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攀，王一宁

（1.重庆社会科学院 财政与金融研究所，重庆 400020；2.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 社会保险事业管理中心，北京 100013）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为13.50%，与2010年相比上升4.63%［1］，老龄化程度逐渐加深。为应对这一趋势，有必要健全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完善和发展第三支柱个人养老，为老年人提供充分的养老保障［2］。2018年4月，国内个人养老金开始在部分地区试点破冰。2022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22〕7号），国内个人养老金制度正式起步。个人养老金属于第三支柱，采用完全的个人账户制，经市场化投资实现保值增值，通过税收等政策的鼓励，吸引人们进行养老储蓄［3］。个人养老金制度的建立，标志着三支柱养老保险体系的建成，对缓解老龄人口压力有着重要意义［4］。

中国个人养老金研究起步较晚。2018年开展个人养老金破冰试点以来，相应研究成果数量才逐渐增多。学者们从不同视角对国内个人养老金的概念辨析［5］、发展历程［6-7］、功能定位［8］、国内外研究现状［9-11］和实践路径［12-13］等进行了研究，研究深度和广度不断增强。然而，这些研究均以归纳分析法为主要分析方法，对该领域成果进行梳理形成知识图谱的研究几乎没有，而基于文献计量法则可以通过文献数据的相关特征描述某一领域的研究现状与趋势，是对现有研究方法的重要补充［14］。基于此，本文借助CiteSpace文献计量软件，对个人养老金研究领域相关文献进行系统梳理，形成可视化图谱，以期合理把握该领域的研究进展，为后续学者的研究提供借鉴和参考。

一、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方法

本文使用文献计量领域广泛应用的CiteSpace软件（版本为5.8.R3）对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进展进行分析。具体方法为：（1）通过CNKI 数据库检索、筛选相关文献，并将文献数据以“Refworks”格式导出；（2）将导出的文献数据在CiteSpace中转换为该软件可识别处理的引文格式；（3）新建CiteSpace 项目，时间分区（Time Slicing）选择为2018年1月-2022年6月，1年1 分割。节点类型（Node Types）选择发文作者（Author）、关键词（Keyword）进行文献分析。裁剪功能区（Pruning）设置为寻径网络（pathfinder）、修剪slilcde 网络（pruning slilcde networks），其余选项均保持系统默认。

（二）数据来源

虽然我国个人养老金的基本理念可追溯至1991年①，但至2018年“第三支柱”概念首次出现时，养老金领域的绝大多数研究仍集中于政府主导并负责的第一支柱（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和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及政府倡导企业自主发展的第二支柱（职业年金和企业年金），仅有极少数研究讨论国外个人养老金的发展经验及对我国的借鉴价值［15-17］。可以说，受限于我国个人养老金实践的缓慢发展，1991-2018年间国内相应的研究也存在严重的断层现象，大多数年份甚至出现空白。因此，本文不考虑2018年以前的相关研究，将文献样本区间设定为2018年1月-2022年6月，检索数据来源为CNKI数据库，检索主题词为“个人养老金OR第三支柱”，文献类型为学术期刊，共检索出相关文献605篇。经人工核对剔除成果介绍、新闻报道、政策文件、重复文献等，最终得到227篇文献样本。

二、个人养老金研究的概况分析

（一）发文数量分析

根据近5年国内个人养老金年发文数量，我们可以掌握发文趋势及该领域的研究热度。

通过对227篇文献样本进行统计分析，得到发文数量及发文趋势图（见图1）。由图可知，2018年至2022年上半年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的年均发文数量为45.4 篇，总体呈现显著的上升趋势，趋势预测公式为y＝14.327x，拟合优度R2＝0.434 4，表明发文数量增长较快，热度持续上升。需要说明的是，虽然2022年上半年发文数量低于2021年，但随着国内个人养老金制度的落地，相关问题也将逐步成为研究热点，因此2022年全年发文总量较2021年极有可能增加，从而表现出稳定的上升趋势。形成这种趋势的原因主要在于近年来国家政策对个人养老金的关注，2018年、2020年、2022年这三个年度均是国内个人养老金发展的重要政策节点，国内学者对个人养老金研究的关注度也不断增强。可以预见，随着2022年4月国内个人养老金制度的正式“出炉”，学术界对该领域的研究热情也将达到新的高度，而我国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养老需求增加和个人养老金研究领域不断出现的一系列新的理论问题与实践问题，也将使得国内个人养老金的研究热度在未来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图1 2018年1月-2022年6月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发文数量及发文趋势

（二）发文作者分析

图2 发文作者合作共现图

表1 2018-2022年6月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核心作者

（三）期刊来源与文章被引分析

通过整理文献数据，我们得到载文量排名前10的期刊，分析发现由中国金融出版社主办的《中国金融》发文量最多，为18篇；其次是由中国劳动保障报社主办的《中国社会保障》发文量为12篇；再次是由中国人民保险公司主办的《中国保险》发文量为10篇。发文量排名前10的期刊里，有5种期刊属于保险保障领域，分布较为集中，也表明国内个人养老金逐步受到相应领域学者的关注（见表2）。

表2 2018年1月-2022年6月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载文量排名前10的期刊

从论文被引情况来看，排名最高的两篇论文的被引次数均超过50次，分别发表在《经济社会体制比较》和《社会发展研究》中，其2021年复合影响因子均超过2.6。被引次数排名第1的论文主要研究在我国人口老龄化背景下，重构包括个人养老金在内的“三支柱”养老金体系的建设路径［18］。论文发表时间集中于2018-2020年，10 篇论文中有2 篇发表在《社会保障研究》，且董克用为第一作者或独作的论文有6篇，郑秉文独作2篇，杨宜勇、吴香雪合作1篇，袁中美、郭金龙合作1篇，高被引文献的作者分布较为集中（见表3）。

表3 2018年1月-2022年6月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引用量排名前10的论文

续表

三、个人养老金研究的热点问题

关键词是论文主题的高度概括，对某一研究领域关键词的可视化分析有助于掌握该领域的研究热点。关键词出现频次越高，表明该关键词研究热度越强。本文使用CiteSpace 提取出现频次在4次及以上的关键词，形成近五年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图谱，得到节点180 个、连线317 条，网络密度为0.019 7，表明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涉及的领域较多且相互之间联系较为紧密。关键词出现频次最高的是“第三支柱”，其次是“养老保险”“第二支柱”“养老金融”“税收递延”等，与个人养老金主题高度相关，这也是近年来该领域研究的热点。

对排名前20 的高频关键词进行排序，并通过对其对应的文献进行梳理分析，发现国内个人养老金的研究呈现以下总体特征：（1）研究领域不断拓展，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从基本概念、出现背景、作用意义、国际经验借鉴向运行模式、投资范围、“三支柱”养老金体系建设等方面拓展，呈现出由静态的描述性分析向动态的体系运行建设等方面转变。（2）研究视角逐渐多元化，将基金、银行、理财等要素纳入到个人养老金运行模式、体系建设等方面的研究。（3）研究方法仍以定性分析法为主，受限于数据存量和丰富程度，实证分析方法的运用并不广泛（见表4）。

表4 排名前20的高频关键词及其中心性

图3 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图谱

四、个人养老金研究的主题分析

在前文关键词共现分析的基础上，本文借助于LSI 算法绘制了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的关键词聚类图谱，如图4所示。结果显示该关键词聚类的模块化Q 值为0.577 4（临界值为0.3），S 值为0.821 6（临界值为0.5），表明聚类效果显著，关键词分类合理。聚类结果共6个，分别为#0（第三支柱）、#1（国际经验）、#2（税收递延）、#3（第二支柱）、#4（公募基金）、#5（养老金融）。

图4 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的关键词聚类图谱

本文在聚类结果的基础上进一步对关键词主题进行分类，发现个人养老金研究主要有4个核心主题，即个人养老金与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个人养老金的税收支持政策、个人养老金的国际经验、个人养老金与养老金融。

（一）个人养老金与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

个人养老金属于第三支柱，是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些学者关注个人养老金与第一、第二支柱之间的关系，指出个人养老金发展的必要性及重要意义［19］。从三支柱之间的关系来看，学界普遍认为个人养老金的建立和发展，必须立足于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发展全局，充分考虑到一、二、三支柱之间的相互协调和相互作用，统筹兼顾，发挥好第三支柱的独特优势［20］。这方面的研究重点关注个人养老金的补充作用，在我国第一支柱覆盖面比较广、第二支柱发育不足的情况下，发展个人养老金有助于支撑养老需求［21］，有效地满足特定群体的养老储蓄需要，与基本养老保险协同增强对老年生活的保障［22］。

（二）个人养老金的税收支持政策

税收优惠政策是个人养老金吸引社会群众参与的重要支持政策，众多学者通过归纳分析，对个人养老金税收优惠模式及其利弊进行了探究。从现有文献来看，大部分国家的个人养老金都采取EET模式，即在缴费和投资运营阶段不征税，在资金提取时征税的个人所得税递延模式［23］。学者们都认同EET 模式可以通过所得税递延，提高个人养老金的税后投资收益，形成相较于金融市场中一般养老金融产品的竞争优势，激发人们参与第三支柱的积极性［24］。不过部分学者也意识到，EET 模式的弊端在于其效果高度依赖于个人所得税制度，而个人所得税覆盖人群小、总税额低，产生的吸引力有限，需要进一步创新税收支持政策，提高个人养老金的吸引力［25］。

（三）个人养老金的国际经验

一些学者指出，我国建立和发展个人养老金的过程需要充分借鉴国际经验。一方面，部分学者关注国外第三支柱发展的现状及成效，如美国、澳大利亚、日本等发达国家和部分发展中国家都大力发展第三支柱，已经积聚了相当规模的个人养老金资产，在老龄化逐步加深的过程中有效保障了老年人的退休生活［26，27］。另一方面，部分学者更加深入地分析了这些国家在个人养老金相关制度方面进行的有益探索，如个人所得税递延、年度投资限额、单独账户制等，并针对我国的实际情况提出了较为系统的意见建议［28-30］。从现有研究的结论来看，学者们考虑到我国个人养老金起步较晚的现状，认为应在充分借鉴国际经验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形成有利于个人养老金发展的制度环境［31］。

（四）个人养老金与养老金融

个人养老金与养老金融的发展密不可分，学者们从养老金融产品的供需两个方面着手分析。在需求方面，研究明确了个人养老金制度的建立对养老金融发展的推动作用，由于拥有多方政策支持，个人养老金能更有效地吸纳社会资金，聚少成多，为养老金融体系提供关键资金来源［32］。但在养老金融产品供给方面，学者们指出目前我国养老金融发展较为滞后，产品规模较小，部分产品的养老属性不强［33］。该方面的研究主要建议加快养老金融产品的开发，改善养老金融供给，树立长周期投资理念，确保养老金融产品能够符合人们进行养老储蓄的投资偏好［34］。

五、个人养老金研究的发展阶段

通过对关键词分布频率和时间演化的分析，可以了解个人养老金研究的主要关注热点和角度的变化，掌握演变态势，并揭示出未来研究发展的方向。本文利用CiteSpace绘制了基于关键词的个人养老金研究时区分布图，发现2018年以来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主要经历了以下3个发展阶段，如图5所示：

图5 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的时区分布图

（一）个人养老金试点阶段（2018-2019年）

这一时期的关键词包括“第三支柱”“第二支柱”“养老金”“养老保险”“养老金融”“税收递延”等。2018年，人社部、财政部、税务总局等印发《关于开展个人税收递延型商业养老保险试点的通知》（财税〔2018〕22 号），第三支柱开始在部分地区试点。在这一阶段，第三支柱尚属于较为新颖的概念，国内研究基础较为薄弱。因此，本阶段的研究主要关注第三支柱的基本问题，如基本属性、账户制度、税收支持、第三支柱与养老金融的关系，等等，旨在厘清基本概念，探讨第三支柱的发展前景，为后来的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础。

（二）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完善阶段（2020-2021年）

这一时期的关键词包括“协同发展”“替代率”“制度创新”“老龄化”“职业年金”“国际经验”“年金产品”等。2020年，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指出，要发展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第三支柱的正式启动被提上日程。与此同时，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反映出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建立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制度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日益增强。在这一阶段，研究者立足于老龄化程度加深的社会背景，借鉴国际经验，分析第三支柱同第一支柱基本养老保险、第二支柱企业年金和职业年金之间的协同发展关系，研究第三支柱应达到的目标替代率，以及为达到一定覆盖率所必需的政策支持和制度创新。

（三）个人养老金启动和发展阶段（2022年1月至2022年6月）

这一时期的关键词包括“账户制”“交易账户”“共同富裕”等。2021年末，个人养老金有关政策开始征求行业内意见，2022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22〕7号），正式将第三支柱定名为个人养老金，第三支柱正式启动。6月，证监会就《个人养老金投资公开募集证券投资基金业务管理暂行规定（征求意见稿）》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个人养老金开始走上发展的快车道，配套政策不断完善。在这一阶段，对个人养老金的研究进一步细化，在微观方面，关注个人养老金的具体制度构成，包括多层账户制度和税收优惠政策等；在宏观方面，作为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个人养老金对共同富裕的作用受到了研究者的关注，成为调节收入差距、实现共同富裕的新的研究领域。

六、结论与展望

本文以CNKI数据库为数据源，运用CiteSpace文献计量软件，通过对发文概况、关键词共现、关键词聚类、关键词时区图的分析，对2018-2022年6月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进行可视化分析，得到如下结论：（1）从发文概况看，近5年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的发文数量增长较快，呈现明显的上升趋势，研究热情高涨；发文作者呈现出“小聚集、大分散”的分布特征，没有形成稳定的核心作者群，相互联系也较弱；高载文量期刊和高被引文献的作者分布较为集中。（2）从关键词共现和热点问题看，“第三支柱”“养老保险”“第二支柱”“养老金融”“税收递延”等是国内个人养老金研究的热点领域，其研究领域、研究视角、研究方法等存在明显特征。（3）从关键词聚类和主题分析看，研究主题主要集中在个人养老金与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个人养老金的税收支持政策、个人养老金的国际经验、个人养老金与养老金融等4 个方面。（4）从关键词突变和研究前沿看，2018年以来国内个人养老金的研究主要经历了个人养老金试点阶段、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完善阶段、个人养老金启动和发展阶段等3个阶段。

当前，我国人口老龄化问题日趋严重，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已上升为国家战略，国内个人养老金也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新时期。个人养老金制度发展建设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社会、经济金融、民生等多方面问题，尽管近年来国内个人养老金的研究不断深化，研究视角也更加多元化，但还可以在以下方面突破与完善：第一，在理论层面，应从实际国情出发，加强个人养老金细分领域发展脉络、研究热点的分析，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个人养老金理论，丰富相关理论研究；第二，在实践层面，应以现实问题为导向，加强国内个人养老金的影响效应、实践路径、评价机制的研究，注重实证方法的深入运用，为实践探索提供智力支持；第三，在科学研究层面，还应加强不同学科、不同领域、不同机构的交流合作，鼓励多学科、多角度、多视野对国内个人养老金进行研究，推动该领域研究不断深化。

［注 释］

①1991年颁布的《国务院关于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决定》（国发〔1991〕33号）中就决定要实现“基本养老保险与企业补充养老保险和职工个人储蓄型养老保险相结合”，业已体现了有关建立第三支柱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