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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小说《无证之罪》影视改编策略研究

2022-11-01◎刘

今古文创 2022年30期
关键词:雪人原著丰田

◎刘 平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 广东 广州 510665)

《无证之罪》是由紫金陈的同名网络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这是2017年我国所播出的首部社会推理派悬疑网剧,不仅获得了原著作者的好评,而且截止到目前在一向以严苛出名的豆瓣网上也共有28.9万人给该剧打出了8.1分的高分,在市场和口碑上都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本文着重分析该剧从小说到影视的改编策略,作为网络文学影视改编的成功案例,该剧在保留原著基本框架的前提下,对小说主题、人物、情节方面都做出了创造性的改编。

一、叙事主题的深化——情与法的纠葛

网络小说《无证之罪》的主题更加偏向悬疑推理向,但是该部小说也可以归于拥有现实主义内核的现实题材网络小说,不仅不具有网络小说的爽感特征而且所写内容触目惊心。网络文学不能回避生活“痛点”,而应执着和勇敢地向着“痛点”进发。“痛点”是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构成,只有直面与正视,人们才能最终获得解脱与重生。它的文笔不算优秀,故事内容却有很深的现实性与社会性,能够引发大众对社会问题的关注与反思,同时又以极富冲击力的现实故事满足受众的大众口味与期待视野。小说开头紫金陈就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地挑起读者的阅读兴趣:凶手在凶杀现场挑衅般地留下“请来抓我”的纸条。一般的悬疑推理小说注重描写的是警察如何追捕凶手,凶手如何被绳之以法,让观众被究竟“谁是凶手”的悬念吸引,但是紫金陈却一反常态,他在小说的开头就暗示且很快指明了凶手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法医骆闻,作为警方代表的严良也很快从蛛丝马迹中猜出骆闻的所为,他着重描写的是两大高手之间的你来我往,“骆闻为什么杀人?”成了小说最大的悬念,剧情的主线围绕这个悬念向前推进。

网剧将原著的故事发生地点从杭市变成了哈尔滨,并且给凶手加了一层“雪人”身份,“雪人”的象征意蕴非常浓厚,一方面是雪人的白色如同骆闻曾经披上的那层法医外套,看似纯洁其实暗藏杀机;另一方面也对网剧主题冷中有光的铺垫,雪人是冷的,整部剧的主题基调也是冷色调,但是在迎来正义的光后雪人终将融化,所有污垢都将无处可藏。一部作品改编得成功与否,并不取决于改编的方式,而是改编后的电影能否在内容和艺术表现上打动观众,实现既能让观众放松,又能得到艺术享受的目的。由《无名之罪》改编的同名网剧注入了许多人文思考,剧中的人物或主动或被动地在情与法、亲情伦理的纠葛中不断被撕扯,在满足观众观剧体验的同时,也让观众不由代入剧中人的立场去思考:究竟情与法哪个才是对的选择。

该剧将原著中只与严良一人有关的天台杀人案设为所有人物悲剧的源头,严良在明知凶手是儿子的情况下,选择站在情的那一边做了伪证默认母亲的顶包,和原著一样将凶手指认成母亲,不同的是编剧将严良与骆闻的相遇早早就安排上,这时的骆闻坚信“我们是警察,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出真相”,所以站在法这一边的法医骆闻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严良,至此悲剧的齿轮开启,全剧最可笑可悲可叹的地方就在于最坚守真相的骆闻最后成了最违背正义的人。对于骆闻来说,如果一切可以重启,站法,一切悲剧将重新来过,自己还是会选择违法杀人;站情,违背骆闻的职业道德和法律操守,结局殊途同归,但是不会死去这么多人。命运始终将骆闻置于情与法的纠葛中,让其不断被撕裂拉扯。同时,剧中新增的骆闻患有尿毒症的设定,不仅让观众心疼骆闻的悲剧,对其产生怜悯之心,而且也暗示对骆闻来说一切都是无解的。

剧中被冠以好人警察身份的严良同样一直游离在情与法之间,被下放前他站在情上保住了真凶儿子,破案中他站在法上对骆闻紧追不放,水落石出后面对真凶就在眼前可是警方没有证据逮捕他的困局,严良毅然出走警局违背法律动用私刑寻找突破口,最后的决战中面对李丰田的挑衅,他手中的那把枪因为没有证据一旦开出就是违背法律,是重情还是守法就在一枪之间。朱慧如三年前在哥哥重病缺钱时,选择站在亲情而违背伦理委身给孙红运当小三换取医药费,后来的她被问到这个选择时她的回答仍是“我不后悔”。三年后为自保而错失杀人的她,在骆闻的帮助下选择不报警而是掩盖真相,付出的代价却是哥哥为自己顶包留下遗书自杀身亡,对她来说法律才是真正的救赎。郭羽最初也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刚开始虽说行为过于单纯却也是真心想要帮助朱慧如,只是在“账本”利益的驱使以及性命攸关的紧急情况下,他内心对金钱和自我的欲望逐渐膨胀,一再挑战法律和人性的底线,因而法律对他的制裁是他注定的结局。

相比原著只在骆闻身上简单体现的情法纠葛,改编后的影视剧或多或少将主要人物都卷入情感的漩涡,且将这种纠葛放在极端化的情况下让人物做出选择,而在情与法两难的情况下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是这部剧留给观众带有哲理意味的问题,虽说剧中的人物结局已经告诉观众法律的权威绝不容许挑战,但这种颇具人文关怀的影视主题深化改编充分发挥了思想性与文学性。

二、叙事人物的变形——同中有异,异中有同

紫金陈笔下的人物各自都有自己鲜明的性格特点,在因为系列杀人案和黄毛被杀案牵扯在一起之前,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来往也并无太多相似之处,而在改编的过程中,导演和编剧赋予了主人公“同中有异 异中有同”的人物形象建构。网络剧要靠鲜活的人物、接地气的人性以及复杂变化的人物命运来推进故事发展,调动观众情绪。人物是网络剧的灵魂,只有塑造出个性鲜明的人物,才能使剧情生动有趣。人物是骨,剧情是脉,只有立住了骨架,才能使经脉畅通无阻,血液通行全身,打造出一部优秀的网络剧。

从小说中仅有耳闻的陌生人到剧中成了昔日的搭档和今日的对手,人物关系的转变加强了严良与骆闻的命运联系,而且身份和选择的转换让悲剧轮流在两人身上上演。最初骆闻以真相的名义大声斥责严良的重情违法,但是时过境迁,面临妻女失踪的困境,骆闻将当年严良重情弃法的选择做到了极致,枉顾职业道德和法律准则连杀多人,目的就是想让警察帮自己找出真正的凶手,此时严良与骆闻的身份发生第一次颠倒,这次是严良站在法律上审判骆闻的悲剧。然而当年发生在骆闻身上的悲剧再次上演在严良的身上,骆闻和亲人都被李丰田亲手杀死,人物的悲剧美学再次笼罩在严良身上,如同剧中人一次次强调和观众在弹幕上所说的那样:“严良就是下一个骆闻”,同样被真相和正义逼疯的严良和骆闻合二为一。骆闻临死前用手做出枪的姿势向渐行渐远的李丰田无奈卑微地开去,结局时严良手上的那把真枪带着两人身上背负的罪孽和痛苦瞄向李丰田,两人的身影奇迹般地重合。

骆闻与李丰田在小说中同样是受害者与加害者的身份,就骆闻而言,他一直在寻找当年留在家里那枚指纹的主人,李丰田毁掉了他的幸福人生;就李丰田而言,他并不知道自己成了系列杀人案的“真凶”,就这个层面而言,他也是骆闻塑造的受害者。剧中保留了两人的对立关系,用真假雪人的身份设定强化两人的对立冲突,两人的关系在真假雪人的设定下从而产生极强的戏剧张力。从最浅层看去,留在现场的指纹明确指向真雪人是李丰田,骆闻与一切都毫不相关,他是假雪人;再往里看,做出这一系列谋杀案的真雪人是骆闻,李丰田是背负黑锅的假雪人;但是李丰田的形象从书中的配角变成剧中的反派恶角,他手上沾染的鲜血比起骆闻来只多不少,他也是杀人如麻的雪人。而且编剧在此制造了全剧最大的改动和最深的铺垫:通过改动人物关系渊源造成人物强联系,将李丰田的单纯入室抢劫失手杀人的动机擦掉,重新设置了八年前那场天台杀人案的真凶其实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妻离子散带来的绝望痛苦是他送给骆闻的报复。恶意杀人是两人的行为选择、无妻无子无家是两人相同的处境、痛苦地死去是两人共同的结局,区别的是两人的杀人动机和善恶模式。

在网络小说中,很多配角只有三言两语的描写,形象易单调、片面、脸谱化。而在影视作品中,则有可能“充实”配角人物,使其拥有鲜明的个性特征,拥有自己的视角与故事。和李丰田一样从书中的配角变成剧中反派的还有郭羽,剧中他和朱慧如都有自己完整的故事线,尤其是郭羽整个人设有非常大的转变。李丰田与郭羽身上恶的一面都被放大,但是郭羽这个人设收到的骂声远比反派李丰田多得多,李丰田与他的区别如同弹幕所戏称的“一个是真小人,另一个是伪君子”“宁可得罪真小人,也不要得罪伪君子”。很明显郭羽就是让观众恨得咬牙切齿的伪君子,导演在其身上隐射了许多社会问题与小人物生存状态的影子:如律师的职业道德问题、小人物的奋斗史、男性的多疑与厌旧、自己还是他人的极端拷问,他所做出的一个个选择都是人性里最真实和阴暗的一面。

不同于小说中略显单薄的人物形象,剧中人的形象塑造更加有血有肉,突破了二元对立的人物塑造,无法彻底给角色贴上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标签。几位主人公的性格特点与命运走向呈现出“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特点,这样的人物形象建构无疑使得人物的性格层次变得更为丰富,不仅将人性自有的矛盾围绕真假雪人的悬念设置巧妙爆发,而且剧中的人物更具有真实性与现实性。

三、叙事情节的重构——悬念感与戏剧性

作为两种截然不同的媒介,影视不可能将小说中的所有情节都保留下来,因此,能否成功地对小说的情节进行艺术性的重构从而符合影视剧视听语言的需要是影视改编的关键因素。

从宏观上来看,小说情节框架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动,主线依然是骆闻如何杀人逼迫警方帮自己寻找杀害妻女的真凶,故事剧情走向基本实现与原著的一致性:郭羽与朱慧如不小心杀死了黄毛,在骆闻的帮助下,三人一起掩盖了黄毛之死的真相,察觉不对的严良紧咬三人不放,也逐渐意识到骆闻是近几年来杀人案的真凶,棋逢对手的两人不断过招,直至背后的动机和真相浮出水面。

网剧《无证之罪》围绕小说中情节留下的空白点进行延伸和补充,安排了许多伏笔与转折,在增强观众观剧代入感的同时,使情节重构充满悬念感与戏剧性。

删除原著情节是影视改编中常用的方法,在抓住主线的前提下,保留主要情节,删除无关紧要的次要情节,目的是让故事主线更加清晰,集中矛盾爆发点,避免让观众产生“注水”的观影体验从而影响影视口碑,但是删除情节一定要符合逻辑不能影响故事体系的建造。剧中因为严良的身份从大学教授变为落魄的片警,不仅小说开头关于严良在大学教书的情节全部删去,而且让严良与骆闻产生交集的猥亵案和变态案也不复存在,一方面这不影响故事主线的进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严良的身份可以直接让他与朱慧如、郭羽杀人案产生交集,不需要经过这两起案件来搭建关系。出于过审的需要,小说中关于骆闻和朱慧如、郭羽串供的情节也被大幅度删除,这点还是较为遗憾的,因为紫金陈的小说特点就是情节逻辑十分缜密,能经得起反复推理,小说通过三人串供得到的说辞和事后行为布置全新的“杀人真相”,所以他们口中的“真相”可信度还是较高的,但是在影视剧里面串供情节的删除导致关键的信息点被删除,因而剧中遮掩真相的行为在观众看来过于小儿科。

此外增加情节往往要比删除部分情节更显困难,增加的情节需要融入故事框架,在情节走向上起到推动作用,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小说中的严良是孤身一人,剧中的严良有了亲情线和爱情线,这两条感情线的增加有利于刻画严良形象的层次性。剧中严良是一个人到中年事业爱情双失意的落魄男性,他与继子都是被抛弃的对象。严良要想重生,就要突破这些新旧困境。好的剧本一定会为人物设置巨大的困境,给人物以足够的压力,只有如此,人物突破困境的过程才足够精彩。新增人物林奇女队长在严良的故事线中承担救赎的功能,不仅缓和了他与继子的紧张关系,而且她与严良的感情线可以说是这部剧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感情情节的设置不仅是观众最喜欢看的戏份,而且可以给一直处在紧张观影状态的观众留下缓冲的余地。

另外,《无证之罪》剧中增加情节最明显的是以火哥、兵哥为代表的黑社会支线,这条支线的构造与剧中的所有人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是因为有这条情节支线的存在,才让故事的前因后果更有连贯性和逻辑性。

除去增加和删除小说情节之外,编剧还改写情节来增加电视剧的戏剧冲突,将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发挥到最大化。如李丰田杀人动机情节的改写,完全超出观众的预料之外,富有戏剧化的闭环情节结构至此才全部呈现在观众面前,一环扣一环的悬念设置完全满足了观众的期待视野,直接把剧情推向高潮。而且因为《无证之罪》前十集已经将小说中的内容全部交代结束,出于过审和影视容量的需要,后两集的内容是编剧在原著的基础上创造的独角戏,剧情保持了原著的冷峻风格,严良、李丰田、朱慧如、郭羽四人之间纠缠不清的冲突,在短短两集之内不断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小高潮,每一次人物之间的对峙都会影响最后的结局,随时随地矛盾冲突的双方都在发生变化,从而在原著情节走向的基础上,为人物改写了全新的大结局。

《无证之罪》在改编后沿用了小说中的基本情节框架,通过删除无关紧要的情节和增加必要可信的副线情节,从而大大加剧了故事的矛盾冲突,并且改写了情节触发点,安排了人物在闭环式的情节结构中不断挣扎却始终逃不出深渊的悲剧。

网剧《无证之罪》在主题、人物、情节上的影视改编,无疑是成功的,同中有异的人物设定,使身陷情与法纠葛中的主人公形象变得更为深刻和具有象征性,通过情节的改写将原本偶然的悲剧变成必然的悲剧,使该剧散发出比原著更浓郁的悲剧意蕴。

①紫金陈,本名陈徐,悬疑推理网络作家,代表作品有《高智商犯罪》系列小说、“推理之王”系列小说以及《低智商犯罪》,《无证之罪》是“推理之王”系列第一部,另外两部分别是《坏小孩》《长夜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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