辞退；夏梦因工作能力强而要在恋爱关系中刻意“收敛锋芒”、委曲求全……三位女性境遇不同，性格各异，各有各的烦恼和缺点，而正是这些无伤大雅的缺点，让她们成为鲜活生动的个体，也让观众得以在剧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此外，还有首度聚焦老年女性群体的《老闺蜜》，表现女性职场生活的《女士的法则》等。

三、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未来发展

（一）对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反思

当今有些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内涵表达失之偏颇，比如对女性主义的曲解。《我的前半生》中罗子君意图从家庭主妇转变为职场精英，但剧中却没有表现出她自我独立意识的觉醒，其成功依靠的是贺涵这样一位随叫随到且总能拯救女主角于危难的精英男性，这与该剧想表达的主题思想背道而驰，也是众多国产女性电视剧的弊端所在，即想表达的是女性主义的本质，但呈现出的却是虚幻而“玛丽苏”式的内核，思想深度有待深挖。[5]

随着女性题材电视剧的火热，也出现了严重的内容同质化和人物定型化的问题，剧中女性角色的塑造也呈现出脸谱化和单一化的倾向。比如古装剧，自《甄嬛传》热播之后，出现《皓镧传》《芈月传》《如懿传》《楚乔传》等众多“换汤不换药”的剧集。女主角大多是集美貌与聪慧于一身的完美之人，且总能得到许多长相英俊、能力突出或身份高的男性的爱慕。都市女性剧则大多表现原生家庭重男轻女、婚姻中丈夫出轨等情节，同质化严重、个性化不足，容易引起观众的审美疲劳，不利于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长足发展。

个人认为，美剧《致命女人》为我国女性题材电视剧的未来发展提供了一个较好的范本。该剧真实而全面地展现出女性在时代发展变化中角色的转变，体现出女性主义的精神内核。随着历史进程的推进，剧中女性自身的独立意识不断增强，其家庭和社会地位逐渐提高，从以家庭为重心的家庭妇女，到思想上的独立女性，再到事业上的成功女性。其角色塑造既极具戏剧性，又富有创新性，传达出女性群体追求独立思想和个体价值的重要性。因此，优秀的女性题材电视剧应该深入挖掘女性主义的本质内涵，表现女性自身的精神和思想的成长，而非依靠外界因素获得成功。

（二）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发展趋势

1.剧集精品化发展

一方面，移动传播技术的发展改变了观众对电视剧的观看方式，观看电视剧不再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任意碎片时间都可成为观看情境。观众可以根据个人需求对剧集播放的内容、节奏进行控制，剧情平淡拖沓时，观众可以选择倍速或跳播，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电视剧的商业营收。在这种情况下，电视剧的内容成为能否留住观众的重点，只有以紧凑、精彩的叙事吸引观众，以真挚、浓烈的感情感染受众，才更有可能使受众完整、投入地观看剧集。另一方面，国家广电总局明确表示反对剧集人为“注水”、拉长集数等行为，鼓励 30 集以内的短剧创作。2021年剧集数量较往年同比下降16.6%，与此同时，2021年剧集播映指数明显上升，代表剧集质量有所提高，可见“内容为王”仍是重要的电视剧创作思路。在技术因素与政策因素等推动下，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开发和上线将越来越谨慎，未来剧集精品化以及短剧制作将成为电视剧制作新趋势。

2.垂直细分与类型融合进一步发展

目前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已呈现出多元化的发展态势，如“女性+悬疑”“女性+职场”“女性+家庭”等，出现较多热度与口碑双收的佳作，不断拓展着女性题材剧的内容维度。未来电视剧制作方将探索更加精细化的内容，并将女性题材和多种类型的故事进行融合，实现进一步的类型融合与范式突破，以满足观众的多样化观剧需求。

四、结语

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较以往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根植于现实主义、写实风格与多切面表达的女性形象被不断地挖掘呈现。当下，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仍是电视剧市场最受欢迎的剧种类型之一，对于这一题材的把握，创作者应该准确把握女性主义实质、刻画两性关系，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期望未来国产女性题材电视剧能够更加注重树立正确的女性价值观，从多角度去审视新时代下的女性境遇与生存空间，塑造出更多独立、勇敢、自由、真实的新时代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