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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震在荒寒中重溯宋人野逸

2022-08-16墨言受访者提供

收藏·拍卖 2022年4期
关键词:宋人纸本笔墨

文:墨言 图:受访者提供

很多人相信原始的力量,在生命爆发前,一切都从原始的荒芜中诞生,即使经历漫长的繁衍生息,最后终将归于沉寂。原始可以跨越时空的界限,从无到有,再到一切归零。70后艺术家党震就迷恋原始荒野,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他找到人连通天地的方式,在重拾宋人山水的精神境界中,以荒寒中迸发的生命张力,谱写出属于自我的雪霁寒林。

《荒石·魂灵》179cm×288cm 纸本设色 2016 年

创新,始于对传统的回望

山岩、林泽、原野,透着凛冽的寒气,孤寂而静谧,既有三远法构建起雄奇浩渺的重峦叠嶂,也有镜头聚焦下的荒芜小景,笔墨语言并非逸笔草草,而是细致而深入的描绘,勾勒皴擦的笔墨中也能窥见素描乃至影像的意味,写实、写意甚至抽象,在画面里相互交织,头脑不时联想起众多艺术经典的片段。党震的山水,的确有耐人寻味的独特气象。

于是,在采访的开头,便有意绕开纷繁多变的画面,率先从精神层面谈起,随之抛出一个尖锐的话题:山水画创新,今人路在何方?不曾想,党震给出了非常谦逊的理解。

他认为,创新的“创”固然是画以前没有人画过的,画面经营上可以取各家之长,整合出新的视觉表达;观念上可以是概念、理念的更新,传达出与众不同、有独特的精神价值。而“新”则是相对而言的,中国文化讲究温故而知新,很多的“新”在历史长河中可能反复地出现,甚至出现过“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样跨越时空的感受,把自然放在跨度极大的时间维度来看,新和旧没有绝对的界限。

“所以,很多时候所谓的‘新’也是古人在循环往复中挖掘出新的价值,不管是笔墨、造型、色彩、构图这些视觉形式语言,还是思想、情感境界等,都可以反复运用、再创作,让它迸发新的能量。”党震对山水画创新的理解,带着一份理性的回望。

众所周知,中国画在改革开放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面临着变革、创新的集体焦虑,在过去几十年里,一部分艺术家极力摆脱传统,积极向西方当代艺术借鉴,强调水墨艺术的现当代转型,在创新上力求一种横空出世的原创性。在这样的思潮下,不少艺术家甚至不愿回望传统,全盘接受西方的观念、语言、技法,产生了当代水墨乃至新水墨。

经过漫长的探索期后,一部分当代水墨的实践者逐渐发现,一味强调原创,跟随西方,只会让中国画沦为无本之源,反而失去自我。于是,他们不再刻意区分流派,将目光再次投向古老的传统,正视自己的文化脉络。

而党震在早年经历过各种变革的尝试后,也重新在山水传统中找到了突破的方向。在他看来,形式上的创新已非最重要的。关键在于通过艺术创作,让生命价值得到充分的印证,把自己对生命的理解,对自然、对社会、对人生的体会变成独特的感受与价值观,提炼出属于自我的精神内核。那么,技法是否创新,语言是否当代,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重溯宋人山水的精神高度

“齐白石愿做青藤门下走狗,而我愿意到范宽那里做个扫地挑水的杂役。这样说并不等于折了自家锐气,实话实说,我是真的不做‘超越古今’的梦想。”党震说。

《寒山》 157cm×80cm 纸本水墨 2019 年

中国画创新向来有师法古人的传统,在回望与重拾中国画传统精神的过程中,党震把目光投向了比元明清更高古的宋人山水。他尤其专注于山水中的雪景题材,深入华山、泰山、嵩山等名山大川写生,党震沿着宋人的足迹,重拾自五代荆浩、关仝,经北宋范宽、李成奠定的北派山水师法自然的传统。追溯宋人对山水的理解,把人对生命、对宇宙万物的理解融入山水泉林的壮美诗境中,实现精神上的可居可游。老子在《道德经》中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存在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审美观点,宋人山水在“物中有我,物我一体”的人生境界中创造出物我泯一、心物交融的绝美画境。这种精神高度是党震孜孜以求的。在山林中追求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状态让他感到洒脱,不受拘束,那是他画得最投入的状态。

《雾山 》 38cm×56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夜山 》 38cm×56cm 纸本设色 2022 年

因此,党震在创作上追求精神上的复古,在画面表达上则没有拘泥于题材、技法、语言是不是具有当性代,甚至是将来是否在美术史上留下自己的一页,这些都不是党震首要考虑的。党震的作品不再局限于传统的山水笔墨语言,他经常结合素描的手法,甚至以水彩的颜料在熟宣上画手稿进行训练。

不过,对于这样的创作思路,党震也时常感到焦虑。

2011 年开始,他尝试一些极端的彩墨风景作品,这些作品不再以传统笔墨构建画面,而是靠自由舞动的线条、色彩之间的关联形成的节奏和韵律;又如《黑色风景》系列使用更浓重的灰色、黑色,不仅仅作为色彩,也成为占据主题的构成部分。这些迥异于宋人山水的画面处理手法常让党震陷入两难。

“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创作的山水画从墨分五色转向色墨交融、从笔墨转向肌理,空间处理也加入山水画中以外的元素,这样形成的格局,与我内心向往的宋人山水产生的视觉冲击是有区别的,我希望找到契合的突破点,让自己画出来的雪景山水,实现两者的融合,即精神上找回宋人对走近自然的神性,表达上又带有语言的当代性、视觉的场域性,当然这也许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创新,却举步维艰。”

作为山水画创新的实践者,党震也深刻地领悟到,勇于怀疑才能使自己不断进步,找到突破口。

《荒石之西江月》 137cm×480cm 纸本设色 2018 年

“古今中外,优秀的艺术家总是敢于自我否定,而非总是自信满满,他们总是怀着相对保守、克制甚至是怀疑的态度。在思考中生活的人,他的生命就没有停止,在感受中不断通过反思、自察自省,从而带来创新和改变的想法。这便是‘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塞尚在画《圣维克多山》的时候,画得疲惫、绝望,他看到了与构成有关的力量,但同时代还没有出现同步探索的人,那时候,他内心是很焦虑和惶恐不安的。我们这一代艺术家,也要在自我怀疑、质疑中面对自己的文化,不断寻求突破。”

党震也坦言,自己对目前的创作还不甚满意,他总觉得对宋代文化的厚度理解太少,对传统文化的体验也远远不够,要企及宋人的文化高度,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迷恋荒寒,志在野逸

在重拾宋人山水的精神时,党震对荒寒与野逸情有独钟。以枯木山石入画,构建荒寒的文人意趣。笔下表现荒漠、戈壁、山林等雪景,北国冰封、飞雪千里、崖壁万仞、层峦肃立,这样荒无人烟之地,表现出冷寂与萧瑟感,让人不禁停下脚步,静观冥思,回归一种超脱尘世的心境。

党震之所以迷恋荒寒,在于当他独自踏进西北荒原或者进入险峰绝壁时便觉得自己回归到自然中,觉得身心愉悦。他认为荒是一种更大的生命力量,记录了繁华兴衰,在人类出现之前,我们所处的星球乃至宇宙就是这样的状态,那份孤独与寂寥充满着原始的力量。

在画面中,虽然他刻意把一切人的痕迹抹去,但却把人的体验融入到每一笔山石的描绘中去,回到最朴素、单纯的自然风景中,追求野逸的精神境界。野逸向来是中国画追求的精神高度,讲究对内心的关照,心灵与自然的融合。党震认为“逸”就是自我投入,没有顾忌与牵绊,逍遥自在的精神状态。而荒寒野逸是相互发生的关系:寒由荒生,而“荒寒”的环境又生发出“野逸”之情。反过来讲,内心具有对野逸的向往与追慕,才会对荒寒之境心生向往,继而乐此忘归。而荒寒与野逸也与道家的道法自然、佛家的禅意密不可分,这些恰恰是东方智慧的独到之处。

如今,党震还坚持在荒寒与野逸中淬炼、深化自己的山水探索,他总结自己创作必须朝向的两个点:即创作汲取的文化资源一定是朝向全世界、全人类文明,视野完全放开,古今中外的艺术成果皆可为我所用,进行多方位启发,这是朝外;另一方面,创作需要保持个人的敏感,必须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永远不要陷入到自我之外的地方,保持清醒,反观自我,珍惜自我感受,哪怕受到质疑,也一定要关注自己真实的体会,此为向内,两者缺一不可,这也是党震理解的内外兼修。

对临近“知天命”之年的党震来说,内外兼修的探索之路还有更远要走,他坚持不懈地在怀疑、思考、感悟中前行。或许,他正处在迷雾散去的前夕,终将迎来爆发的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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