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悦 张金海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北京 100038)

警务治理是复杂环境中多元主体互动合作，共建共治共享，实现良好秩序的过程，既包括对与“维护秩序”有关的社会公共事务的治理，又包括对警察及警察机构自身的治理。(1)邓雁玲.整体性视域下的大数据时代警务治理现代化构建[J].公安教育,2020,(01).警务治理关系到国家和政府治理现代化的实现，对于完善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价值，因此备受关注。目前，国内相关的文献繁多，但分析发现多数研究者只对其感兴趣的某方面进行深度挖掘，所以如何快速地对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现状进行总体把握，并对其研究进展有一个简要判断，是本研究要解决的问题。

了解某一研究领域的进展状况，实际上就要对该领域已产生的和新产生的知识有一个全面把握，文献资料中蕴含着某个研究领域的丰富知识，因此有必要将这些知识从文献中挖掘出来。为此，本研究借助关键词共现网络和聚类分析的科学知识图谱分析技术，对2012～2021年国内已有的警务治理研究文献进行系统梳理和分析，从而对该领域的研究热点、研究领域和进展状况有一个总体把握，以期为我国警务治理研究指明方向和重点。

一、研究过程

(一)研究样本的选择

由于警务治理是多元主体通过互动合作以达到实现良好秩序的过程，所以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其互动合作的方式也会不断演进。因此国内关于警务治理研究的文献量较多，刊登该成果的期刊种类也较多，比较分散。为尽可能保证数据分析的全面性、时效性和权威性，本研究使用CNKI的核心期刊以及硕博学位论文作为数据来源。

(二)文献信息的收集与处理方法

首先，学术上的“治理”是一个舶来品，是对英文governance的翻译，governance的中文译法通常有“治理”“管治”“管理”“统治”“治道”“掌舵”“规制”“支配”等，最常见的是“治理”和“治道”的译法。其次，警务即警察业务与勤务，其概念的外延十分宽泛，它随着社会的不断变迁而处于持续的演变之中。(2)何册辉.“警察”“警务”与“公安”的概念及其关系[J].辽宁警专学报,2014,(06).故综合以上分析，并结合中国语境以及布尔逻辑定律把检索式定为：“(警务+公安)*(治理+治道)”。

在明确检索式的前提下，将“期刊年限(2012～2021)+来源类别(核心期刊+CSSCI)” 作为控制条件，对CNKI进行文献检索并清洗去重后获得有效期刊文献192篇。然后，使用同样的方法得到博士学位论86篇，硕士学位论文1204篇。最后，根据CNKI提供的文献信息依次进行文献信息采集。

在文献数据信息处理方面，本研究主要采用中国医科大学医学信息学系开发的数目共现分析系统Bicomb，以及美国德雷塞尔大学陈超美博士研发的信息可视化统计软件CiteSpace对获取的数据进行统计处理。但受CNKI数据采集选项和中文文本处理功能的限制，笔者同时选用Bicomb和SPSS软件，甚至人工统计的方法对文献信息进行补充处理与分析。最后，根据统计结果对我国警务治理的研究热点、领域等状况进行分析和评判。

二、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发文年度分析

按年度对2012～2021年间的国内核心期刊论文和硕博学位论文进行了检索和统计，具体见图1。首先，硕士论文学位论文在2013年达到259篇的顶峰，这或许与2012年公安部印发《公安机关执法公开规定》以及2013年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命题有关，但是整体上看是呈下降趋势，特别是近三年来，硕士学位论文的数量平均每年仅保持在35篇左右。其次，核心期刊论文整体呈现稳中有升的状态，并在2016年达到了29篇的顶峰，可能与当年《关于全面深化公安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框架意见》及相关改革方案已经通过中央审议有关，从而引发更多的国内学者对该领域进行研究。最后，如果单从博士论文数量上看，则相对比较稳定，每年平均保持在9篇左右，但2021年却出现了5篇的历史最低值，这或许与CNKI数据录入的滞后性有关。总体上看，国内学者对我国警务治理的研究热度不高，涉足该领域的学者不足。

图1 近十年我国警务治理研究文献发表年度分布图

(二)载文期刊与研究机构分析

用Bicomb软件对所选期刊文献进行载文期刊分布统计，载文量大于等于2篇的期刊有16家，结果见表1。其中载文数量在前10位期刊的载文量占到了全部文献的60%多。仅就载文期刊关注领域来看，警务治理研究还主要集中于理论阐述领域。

表1 近十年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研究核心期刊载文分布( Freq>=2)

为有效反映研究论文的机构来源，本研究使用Bicomb软件对核心期刊论文和硕博学位论文的研究单位，或授予学位单位进行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第一，无论从核心期刊论文数量还是硕博学位论文数量上来看，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均是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的一个重镇。第二，仅从期刊载文量来看，西南政法大学、江苏警官学院、浙江警察学院、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也对我国警务治理研究做了较突出贡献。第三，仅从硕士学位论文上讲，华南理工大学、苏州大学、华东政法大学、兰州大学等学校的学位论文数量较多。第四，通过对各单位不同类型的发文量进行对比，发现了一个现象：有些单位核心期刊研究论文较多却少有相关的硕博学位论文，有些单位核心期刊发文量较低却有特别多的硕士学位论文出现。前者还比较容易理解和解释，即该校有相关研究，并且做出了较为突出的成绩，但没有引领研究生跟进该领域的研究。但后者所反映的问题却值得我们深思，即研究还没有得到业内广泛认可，却指导了非常多的硕士论文研究。

表2 各机构不同类型论文发表数量

(三)研究热点分析

关键词是文章主题的高度概括和凝练，高频关键词通常被用来确定某一领域的研究热点。(3)高劲松,黄梅,付家炜.基于年度高频关键词的研究热点提取与可视化研究[J].现代情报,2020,40(12).本文使用CiteSpace软件，用国内核心期刊文献绘制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热点知识图谱，得到图2和表3，而用国内硕博学位论文绘制高频关键词共现网络，得到图3和表4。

图2 我国警务治理研究期刊论文热点知识图谱

表3 我国警务治理研究期刊论文关键词频次表

结合表3，并根据核心期刊文献的热点图谱(图2)的节点凸显可以发现，“公安机关”“国家治理”“社会治理”“社区治理”“社区警务”处于较为凸显的位置，在我国警务治理研究中居于核心地位；“群防群治”“治理”“大数据”“刑事立案”“合成作战”则处于二级生态圈；“社会治安”“警察”“安全感”“公安改革”“公安治理”“城市治理”等则处于社会网络生态圈的底层，是研究中的薄弱环节，亟需加强研究与关注。

图3 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硕博论文热点知识图谱

表4 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硕博论文关键词频次表

结合表4，并根据硕博学位论文的热点图谱(图3)的节点凸显可以发现，“治理”“公安机关”“社会治理”“社区警务”“对策”“综合治理”“社会治安”处于较为凸显的位置，在我国警务治理研究中居于核心地位；“协同治理”“警务改革”“治安管理”“大数据”“流动人口”“电信诈骗”“管理”“警民关系”则处于二级生态圈；“问题”“治理对策”“立体化”“行政执法”“农村”等则处于社会网络生态圈的底层，未来需要进一步加强研究与关注。

从期刊论文与硕博学位论文的比较来看，“国家治理”“大数据”在硕博学位论文研究中隐去了其中心位置，反而“治理”“对策”“综合治理”“协同治理”等主题在硕博学位论文研究中凸显。在所有文献中，“社区警务”“公安机关”的研究频次高是易于理解的，然而无论是期刊论文还是硕博论文都显示与“社会治理”“大数据”具有较高热度，应引起重视。

基于关键词共现网络图及度中心性分析可以得出，“公安机关”“社会治理”“社区警务”等是我国警务治理研究领域最主要的研究方向。其中“公安机关”和“警务改革”“社区警务”和“群防群治”共现的频率最大，是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的主要热点。

(四)研究领域划分

聚类分析是按照研究对象间的相似性进行分类，从而可以判断出一大类中每个单独研究对象之间的亲疏关系。(4)唐东明.聚类分析及其应用研究[D].电子科技大学,2010.每个学科的研究基础是由若干个主题构成的，通过对某一主题内的文献进行聚类分析，可以得到一些以热点关键词为标志的子领域，而通过对子领域分析可以识别该学科的演进历程。(5)赵丽梅,张庆普.我国知识管理研究前沿演进趋势知识图谱[J].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2,33(01).(6)王莉亚,张志强,卫军朝.基于共词分析的近十年国外图书情报学研究主题分析[J].情报杂志,2011,30(03).

聚类分析方法众多，为了更加直观地展示近十年我国警务治理的研究领域划分，本研究主要利用结合Bicomb软件生成的词篇矩阵，采用SPSS软件层次聚类分析方法，对我国警务治理研究高频关键词(包括所采集期刊文献和硕博学位论文全部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结合聚类树形图(图4)可将高频关键词划分为3个主要的聚类群体，每个聚类群体包含的关键词如表5所示。

图4 系统聚类分析树形图

表5 高频关键词聚类群体划分

在进行聚类分析之前对关键词进行了重新整合归纳，使聚类结果能够全面正确反映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的相关领域划分。如把“平安”“平安城市”“平安工程”“平安建设工程”等统一替换为“平安建设工程”；把“安全感”“安全管理”“安全保卫”“安全防范”“安全能力建设”等统一替换为“安全治理理念”；把“基层”“城中村”“五小警务”“三角镇”“海淀区”“丰台街道”等统一替换为“基层治理”；把“人工智能”“智慧警务”“大数据”“数字社会”等统一替换为“大数据思维”等。

根据表5显示的结果，经过文献分析可得：

一是群体1可归结为社会组织与公众参与警务治理活动研究。群众路线是公安工作的根本路线，在开展警务治理的过程中也必须注重发挥社会组织与公众的聪明与才智，集思广益。对此，有学者指出人民民主是公安治理的基石，公安民主治理要注重扩大人民群众的直接参与；(7)张子荣.国家治理现代化视野下的公安治理探析[J].中国行政管理,2016(05).警务治理是通过互动合作，将公安机关的警务活动与社会公众自身防控违法犯罪的能力结合起来，共同促进社会稳定发展等(8)王智军.当前社会排斥背景下的警务治理[J].山东警察学院学报,2016,28(05).。群组1的研究将有助于引领我们把公安机关专业化的警务治理活动和社会大众结合起来，具有通过互动合作来预防和减少犯罪，增进社会和谐的重要意义。群体1中涵盖的内容最多，说明这是我国警务治理研究领域未来的重点研究方向。

二是群体2可归结为警务治理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警务治理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一个分支，首先应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坚持党的领导，在全力推进警务治理发展的过程中公安机关要树立“自己能够做到的”理念，不能违背国家发展的趋势。近年来，某些地方公安机关的撤并分局或派出所的不成功案例充分说明了这点。这也说明地方警务治理“先行先试”的举措不能违背顶层治理的大局观，否则错误的治理方向难以引领出有效的警务治理实践。群体2中涵盖的内容较少，说明我国警务治理的基础理论研究，甚至可以说是宏观研究的欠缺。

三是群体3可归结为基层警务治理问题。目前我国基层警务治理非均衡问题表现突出(9)周民尧.社会主要矛盾转化新视角下基层公安机关警务运行机制改革探索[J].公安学刊(浙江警察学院学报),2019,(02).，比如自身存在的警力配置非均衡问题(10)丁魁礼,黄智培.公共品供给视角下我国警力配置的非均衡性研究[J].岭南学刊,2019(01).、外部面临的人民安全需求与供给的不平衡(11)杨昌军.论新时代公共警务战略的构建——中国社会治安基础、矛盾及其治理[J].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35(01).，以及转型期部分地区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群体性事件多发等(12)李保臣. 我国近五年群体性事件研究[D].华中师范大学,2013.。这不仅制约了基层警务治理的发展，而且也弱化了警务治理现代化的整体绩效。对此，有学者指出在市域警务治理研究中要坚持城乡共治的战略，更加重视对乡村警务的治理研究。(13)刘翔,谭羚雁.概念、观念与路径：市域警务治理理论范式的构建[J].山东警察学院学报,2021,33(04).群体3中涵盖的内容也较多，通过上述分析可知，这是我国警务治理研究领域未来的难点所在。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以上三个群体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内在联系，并非彼此孤立。

三、结论及展望

通过对近十年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的核心期刊文献和硕博学位论文的分析发现：第一，该领域研究是以政策导向为依据，研究内容主要处于理论阐述阶段，发表该领域研究成果的高质量期刊匮乏，硕士学位论文数量众多，博士学位论文数量较少，研究热度不足且理论深度欠佳。第二，核心期刊和硕博学位论文发文机构的不一致性，说明了该领域研究的业界认可程度与引领学生持续跟进存在不衔接现象，这将是未来我国警务治理研究应当高度重视的问题。第三，“公安机关”“社会治理”“社区警务”等是我国警务治理研究领域最主要的研究方向，其中“公安机关”和“警务改革”“社区警务”和“群防群治”共现的频率最大，是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的主要热点。第四，本研究选取频次大于等于8次的关键词作为高频关键词，把我国警务治理研究聚类为三个子研究领域。其范围比较适中，但也不排除一些频次较低的关键词成为未来的研究热点，比如“人工智能”“大数据思维”等。因此，展望未来，我国警务治理研究应从以下方面进行突破。

(一)强化警务治理的基础理论研究

理论是行动的先导，概念是学术的生命。首先，完善“警务治理”的概念界定。虽然“治理”一词在2000年左右便传入了中国，但目前关于“警务治理”的概念界定至今仍未有定论，试想在未搞清楚概念的前提下如何正确开展理论研究，更别提实践推进了。其次，完善警务治理的研究方法。综观所选文献，我国警务治理文献的研究方法主要以理论阐释、单案例分析为主，定量研究匮乏或质量偏低，这也是未来研究中亟需完善的地方。其实无论采用何种研究方法，只有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探索我国警务实际，才能够真正促进我国警务治理实践的发展。因为，只有研究真实的“社会”，才能让治理理论起到治理的作用。(14)杨光斌.作为建制性学科的中国政治学——兼论如何让治理理论起到治理的作用[J].政治学研究,2018(01).最后，积极移植借鉴其他学科的理论成果。理论的创新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进行相关知识的沉淀和积累，而移植借鉴是知识积累较省力的方法，需要指出的是移植借鉴的目的不是复制而是在此基础上的创新。

(二)加快推进警务治理交叉学科建设

警务治理研究以实践为导向，因此我们不仅要研究它的概念、内涵、基本理论和方式方法，更要在实践中进行推动，否者理论研究便失去了意义。而警务治理实践需要懂法律、懂技术、懂国情且具备实践能力的复合型人才，所以面临转型期我国警务治理人才不足的现状，最简介快速的方法就是加快推进相关交叉学科建设。因为，交叉学科的导师(组)所构成的“物理组合”必定能够促成研究生培养的“化学反应”——培养出创新型复合型人才。(15)房正宏,李本友.构建学科交叉为核心的研究生培养体系[J].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学报,2017,(03).对此，警务治理学科应是政治学、社会学、管理学、公安学、法学、心理学等的交叉融合，并应在教育部设置“交叉学科”门类的基础上积极谋划推进，待时机成熟后再进行试点建设和大范围的推广。

(三)开展数字警务治理研究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指出要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较党的十九大报告增加了“民主协商”与“科技支撑”两项内容。“科技支撑”要求我们在以后的社会治理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科技对社会治理的支撑作用，因此放眼未来就要求我们必须推进数字警务治理研究，即着力推动大数据、互联网、物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5G”等现代科技与警务治理问题的深度融合。对此，第一，加大数字警务治理的基础设施建设，如持续完善公安机关信息化办公设施建设、“天网工程”建设以及建设警务治理大数据平台等。第二，推进警务治理数据的标准化体系建设，防止“数据孤岛”问题。第三，加强全警数字警务治理能力建设，尤其要考虑年长民警数字警务治理能力的提升，确保数字警务治理能力提升的全覆盖。

(四)加强比较研究

新时代呼唤新警务，新警务需要新思想来指引。(16)赵炜.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引 全力推进新警务建设[J].公安教育,2021,(07).因此，在中国语境下进行警务治理理论研究、警务治理实践建设理应立足中国警务实际，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引，这是我国警务治理研究的新趋势。比如，未来研究中要加强不同区域、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等的多案例警务治理比较研究，开展深度的单案例警务治理田野调研等，并据此提炼出具有普适性的我国警务治理的方式方法，并从理论和实践两个维度上不断进行修正和完善，直至在全国进行推广应用。

此外，未来研究过程中还应积极借鉴域外警务治理的先进经验与做法，但借鉴并非照抄照搬，而是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比如，有学者指出，真正深入借鉴美国警务改革的经验，仍需要中国社会学者精准把握我国历史发展的脉络和社会转型实际。(17)储卉娟.社会学如何研究警察——美国警察与社会研究述评[J].社会学研究,2019,3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