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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记忆与文化阐释:汉镜铭文吉祥语的词语结构探析

2022-11-20武振玉王红岩

关键词:子孙吉祥长寿

武振玉,王红岩

(吉林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吉祥语亦称吉语,是运用或词或短语或句子的形式,表达人们对生活幸福的祈盼、对生命永存的向往、对子孙绵延的祈愿,这成为吉祥文化永恒的主题。吉语在先秦时期就已出现,后代沿袭不衰。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风貌、风俗文化等在吉语中皆有体现。因此,吉语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更是一种文化现象。

吉祥文化与中国福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核心主题都是对幸福的憧憬和渴望。《尚书·周书·洪范》中明确记载“五福”为:“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1]汉代的桓谭《新论·辨惑》将“五福”归纳为“寿、富、贵、安乐、子孙众多”[2]。无论“五福”的内容如何变化,人们对生命之初望身体康健、努力拼搏盼步步高升、韶光流转求生活安乐幸福、颐养之年愿子孙蕃昌的幸福观不会变。幸福具有普世性,追求幸福是古往今来人类所具有的天赋权利,无论是东方儒家推崇的向外的齐家、治国、平天下,向内的修仁爱之身、养浩然之气的幸福人生,还是西方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的需求五层次理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实现需要),都很好地诠释了人类对幸福的企盼。这种追求幸福的心理不仅深植于人们内心,同样外化于出土器物吉语铭中。

一、出土秦汉文献吉祥语研究概述

(一)思想文化角度的研究

该类研究是出土文献吉祥语研究的主要方面,如李国锋、王振波、陈光田将秦汉时期玺印、铜镜中的吉语和箴言依照内容分类,吉语涉及了福禄寿喜、家国安康、子孙蕃昌类内容;箴言以修身类为主,包括忠信、自爱、无私等,多见于先秦时期玺印中,镜铭中也有,但数量不多。学者们进而对吉语和箴言内容作出详细阐释,以此窥探社会意识形态及时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刘弘、林素清、田敏、陈来、邱龙升等以出土汉镜为主要研究对象,从思想文化角度,对汉代吉语镜中表现出的健康长寿、平安喜乐、生活恬适、家国安定、高官厚禄、子孙蕃昌、吉祥无殃等思想及反映的汉代文化进行了探究。尹钊、刁海军、范婷婷、尚振辉则利用镜铭中的吉语探究汉代广告文化,经分析得出汉代人做广告具有多样性的特点,也侧面展现出汉代虽以自然经济为主,但商品经济也在缓慢发展。

(二)词义考释

王人聪、程训义等对战国时期吉语玺、箴言玺中一些疑难字和待商榷文义进行考释。沈培结合出土文献和传世文献考证镜铭“寿敝金石”“寿敝天地”中“敝”非释作“如”,而应与“终”“尽”同义,这些说法表达的是寿命、功名或道与金石或天地相终,即永远存在的意思[3]。叶其峰注释三十多种战国时期成语玺。武振玉、王丛慧统计出“宜”“利”在汉镜中出现的频次,得出二者既有同义性,在分工上又存在互补性,并结合传世文献中“宜”“利”出现的频次和词义演变的路径及用法,得出“宜”是一个承古词,体现出汉镜铭文用词古雅,语言表达形式具有高度程式化的特点[4]。刘海旺、潘道忠、徐世华对吉语在汉代瓦当和汉砖中的使用情况进行了调查,订正误释吉语,探求吉语文化。

(三)其他研究

房占红利用有关汉代经济发展的传世文献和出土材料,涉及了有关富、贵、长寿等吉语内容,分析汉代吉语印的大量产生和流行与人们的本能欲望和社会现实有密切联系,即追求财富和期盼显贵。黄诚、吕志峰、于志勇对玉璧、镇墓文、地券、织锦、钱币等小宗出土材料中的吉祥语进行研究,内容涉及期盼健康、吉祥、长生、子嗣生息等,与同时期的玺印、砖瓦、镜铭上的吉语内容基本一致。从吉语铭的种类、数量、内容的多样性看,以汉镜最为全面和系统。

综上,出土秦汉吉祥语研究的三大方面虽然都已取得较大的成绩,但依然存在不平衡性。从研究对象看,以玺印和铜镜为主要研究对象,其余的如玉器、碑文、织锦、钱币、瓦当、地券、镇墓文等器物吉语亦有研究,但成果较少。从研究内容看,吉语中蕴含的思想文化研究远比语言角度的研究成果多,其内容特点为儒、道文化和吉祥文化在吉语铭文中有很好的体现,追求财富、长寿、显贵、安乐等是永恒话题。语言角度的词汇研究近年来有很大进步,或对词语含义进行解读,或对某一个词义进行深度探索,从词语结构角度着手的研究还较少,因此,这方面的研究空间还很大。

二、汉镜吉祥语的构成

词汇是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对社会生活反应最敏感的部分,在语言三要素中,它的变化速度最快。因此对汉镜吉祥语词汇进行研究,不仅可以了解该时期吉祥语的使用情况,还可以增加对汉代语言面貌的认识。汉镜吉祥语数量繁多,内容丰富,其结构具有多样性。

(一) 吉祥语的形式

经整理归纳,吉祥语的形式可分为三类。

1.由词充当的吉祥语

从音节形式看,一类是单音节词,如:乐(171)(1)本文所使用的语料皆出自鹏宇的博士论文。以“乐(171)”为例,“乐”表示词目,其后“()”中的数目表示该词出现的频次,于此加以统一说明,后文不再另注。、欢(110)、喜(90)、悦(88)、富(55)、安(37)、吉(32)、昌(22)、贵(13)、寿(10)、福(9)、娱(5)、利(3)、长(2)、荣(2)、久(2)、欣(2)、蕃(2)、庆(1)、好(1)等;一类是双音节词,如:长生(42)、命长(26)、老寿(17)、长命(10)、万年(8)、延年(6)、长寿(4)、千秋(3)、万岁(3)、寿老(3)、生长(2)、命久(1)、寿益(1)、寿考(1) 、吉寿(1)、耆寿(1)、寿修(1)、高寿(1)、富贵(144)、富昌(102)、贵富(37)、富炽(8)、贵昌(1)、富炅(1)、豪贵(1)、尊显(27)、高迁(17)、高显(1)、安乐(26)、安宁(11)、福禄(40)、吉祥(30)、祥吉(4)、番蕃昌(2)等。

双音节词充当的吉语比单音节词多,使用频繁。从构词角度看,包含主谓结构、联合结构、定中结构、动宾结构,尤以前三类双音节词居多。值得注意的是,此时构成双音节词的两个语素凝固得并不是很紧密,如命长(26)—长命(10)、富贵(144)—贵富(37)等皆可互换使用表达相同词义。但它们之间亦存在区别,或在词语结构上有别,如“长命”“长生”“老寿”为定中结构,“命长”“生长”“寿老”为主谓结构。或在使用范围上存在差异,即有的双音词只在镜铭中出现,在同时期的器物铭文中少见,且后世也不再使用,如“寿老”,汉镜铭文中常见,但其他器物铭文中则只有东汉镇墓文中一见;“祥吉”,汉镜铭文中常见,但不见于同时期其他文献。此现象在汉镜吉祥语中亦得以印证。汉镜铭文中双音节词多见,固然与双音化趋势有关,但更与汉镜铭文的文体形式有着紧密联系。

2.由短语充当的吉祥语

由短语充当的吉祥语一般以非成语的四字格形式为主,言简意赅,形式整齐,韵律和谐,极富表现力和感染力,具有较强的凝固性和整体表意性,这与当时盛行的乐府诗、赋等文体紧密相关,体现出人们追求和谐音律的心理。此类吉祥语依据结构形式可分为如下几类——主谓结构如:天下太平(5)、福禄万年(1)、服者高官(4)、子孙蕃昌(58)、子孙备具(99)、寿如金石(139)、寿敝金石(68)、寿如金玉(12)、生如金石(6)、寿比金石(2)、寿如大山(1)等;联合结构如:千秋万岁(76)、千秋万世(16)、大富且昌(3)、欢乐如言(意)(2)、千秋万倍(1)、延年益寿(119)、增年益昌(1)、长生久寿(1)、长生老寿(1)、长命久寿(1)、增年蕃寿(1)、招福除殃(1)、利父宜兄(5)等;动宾结构如:长保二亲(253)、除去不祥(15)等;述补结构如:延寿万年(5)、延年千秋(1)等。

有些吉祥语由三字格形式的动宾结构和联合结构充当,动宾结构如:宜贾市(60)、宜马牛羊(1)、宜酒食(56)、幸酒食(1)、宜千金(1)、宜侯王(101)、食官秩(1)、位公卿(1)、辟不祥(139)、无忧患(18)、利孙子(38)、保子孙(44)等;联合结构如:富贵昌(27)、贵富昌(22)、富且昌(18)、富且贵(3)、孝且力(1)、安吉祥(1)、吉且祥(3)等。

3.由句子充当的吉祥语

吉祥语一般都是由词或短语充当,由句子充当的吉祥语较为罕见,多以七言为主,为祝辞增添了些许文学韵味,如上有夫(仙)人不知老(391)、上有仙人持芝草(3)、上有仙人高敖(遨)详(翔)(1)、上有仙人以为常(1)、上有仙人寿无穷(1)、食之千岁不知老(1)、与天相保不知老(2)、与天相保无穷止(1)、千秋万岁生长久(1)、千秋万年不知老(1)、长生久视父常在(2)、寿如东王父西王母(7)、寿如金山不知老(1)、寿主毋(无)极永以宁(2)、与天地相翼(1)、与君无极毕长生(3)、訾{赀}财千万子孙富(1)、为吏宜官至矦(侯)王(1)、长保二亲得天力(84)、五谷成熟天下安(1)、胡虏殄烕(灭)天下复(143)等。同时期的器物铭文中亦见此类吉语,如买地券中有“利生人子孙”,镇墓文中有“寿如金石终无凶”“利生人后世子孙”“百祸皆自消亡”“欲令祸殃不行”“吉祥富贵无极”“富贵将相不绝”“令后世子子孙孙士宦”。通过对比发现,镇墓文和买地券中此类吉语多表示避祸免灾、利佑后世、富贵吉祥之意,而镜铭中主要表达时人追求长生不老,且相比于镜铭吉语,镇墓文中的语言缺少文学色彩,口语性更强,这与二者的应用领域有关。故而把吉祥语放在人类文化现象中加以考察,放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加以讨论,有助于了解它们的本质和特征。

(二)吉祥语的内容

吉祥语属于民俗文化语言,是人们表达和传递情感的一种途径,它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民俗、宗教信仰以及人们的思想息息相关,所反映的内容常与世人的人生追求和价值取向密切联系。汉镜铭文吉祥语的内容,大体分为五个主题。

1.长寿类

镜铭中表示长寿的吉祥语主要有:上有夫(仙)人不知老(391)、寿如东王父西王母(7)、与君无极毕长生(3)、寿主毋(无)极永以宁(2)、寿如金石(139)、与天无极(121)、延年益寿(119)、寿敝金石(68)、长年益寿(36)、千秋万世(16)、长生(42)、命长(26)、老寿(17)、寿万年(17)、延年(6)、长寿(3)、寿老(3)、寿考(1)等。长寿和永生是人类一直追求的美好向往,《尚书·洪范》将寿作为五福之首,可见长生不老的心理在人们心中早已占有重要地位。这在各类传世和出土文献中均有很好的体现,如两周金文中就已见众多表达长寿的词语。据武振玉统计,该时期所见核心长寿词语主要是“眉寿”,具体表述有眉寿、眉寿无疆、眉寿万年、眉寿永命、眉寿难老、永命眉寿、眉寿黄耇、黄耇眉寿等[5];其他有永命、万年、万寿、寿考、寿老毋死等。到春秋时期,《诗经》中有关长寿的祝愿语部分是沿用金文中的词语,如,眉寿(《豳风·七月》:为此春酒,以介眉寿)、黄耇(《小雅·南山有台》:乐只君子,遐不黄耇)、寿考(《秦风·终南》:寿考不忘)、寿(《鲁颂·閟宫》:俾尔寿而富)。除继承“眉寿”“黄耇”两个借代式祝愿语外,《诗经》中还使用“黄发”“台背”“艾”等词表示长寿。

战国吉语印上,也出现了长寿吉语,如“长生”“千岁”“千秋”“寿善”“百年”等。到了汉代,长寿吉语的形式和内容更加多元化,多以二言、三言、四言为主,这些长寿吉语除了在镜铭中有所体现外,在砖文、瓦当、玉器、镇墓文、买地券中亦可见到。如买地券和镇墓文中多见“千秋万岁”,吉语璧中有“延年”“益寿”,吉语砖中有“与天无极”“寿无疆”“寿长久”“践此万岁”“千秋万岁”“千秋万世”等。

2.安乐吉祥类

镜铭中此类吉语有乐未央(144)、长乐未央(109)、辟去不祥(36)、大乐未央(4)、无有忧患(2)、招福除殃(1)、辟不祥(139)、去不祥(100)、大吉祥(59)、乐无事(40)、乐无极(30)、安乐(26)、长乐(22)、无殃咎(9)、大吉(74)、辟邪(18)、吉利(16)、大利(7)、康乐(1)、欢(110)、悦(88)、喜(90)、安(37)、吉(32) 等。体现了人们趋利避害的心理,这种心理恰恰反映了人们对世俗幸福生活的追求,将平安、喜乐作为权衡幸福的因素。

3.贵富类

镜铭中有关“贵”类的吉语有:位至三公(75)、仕至三公(24)、服者君卿(15)、仕至公卿(12)、位至公侯(11)、宜侯王(101)、居中央(88)、宜官秩(74)、宜公卿(11)、为上卿(1)、庄君上(1)、在高堂(1)、尊显(27)、高迁(17)、高升(11) 、为吏宜官至侯王(1)、贵(13)等。《玉篇·贝部》:“贵,高也,尊也。”[6]人们希望成为高官显要,唯拥有较高的权力和地位,才能获得更多的财富,享有更多的尊重。此类吉语,表达了人们对高官尊爵的强烈渴望。

镜铭中有关“富”类的吉语有:有牛马万头羊(1)、赀财千万子孙富(1)、肉如山酒如河(1)、钱金满堂(1)、家富千金(1)、百富万贵(1)、宜贾市(60)、宜酒食(56)、贾市程(赢)(13)、宜千金(1)、富贵(144)、富昌(102)、富(55)、大富(46)等。《尚书·洪范》将“富”作为“五福”中的第二位,仅次于“寿”。人类怀有向上天祈求无终之命以满足生命永驻的抽象性意识,同样也希望上天赐予他们触手可及的物质财富。《史记·货殖列传》:“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学而俱欲者也。”[7]追求财富是人性使然,只有满足自身的物质生活需要,才能更进一步地追求精神层面的幸福。

4.家和国昌类

家和类的有:长保二亲得天力(84)、夫妻相保如威鸯(2)、二亲举夫妻相保(1)、子孙力(32)、长保二亲(253)、保子孙(44)、利父宜兄(5)、夫妻相宜(3)、二亲备具(1)、家给人足(1)等。体现了汉代人不仅追求自身的幸福,同样也关切家庭幸福,他们借助吉语表达祈盼家庭和睦、和气致祥的传统观念。

国昌类的有:胡虏殄灭天下复(143)、胡虏殄灭五谷孰(熟)(3)、维古今世天下平(1)、天下太平(5)、中国大宁(2)、昭民万方(1)、风雨和调(1)、中国安宁(1)、人民息(176)、四夷服(171)、五谷熟(150)、天下复(5)等。有国方有家,只有国泰才能民安,此类吉祥语体现了汉人更崇高的价值观,他们怀有强烈的家国情怀,对风调雨顺、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有着强烈的企盼。

5.子孙蕃昌类

此类有子孙备具(99)、子孙蕃昌(58)、八子九孙(33)、子孙蕃息(7)、七子九孙(6)、子孙众多(6)、子孙满室(2)、子孙世息(1)、子孙盈堂(1)、百子千孙(1)等。这类吉语表现出汉代人对家族人丁兴旺、生生不息的祈愿。

三、汉镜吉祥语的文化内涵

吉祥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体现在生活中的众多方面。吉祥语作为记录吉祥文化的一种载体,不仅能很好地将吉祥文化代代相传,同时也是一种语言现象,是一个时期社会历史和文化的缩影。王士元认为,语言是先天生物因素与后天文化环境两种条件相互作用而演化出来的。语言跟生物界的产物最基本的差异,就在于语言不是一个器官,而是一种行为[8]。台湾学者戴浩一认为:“语言现象有生理和心理的基础,同时也是历史文化的产物。”[9]因此,铜镜吉语可以从某一侧面反映出汉代文化,它不仅可以“正衣冠”,亦可以为“史鉴”。

汉镜吉祥语体现的文化特征大致表现为以下两方面:

一是汉镜吉语反映了汉代儒家的忠孝文化。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孔子把“仁”作为最高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是仁学思想体系的基础和支柱。镜铭中有“佑父宜兄”“长保二亲及妻子”“长保二亲得天力”“保二亲乐无事”“保二亲生久”“二亲备具”“宜二亲”“利父母”等吉语,这些镜铭是保佑买者的父母双亲平安康健,表达使用者对父母的真切祝愿。所谓有需求才有市场,此类镜铭的出现,正是为了迎合购买者的需求而产生的,此为孝的第一种表现形式。

《孟子·离娄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朱熹《孟子集注》:“赵氏曰:‘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10]古人认为,为宗族绵延子嗣是重要的行孝方式,镜铭中多见的“子孙蕃昌”“ 子孙蕃息”“子孙众多”“子孙满堂”“子孙不绝”“子孙寿昌”“多子孙”等,正是孝的第二种表现形式。两种表现形式相对而言,后者更多见。镜铭中多有关于子嗣的内容,这不仅是传统“多子多福”思想的外化体现,还与汉镜自身的实用功能有关。当汉镜作为一种商品时,它凝结了铸造者的劳动,同时又能满足消费者的需要,因此它具有价值和使用价值,且使用群体多以女性为主,爱美是女性的天性,自古至今女性对美的追求都从未停止,此外,女性具有孕育新生的能力,所以汉镜中此类铭文居多也不足为奇。

二是道家文化对汉镜吉语亦有重要影响,如“上如东王父、西王母”“上有东王父西王母”“上有仙人持芝草”“上有仙人高敖(遨)详(翔)”等。此类铭文常与“长寿类”吉语同现,从某种程度上说,求仙实际上是对渴望长寿的进一步拓展,是道教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汉代,社会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应对自然灾害的能力较低,生存环境恶劣,因为生存环境不理想,古人的寿命普遍较短,故才努力追求长生。另因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平有限,人们饱受病痛的折磨,甲骨文中就常见与疾病相关的卜辞,如“病目”“病耳”“病身”“病包”等,所以在古代才会有“去病”“去疾”“病已”“无害”等人名,如秦玺印中有“上官疾”“乐疥”“王疕”等以疾病为名的人名。此外战乱导致社会动荡不安,致使民不聊生,故而人民渴望像神仙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体现了他们生命意识的觉醒和对羽化成仙的期盼。诚如林素清所说,镜铭所述正和当时社会弥漫阴阳五行、谶纬迷信的情况相吻合,而字里行间弥漫着羽化升仙、祥瑞辟邪的意念。除了长乐、富贵仍是一般追求的理想外,求仙、服药,希望达到长生久视的目标,更是当时人渴望的境界[11]。

综上,本文从结构和内容两方面对汉镜吉语进行了分类整理,并与出土的同时期其他器物铭文加以比照,得出如下结论:第一,从吉祥语构成形式看,汉镜吉语继承了以词和短语为主的表达形式,同时由句子构成的吉语也有所体现,以七言居多,且数量多于其他吉语器。第二,从词语使用情况看,汉镜吉语中存在多组同义词,如宜—利、保—佑、蕃—息、富—昌、寿—老、长—久等,这些同义词之间有连文、对文、互换使用的用法,表现出了同义词组自身的灵活性,亦增强了句子的多样性。第三,镜铭中的吉语按内容可分为长寿、富贵、安乐吉祥、家国、子孙蕃昌五类,这五类吉语不仅印证了西方人本主义心理学所提出的金字塔式需求理论,也很好地呈现出传统儒家思想中的福孝文化和道家的求仙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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