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姚 彬

彼此

我随明月来到了彼岸。

大海像被我们劫持。

在浩淼的大海中，我听到了蛙声。

没跟上来的月光，像一根根银线，从天空

很直很直，拴在海面上。

银线上站着一只只麻雀

对了，是麻雀，不是海鸥。

薄薄的，没到彼岸的月光

照顾着我留下的影子。

那群昨天和我喝过酒的人

在等我，海风捎来消息。

月光很专业。

海水在攻读博士。

流进来的光

流进来的光，窄窄的。

我关上书房的灯光

笔直的，窄窄的，才有了形状。

流进来的

和弯曲的流水不一样。

满，关掉灯前的这个词

撤走了大部分。

躺着的，一把瘦削的剑

在等待，一摞摞书，把它扶起来。

它会和文字交恶吗？

野菊花的一瞥

北风过早地来，时令无效

那朵野菊花惊奇地瞥了自己一眼，

就变成了老年。

那只艳丽的粉蝶

紧紧地抱着干枯的树枝，

它还是少女？

那些被过早摘走的野菊花

在茶水里游刃有余

它们葬于欢喜

那只把衣服挂在树枝的粉蝶

已找不到躯体

我也会在野菊花的一瞥里

我不敢问，我是什么？

土豆谣

蹲在墙角的最小那个土豆。在黑夜唱着歌谣

“醒吧，醒吧，这是我的白天

人们已睡去。就在土豆王国旁边

鸟儿已睡，蚯蚓已睡

我是土豆王国的国王”

第二天它走进我的胃里

“醒吧，醒吧，这是土豆的房间

宽敞。暖和。

醒吧，醒吧……”

我相信它终会唱道

“姚彬已睡去，姚彬已睡去”

多么的不容易

这是到了什么时刻？

我几乎是强迫一个土豆把我记起

给鱼安上一对翅膀

给死鱼安上一对翅膀

活鱼的翅膀藏在心里。

这些天，我总是

用耳朵呼吸

让频率接近一条成年的鱼。

然后试着在心里找

那对翅膀。

或者我打开血淋淋的胸腔

让你们帮着找。

你们要有足够的耐心，相信

土地赠予过我羽毛，

或者几声鸟鸣。

相见欢

无非是，一个西瓜碰见一只受伤的鸟

无非是，哀婉的叫声落进一个小男孩的书包里

无非是，书本上的青蛙叼走鸟鸣声

无非是，一块橡皮擦跳跃着

擦去一层薄雾

……

即景

鹅黄色的黄昏，

几只小鹅的黄昏，

嫩黄的小草。

一头小牛，四处张望

被整片的鹅黄惊呆，

无从下手。

那个小女孩，还

斜跨着书包，

懒洋洋地。

那个老奶奶，咿呀咿呀的

不知道是在唤鸭子，

还是在唤孙子。

林子里蹿出的野兔

像一团拱起的青草，

向天边滚去……

我慢慢地变黑，

像没在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