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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宫崎骏电影对“共生”的探索

2022-11-10李俊红

名家名作 2022年9期
关键词:哈尔宫崎骏共生

李俊红

宫崎骏被称作“动画界的黑泽明”,他笔下的世界探索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传统文化的矛盾与共生,他的作品用最纯真质朴的语言来诠释真理,成为探之不尽的瑰宝。

一、人与自然

“日本人自古就认为,人和自然是融合在一起的整体,人和自然没有明显的区别,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是宇宙万物的一个种类,应与自然亲善地共生共存,人不需要征服自然,战胜自然,相反地,应该顺从自然,热爱自然。”为躲避战乱,宫崎骏举家由东京迁往宇都乡下,童年时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自然在宫崎骏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因而其多数作品中也希望缓和人与自然的矛盾,谋求人与自然共生的出路。

当人本主义强行突出以人为本时,人与自然的发展的新一轮争执重新出现,人与自然如何和谐共存是宫崎骏创作一直竭力探寻的主题,同时也是其孜孜不倦寻求的真理。1986 年,宫崎骏用《风之谷》展现人类已经失败,等待救赎和重生。转而到了1997 年的《幽灵公主》,在人类现代化快速进展中,他摒弃了对人类失败境地的描绘,开始探寻人与自然共生的途径,试图寻求人与自然二者间冲突对立的缓和途径。在这个阶段,宫崎骏塑造了引领人类自我反省、自我救赎的人物——幽灵公主。幽灵公主是由狼族抚养长大的人类,但她痛恨人类。人类的贪婪和肆意破坏惹怒了山中神灵,人神最终发生战争时,她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自然的一边。当人类执意杀戮山兽神麒麟,山兽神的头颅被幻姬射杀下来,万物晦暗,自然与人类的生命纷纷消逝,面临灭亡的风险。而这也预示着人类对自然无限度的伤害与破坏终究会毁灭自我。但影片始终是愿意给人以希望的,在阿西达卡和幽灵公主桑奋不顾身的努力之下,最终归还山兽神的首级,万物重回生机,森林一片盎然,人类醒悟,重新建造家园。

在结尾,阿西达卡对幽灵公主桑说道:“你在森林,我在城市,我们一起活下去吧!”这也代表着人与自然这两个对立面尝试消解矛盾与争端努力迈出的一步:寻求共生。

从宫崎骏的系列作品来看,始终带有贯通以及辩证发展的理念,作为日本动画界的集大成者,浓郁的生态发展以及共生理念在作品中处处渗透。在他塑造的世界中,展现的是比动画本身更为深刻的东西。人类与自然界共同生存在同一片家园,人类与自然界本是平等的关系,然而自大的人类凭借着科技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欲望变得日渐膨胀,对原本充满无限敬畏之情的自然界开始进行无尽的索取与破坏,征服大自然似乎成为人类社会的一大目标,进而无畏地破坏环境,变本加厉,后知后觉发现补救为时已晚。为此,宫崎骏曾一针见血地说过:“如果让我肆无忌惮地完全不管世俗的评价及商业成绩为成人拍一部电影,我一定会拍出一部‘你们都没有活着的资格’之类的作品来。”一味地向自然索取并非长久之计,自然与人类并非绝对对立矛盾的双方,人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唯有寻求一条人与自然二者的共生之路才有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二、人与人

宫崎骏身上具有浓烈的生存与忧患意识,在《千与千寻》《红猪》等作品中也得到了体现,不断引导和警告人类反思文化与文化、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矛盾与共生。

多元文化的矛盾问题在宫崎骏的诸多作品中有所体现。宫崎骏所主张的是“共生”概念下的社会,充分表现多元文化与跨民族间的共生,他的作品不单单只含有日本本土的自我文化,也充满了多民族文化的身影。在《千与千寻》影片之中,异国文化更多地体现在建筑风貌上,如日式与异国风格的融合。例如,影片开始的神秘小镇是参照江户东容建筑园而设计的,金碧辉煌的澡堂、富丽堂皇的天井等都是偏向于日本化的,但是其中许多的细节融合了异国元素——汤婆婆拥有俄罗斯色彩的茶具、波斯花纹的毯子、哥特式的教堂风格等,都完美融进日本文化世界之中,使得整部影片建筑风格华美而和谐,文化与文化之间的相融相配没有违和感。除此之外,锅炉爷爷的工作室之中有着满满的中药配方,浴室之外的那条饮食街,类似于唐人街,充满着“中国味道”。《红猪》则将大背景放置于“二战”前的意大利,宫崎骏借影片描绘了意大利城市、乡村生活的人、风俗风貌。为了还原真实的意大利风情,宫崎骏在意大利进行临摹写生、生活体验等,运用大量的长镜头来表现亚德里亚海的独特风景。

除了对多元文化的思考,他的作品中也不断地探索和寻找异民族之间矛盾与共生二者的调和点在何处。宫崎骏小时候便看到人性的堕落,听闻日本政治腐败以及世界上不间断的战争,这些都深深震撼着他,使他极力反战,追求不同民族之间的和睦共生。而《红猪》这一影片是宫崎骏表达自身反战与异族共生思想的代表作品之一。1991 年,海湾战争爆发,《红猪》应运而生。与其他“他省”作品不同的是,《红猪》极具自省意识,具有一定的传记色彩。影片中的红猪——波鲁克是宫崎骏对历史的隐喻,蕴含着他对人性、战争、民族三者的批判性思考,尝试以动画影片的处理,塑造一个不同民族之间试图和解与共生的影片。主角波鲁克取名于宫崎骏的朋友——一位意大利漫画家。波鲁克是“一战”中的金牌飞行员,但当身边的战友一个个死去,他开始反省自我,反省战争,最终选择退出军队,退出民族间的斗争,做一名以打击空贼集团为主业的赏金猎人。他对人类相互残杀感到绝望,诅咒自己成为一头猪,“我宁愿当一头猪也不要当法西斯”。而波鲁克与空贼集团的斗争和真正的战争之间存在着本质性的差别,前者是相对安全的,甚至可以说是文明的。波鲁克目的不在于杀死或是伤害,而只是将空贼飞机击落,绝不危及其生命,影片以幽默诙谐化的方式来和解波鲁克和空贼的矛盾:灵动的苏菲作为一个中和剂——教训了空贼集团的众人,以思想感化之。最后,波鲁克与卡基斯进行决斗时,也是坚决不愿伤害卡基斯,而是抓准时机,在最安全的时候击落,最后在几乎平手的结果中二人和解。

《红猪》是宫崎骏作品中为数不多的以成年人为主角的作品,承载着宫崎骏个人对民族间战争个性化的思辨以及强烈的批判态度。在他的很多作品中,几乎不存在鲜明的国界,没有民族的高低优劣,没有文化的隔阂与壁垒,他试图从日本社会诸多的狭隘与蒙蔽之中走出来,建构一个没有边界,人与人、文化与文化、民族与民族之间和睦共生的桃花源。在他六十岁之际,宫崎骏提道:“我愿为这世上的所有生灵默默地祈福。”

三、传统与现代

宫崎骏能成为日本本土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很大程度上在于宫崎骏继承了手冢治虫的创作思想,将日本传统文化灵活机动地融合到现代影片创作之中,将传统文化与现代人二者之间的矛盾进行调和。让传统和现代看似矛盾的双方,以动画电影的方式互容互通,不仅将传统文化深植每一位日本人的内心,更是将优秀文化推向世界的舞台中心。

其中传统文化之一就是“菊与刀文化”。实际上,菊与刀文化是以西方视角对日本文化的一种概括。菊与刀文化源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将要结束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对日本的全面研究,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的《菊与刀》堪称这一时期研究的最重要成果,其中日本的民族性格、道德伦理、风俗文化等都是本尼迪克特阐述的对象,而诸如“耻感文化”等概念的提出更是给予人们不少启发。虽然是一名外国人,但本尼迪克特的观点却流行于日本社会中,受到日本以及西方世界的认可。宫崎骏的作品中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这种传统文化以现代化方式自然流露。“菊花”和“刀”这两种一柔一刚的事物,代表着日本民族性格的两个侧面。与此同时,也指出了日本民族性格的双重性,“刚”和“柔”两个对立面可以相互共存。菊与刀文化认为:“日本人生性好斗而又非常温和;黩武而又爱美;倨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礼;顽梗不化而又柔弱善变;驯服而又不愿受人摆布;忠贞而又易于叛变;勇敢而又怯懦;保守而又十分欢迎新的生活方式。”与美国迪士尼动画较为“脸谱化”的完美人物相比,宫崎骏笔下的人物性格更为复杂,性格矛盾却合理。比较典型的人物就是《哈尔移动城堡》中的哈尔。哈尔和卡西法之间做了一笔交易,火魔卡西法让哈尔成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但没有心的人。哈尔被当作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甚至还流传着“哈尔会吃年轻姑娘的心”的谣言。但后来当苏菲以一个八十岁老婆婆的身份潜入移动城堡的时候,发现真实的哈尔是一个谦逊有礼、向往平静生活的男人。哈尔内心有胆小的一面,但是在心爱的苏菲面前,他会成为一名勇敢无畏、敢于冒险的勇者。哈尔拥有普通人没有的强大力量,但他不愿意让等级社会来禁锢自我;他拒绝皇室战争的号召,却愿意为保护平民而破坏不义之战。哈尔是集温和与好斗、尚武而爱美、胆小与无畏于一身的“菊与刀”式人物,刚柔并济。

除了“菊与刀文化”,日本传统所固有的森林信仰也是宫崎骏影视所侧重的部分。森林信仰是植根于日本人民心中的信念,他们相信人是靠着树木给予的恩赐活在世上的,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均依赖于树木。加以民族文化中“照叶林”文化的影响,“树”“森林”等作为宫崎骏影片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构成“大自然”的意象。《幽灵公主》中更是通过一次人与自然的战争渲染出森林的重要性与意义。故事发生在14 至16 世纪的室町时代,新上任的当局者为了安稳局势,拉拢人心,颁布一系列律令来恢复土地所有者的权利,因而这也预示着大规模轰轰烈烈地开垦土地与森林砍伐行动的开始。加之日本当时炼铁技术发达,于是大规模毁林行动建立在了炼铁的基础上,《幽灵公主》这一影片中人与森林之间的矛盾也由此展开,对森林资源变本加厉地索取,终于引起了山兽神麒麟以及维护森林兽神的暴怒,展开了一场人神大战,暗示森林的神圣与不可侵犯。在《风之谷》当中,宫崎骏笔下的腐海森林和风之谷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森林遭受了人类的破坏,阴森恐怖,毒气四处弥漫。但之前的森林却不是这样一番景象,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由于人类无限制地向森林索取和破坏,终于遭受到了来自森林的惩罚。未被破坏的风之谷成为人类的最后一片净土,娜乌西卡作为人类的使者,在森林与人类之间调和,希望得到森林的谅解,重塑人与森林的关系。

对比迪士尼动画美好的童话世界,宫崎骏的作品是哀伤与悲怜的。这与日本“物哀美学”的传统理念有关。“物”就是世间万物,“哀”是指悲哀、悲伤、哀怜等个体情感。物哀强调个体对世间万物的感触,也就是个体在接触到外界事物之时自然而然或情不自禁产生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这种感触或喜悦、或愤怒、或恐惧、或悲伤等。“物哀文化”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对万物都抱有一种悲戚、哀怜,呈现出一种淡淡哀愁的气息。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宫崎骏动画感伤、唯美但充满希望的风格,宫崎骏将其巧妙地用现代化的表达方式融入动画的爱情故事中。其中将“物哀文化”运用得淋漓尽致的是《红猪》。男主人公在挚友战死后爱上了挚友的妻子吉娜,对挚友深厚的感情和对吉娜的爱恋这两者之间的冲突折磨着男主人公,他曾经无数次从吉娜居住的地方飞过,观望着同样深爱自己的女孩,两人却从未吐露真情。“物哀文化”在红猪充满矛盾的情感世界中弥漫着,哀戚之感得到彰显和表达。

宫崎骏的电影将传统文化化于无形,探索了一条传统文化和现代继承的途径,用自己的电影来实践传统文化的现代化传播,减少传统文化和现代社会的隔膜,在新的时代寻求传统文化的立足之地。

四、结语

宫崎骏在所创作的作品中融入对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传统之间共生关系的探讨,将单纯的动画电影从娱乐层面上升到具有人文关怀的经典佳作。在创作方面,宫崎骏坚持手绘,用彩铅一笔一画来创造极具个人色彩和镜头语言的影片,使其在全球动画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当观众畅游在宫崎骏虚幻空灵、冷峻紧张、幽默温暖的影片中时,在光怪陆离、嗅见冰层与烈日味道的宫崎骏动画世界里,也接受了一场心灵的洗礼和灵魂的升华,他的“共生”理念将引领更多的人去追求那自然与人和谐共生、传统与现代共生、人与人没有国界、没有藩篱的和睦友好共生的理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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