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吉亚的年轻一代

2022-09-09于冉

中国新闻周刊 2022年32期

于冉

地处亚欧交界处、外高加索地区的格鲁吉亚，并不引人注目。但欧亚大陆中心的位置使该国成为不同文化交汇、碰撞的地方，也造就了其丰富的历史。格鲁吉亚北邻俄罗斯，南邻土耳其等国，曾先后遭遇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蒙古帝国等大帝国的入侵。

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格鲁吉亚都是苏联的一部分。1922年，格鲁吉亚作为外高加索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成员加入苏联。1991年，格鲁吉亚宣布独立。此后，该国人民一直在探索一条独立发展之路。生长在后苏联时代的年轻人也拥有和老一代人不同的思想观念。在格鲁吉亚待了六年的伊朗摄影师Hossein Fardinfard认为，格鲁吉亚的年轻一代影响着这个国家的性格。

在加入苏联的近70年中，格鲁吉亚继承了苏联的许多建筑遗产。苏式建筑的特点是布局对称、高耸雄伟、气势磅礴，其中很多已成为地标，如高速公路部门的办公大楼、庆典宫。前者是一栋未来主义建筑，底部由几根柱子支撑，主体建在空中，充满几何感，每一层都像榫卯结构的木条，整体造型有点像孔明锁，但中部有镂空。这座建筑在格鲁吉亚独立后荒废了十几年，2007年被格鲁吉亚银行收购，重新装修后用作总部大楼。庆典宫也位于首都第比利斯，它的外墙呈白色，中轴两边卷曲的结构像中国古代女子舞动的长袖，现在已经被富商买下作为私宅。

Fardinfard选择了这两座建筑作为拍摄地点，以及格鲁吉亚纪事纪念碑、第比利斯考古博物馆、泽斯塔夫尼艺术学校、格鲁吉亚-俄罗斯友谊纪念碑等其他几座有名的大型建筑。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模特站在建筑物面前拍照，以突出“新新人类”和破旧建筑，渺小但独立的个体和高大的建筑物之间的对比。

其中一张照片拍摄于美狄亚疗养院。苏联时期，工人每年有两个星期的假期。许多工人选择去疗养院放松身心，那里装修豪华设施完善，工人们可以免费或花很少的钱在疗养院享受温泉、光疗等服务。后来，疗养院慢慢走向没落。

1992年，格鲁吉亚境内西北部的阿布哈兹分离势力与政府军发生战争，超过25万阿布哈兹人无家可归，他们中一些难民来到美狄亚疗养院所在的茨卡尔图博，并被安置在疗养院。2019年，Fardinfard拍摄了一组以仍然住在疗养院的难民们为主题的作品。两年后，Fardinfard再访美狄亚疗养院时，难民们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们遗留的照片、身份证、行李等物品。Fardinfard将这些物品与模特同框呈现，记录流逝的岁月和苏联时期的建筑历经岁月腐蚀的沧桑痕迹。

艺术经过意外的点缀呈现出新意。模特Tornike是位城市探索者，他在无意之间发现了许多废弃的地下建筑。这些建筑并不对外开放，但Tornike总有办法进入。他带Fardinfard参观了自己的“秘密基地”。Fardinfard说，他好像乘坐时光机回到了苏联时代，那里没有现在这个时代的足迹。

这些深埋在地下的建筑展示了苏联具有神秘色彩的一面。作家茅盾在参观完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后，写的一篇文章被收录在初中课本里。这个印刷所恐怕是国人最熟知的苏联地下建筑。出生于格鲁吉亚的苏联领导人斯大林与其他革命者一起在这里秘密印刷革命宣传品，几年间，他们用俄文、格鲁吉亚文和亚美尼亚文印刷的小册子和宣传单达800公斤。

有许多地下建筑，如防空洞、密室、医院等，修建于冷战时期。当时，美苏处在核战争的边缘，苏联修建了众多的地下防空设施，它们构成了一个幽深、隐蔽的地下世界。格鲁吉亚摄影师David Tabagari曾经拍摄过一组第比利斯的地下设施发表在《国家地理》上，有防空洞里房间上巨大厚重的钢制防爆门，有不同区域通讯的控制盘，有疑似牢房的建筑，也有未完成的隧道。

成长于苏联时期的老一辈的格鲁吉亚人严肃、保守、认同个人应服从于集体，但90后、00后的格鲁吉亚年轻人强调自我、崇尚自由，对新事物保持开放的心态。

2012年，Fardinfard到格鲁吉亚开始其旅居生活。身处异域，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观察着这个国家的社会、文化，以及人。

他看到的是一个充满矛盾又丰富多彩的国度，东正教、伊斯兰教都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不同风格的建筑在这片土地共存，拜占庭式、阿拉伯式、苏联式等等。

1991年的独立以及2003年的“玫瑰革命”，使格鲁吉亚人受到越来越多的西方影响。年轻人特立独行，喜欢派对、夜店、电子乐等。

2018年5月11日，警方以抓捕毒贩为名，突袭了第比利斯几家最有名的夜店，将里面所有的人赶出来，并关闭了夜店。格鲁吉亚官方宣布在行动中逮捕了包括8名毒贩在内的70余人。次日，数千人在议会大楼前游行，他们放着劲爆的电子音乐，高举双手随着音乐摆动，并高喊“我们一起跳舞、一起战斗”的口号，抗议警察的暴力对待，并要求夜店重新开放。Fardinfard目睹了游行的人群，决心拍摄这组图片。

拍摄前八个月，Fardinfard团队开始找年龄在18岁～32岁之间的模特。模特们是来自各行各业的普通人，有学生、健身教练、市场营销人员……照片中，他们衣着前卫、姿势个性，与破旧的、废弃了数十年的建筑形成强烈的对比。

尽管这些年轻人很大程度上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但他们仍然希望保持自己国家的独特性。他们不满足于格鲁吉亚在国际社会上相对较为微弱的存在感，希望国家发展得更快些，在艺术、科學、政治、体育等方面都达到高水平。“他们正为这些标准而努力，他们将为格鲁吉亚创造一个新的未来，”Fardinfard说。

拍摄于2021年，美狄亚疗养院。它建于1954年至1962年间，位于格鲁吉亚中西部城市茨卡尔图博，经多年废弃于1993年成为难民安置地。照片中的伊拉克利，出生在库塔伊西，目前是一名历史系学生，同时他还是格鲁吉亚田径联合会的标枪运动员，并获得了三次全国冠军。

苏联高级领导人拉夫连季·帕夫洛维奇·贝利亚曾居住过的房子，位于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西南15公里处的小镇，是一处知名的度假胜地。照片中的丽卡出生于2000年，是一名法律专业的学生，也是一名模特。

阿波罗电影院建于1909年，是格鲁吉亚最古老的电影院之一，也是第比利斯唯一幸存的新艺术风格电影院。1918年至1919年间，格鲁吉亚电影摄影先驱亚历山大·迪格梅洛夫曾在这里开办了他的小型电影实验室。毛1998年出生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六岁时和父母一起搬到了家乡乔治亚州。她是一名嘻哈舞者，同时担任办公室经理。她目前正在学习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