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龙

人称“老司机”的这个男孩，今年10 岁，“驾龄”已有六七年。准确地说，他只喜欢手动挡汽车。他常年“驾驶”的也只是一种汽车驾驶模拟器，网上宣称的驾校学员“练车神器”。

大约三岁时，他对公交车的手动挡开始着迷。上小学之前，几乎每天嚷着要选一条线路公交车坐坐。直到现在，这还是他们家周末出行的“保留节目”。别人家的孩子可能会欣赏路边风景，可能要直奔某家食铺，而“老司机”只为一路观察、揣摩驾驶员操纵自动挡的架势与气场。

父母没有办法抵挡儿子对手动挡的偏好，便经常开着私家车兜兜转转，到儿子指定的某个公交车站，然后转乘公交车，看各路手动挡，看不同操作手法。同一路公交车，也有区别，他要等到他看中的那款，有时能等上40 分钟甚至一小时。这小子的审美兴奋点是，加长版变速杆的那种手动挡。他翻纸质书，刷短视频，最后站到汽车鄙视链的顶点：手动挡才有机械操作的快感、远离现代的美感。在他看来，自动挡“没有灵魂”。

搞笑的一次，他们从市区坐上开往南京长江大桥以北的公交车，其间引桥部分是一段很长距离的下坡，司机选择空挡滑行。谁也没在意，他突然大喊一声：空挡滑行，不安全！年轻司机遇到“老司机”，又惊又喜，挡位赶紧挂起。手动挡不同于自动挡，驾驶人的左脚和右手基本不能闲着，要经常判断是不是换挡，脑子也不能太放松。手动挡状态下，车子有如一匹野马，而驾驶人就是驯马者。从事教育工作的父亲知道，儿子真正喜欢的其实是一种驾驭感或者驯服感。

不过，“老司机”首先“驯服”的不是车子而是“老子”。他经常在家里提议把私家车换成手动挡的，显然，他严重高估了父母的驾驶技能。一家人到外地城市旅游，第一步必定是坐公交车，陪他考察手动挡。有时遇上急事需要打的，他也不准使用叫车软件，一定要等到一辆手动挡出租车。一家三口，常常凌乱在异乡的街头，一起默念，更像是祈祷：手动挡、手动挡、手动挡……

别人家的孩子未来的理想都是这“家”那“家”，而“老司机”的职业规划相当明晰——手动挡公交车司机。父母故意引导——汽车设计师，也可考虑。他，嗤之以鼻，断然否决。有一次路上见到一辆老式桑塔纳警车，里面坐着穿囚服的犯人。他瞥了一眼，两眼立时放光！显然，他看到了里面的手动挡。

这个手动挡的痴迷者，已经读小学三年级了。坐在私家车后排座、站在电动平衡车上、手推超市购物车时，右手都常常维持着专业的换挡姿势。床上睡觉时也闲不住，梦里依稀在换挡。每天作业写完，是雷打不动的“操练时间”。最近，他喜提新的驾驶模拟器，开始在上面“运营”的是深圳市某条公交线路。他先从网上扒出信息，后手绘线路图，全程一个多小时，一站不落。到站信息、安全提醒、刹车鸣笛，他亲自口播，顺带口技表演。每当此时，父母以及姥爷都要被迫出演一路同行的乘客，其实只是观众而已。

“老司机”的爸爸一点也不担心儿子会跑偏。作为过来人，他倒是觉得有个持久的爱好是幸福的。事实上，这小子的爱好很广泛：打篮球、弹吉他、下围棋、看课外书。爸爸经常从书店买些课外读物：《伟大的短篇小说们》《绿火星》《蓝火星》……而他最喜欢的还是《李老鼠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