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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心灵之道

2022-11-18李宇

团结 2022年5期
关键词:人为形体庄子

“心”作为先秦文本中讨论的重要话题,在《庄子》中也产生了丰富的意义,而从形体的角度来探讨心灵的转化则是其非常具有趣味性且不可忽略的部分。

一、观“心”

《庄子》一书在内篇、外篇、杂篇中都涉及了对“心”的探讨,限于篇幅的原因,此文主要探讨内篇中的“心”。

在庄子看来,人“心”具有复杂性,这种复杂性源于以下几种情况:第一,“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庄子集释》),这一点主要体现在《齐物论》篇中。在庄子看来,世人之心常常发若机栝,角逐不断,其原因在于每个人都以自己的立场为衡量他者的标准,即“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从而时常导致“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與接为构,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的状态。这句话表明了个体在人间世中的生命活动往往是具有极强的目的性、人为性,这种原因不仅使得“形”受到了伤害,而且同时导致了“心”的焦躁以及不安。第二,由不得已的“命”与“义”造成,这一点主要体现在《人间世》篇中。在庄子看来,人生在世有两个不可逃脱的责任,即“命”与“义”,前者是对“事亲”而言,后者是对“事君”而言,并且文本对于“事君”的不得已进行了丰富的描述。无论是颜回欲劝诫魏国国君可能经历的种种内心煎熬,还是叶公子高受命出使齐国而受到的内心焦灼,亦或者是颜阖要做卫灵公太子的老师时要经受的内心考验,都体现出了人间世中需要面对的不得已,这种不得已使得个体的身心状态不断地受到侵扰。第三,由“嗜欲深”造成,因为庄子认为“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在庄子看来,对于“名”“智”等的过分追求,会使得个体生命始终处于日以心斗的不安中,即“名也者,相(札)〔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

心灵的这些复杂状况,使得人的生命状态不得安宁,永远处于紧张与焦虑之中。这在庄子看来,是对形与心的双重折磨,一方面,心灵的压力无限膨胀,另一方面,形体也随之疲惫不堪。

二、审“形”

《庄子》内篇的“形”虽然都是指人展现于外的形体或容貌,但是具体来说,拥有以下不同的特征。

第一,人的形体是天生的,是人力无法控制的,是不能自己选择的。在《养生主》篇中,当庄子谈论到“右师”这一人物的时候,就说到“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这也就是说,是天赋予了这个人单脚的特征,并不是人为导致了这个结果。并且,庄子在《德充符》篇中提出“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其旨在不因自身的情感而对形体造成损害。这一点在《大宗师》一篇中也有所体现——“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所谓“大块”,郭象理解为个体生命自有的本性,即“夫形生老死皆我也”;成玄英解释为“大块者,自然也”。究其实质,都旨在强调人的形体生成以及变化的非主观性、非人为性。

第二,在具体的生命过程中,人的形体可以演变为各种各样的形态。这些形体无论是在“生”的意义上来说,还是在“死”的意义上来说,都具有不确定性以及多样性,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大宗师》一篇中。例如,子舆的形体因生病而变为“拘拘”即佝偻弯曲的样子之后,庄子列举了种种可能发生的形体改变。其中包括“左臂为鸡”“右臂为弹丸”以及“尻以为轮”等。这也就是说,人的形体具有暂时性,并且这种暂时性中还夹杂着形体变化的多样性。从时间的维度来看,人的形体会经历生与死,会有“聚”和“散”;从空间的维度来看,人的形体会在生的层次上发生具体形态的改变。

第三,世人所谓的美人与丑陋之人只不过是人为划分的结果,若是从道的角度来看,根本不存在这些差别。正如《齐物论》中提到的:“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厉”指丑陋的女子,“西施”则是众所周知的美女。很显然,这种“美”和“丑”是人的外貌或者说是形体上的差别,但在庄子看来,这些都是人为规定、人为区分的结果,以人类社会长久以来形成的价值观念为基础,不是事物本来具有的,而是人附加给事物的。

很显然,在面对形体时,人为划分的特征与自然形成、变化的特征相违背,而要克服这种情况则需要心的转化工夫。

三、心的转化

在内篇与形体有关的心灵转化中,主要体现为心向“德”化,在《德充符》篇集中探讨。

庄子在《德充符》篇中讲述申徒嘉与子产的故事时指出:“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作为一个受刑罚而导致形残的人,王骀之所以能够平息愤怒、与夫子游,就在于其有“德”,能够“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句话一方面表明了“命”的偶然性与必然性,另一方则表明了“心”对于这种偶然性与必然性的克服与超越。而“心”在此处主要是指心灵能够“顺应”生命赋予的形体,即“夫素质形残,禀之天命,虽有知计,无有知计,无如之何,唯当安而顺之,则所造皆适”。但是,这里的“顺应”不是消极地接受,而是积极地面对,只有这样,申徒嘉才会说:“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其中,“游”字“言我与子相知以心,即当相忘以道,不当取於形骸之间”。这也就是说,申徒嘉不执著于人为对形体的划分方式及结果。

并且,庄子在《德充符》篇中分析形残之人却能够受人爱戴的原因时指出,“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小猪们爱的不是母亲的形体,而是那个“使其形者”,而“使形者,才德也”,“而才德者,精神也”。这也就是说,无论是豚子还是爱慕哀骀它的人们,爱的都是它和他的“德”。在此处,“德”表现为一种心灵活动,这种活动能够不执着于自己的情感喜好来看待天生的形体,因此,哀骀它虽然在人为固化的判定中被认为丑陋,但是他的心灵却能够顺应此形体,即“其天自定,不随物而有迁”。实质上,这属于“以道观之”的视域,由此,哀骀它能够任物自化、任形自化而不产生任何忧烦的情感。

此外,庄子在《德充符》篇中解释闉跂支离无脣之所以让卫灵公得以“悦”的原因时指出:“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谓诚忘”。在这句话中,庄子首先将“德”与“形”对应,并且指出德对形具有超越之作用,其作用体现为“忘”。其次,庄子认为如果人忘记了“德”而没有忘记“形”,那才是真的“忘”。要理解此句话的真实意义,就必须要准确地理解“德”,而要知晓“德”的含义,则必须要联系下文中的“有人之形,无人之情”以及“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来分析。这两句话实质就是说,形残之人的“德”在于其“无情”,“无情”则在于不因情感而伤害外物或者自身,而这样就是因顺自然的体现,其旨在不以人为控制对自然状态进行消极地影响。

综上所述,在《庄子》内篇中,“心”可以指一切心灵状态或者活动,但当面对形体的不同状况时,“心”需要克服人对形体美丑、好坏等的固化划分,实现心向德化,在生命过程中以开放且灵活的心态面对形的变化。

(李宇,中山大学哲学系博士生/责编 王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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