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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宰《临安集》重要版本文献价值略说

2022-08-01吕夙婉

嘉兴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国图四库抄本

吕夙婉

(绍兴文理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临安集》是元末明初著名儒者钱宰(1314-1401)的诗文集。钱宰,字子予,一字伯均,浙江会稽人。四库馆臣称钱宰“学有原本,在元末已称宿儒”,“其诗吐辞清拔,寓意高远,古调不屑为艳仄一体,徐泰《诗谈》譬以‘霜晓鲸音,自然洪亮’,古文虽非所擅长,而谨守法度,亦无卑冗之习”。[1]邹志方先生在《绍兴文学史》中评价钱宰作诗“思致清晰,意境鲜明,用典巧妙,情与景的处理上,自然而有高致”[2]。研读《临安集》可丰富我们对元末明初时期的文学风貌、文人心态、社会状况等方面的认识。笔者先就其版本做出梳理,现最易查找到的版本是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该本与文澜阁本、文津阁本、翰林院抄本、孙毓修藏本统称为四库系列,其版本特征已有拙作《〈四库全书·临安集〉版本叙录——以〈四库全书〉系列为中心》(1)此文收入潘承玉主编的《中国越学》第14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详述。本文将在之前研究的基础上,以十卷抄本为中心,对《临安集》的版本尽可能作出全面总结。笔者搜集到的十卷本分别是国图明抄本、澹生堂本、南图明抄本、丁丙跋本、清抄本、傅增湘藏本及经过整理的《全明诗·临安集》[3]与《全明文·临安集》[4](以下共称“整理本”)共七种,本文以整理本为底本,与国图明抄本、丁丙跋本、澹生堂本三种文本对勘,叙录于下。

一、国图明抄本《临安集》

该本现藏于国家图书馆善本阅览室,2册,半页10行,每行28字,红格,白口,四周单边。诗文各五卷,诗集在后,文集在前。仅有缩微胶片供查阅,其内未含任何印章。笔者将胶卷图片与另外6种版本进行对比后发现,此本可用于纠补其他版本的阙字、叙文、题目,并可验证丁丙跋本和整理本的校改之处。因此,国图明抄本对再次整理、完善《临安集》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但它也存在阙字、阙篇等情况,个别异文甚至题目都有文字差异。

首先是国图明抄本对他本的补充作用。其一,《诗集叙》中“不久而晋南□,其亡也,惟陶潜不亡晋,故其作犹有晋之遗风焉”的阙字,其他十卷本均阙,仅国图明抄本作“渡”,可据此补充整理本。其二,《历代帝王颂·玄王肇商》一首,他本均无小叙,《全明诗》记“此首无小叙,当是传抄时佚失。故据其体例,补此四字”(此四字指题目“玄王肇商”),而国图明抄本此篇有“《玄王肇商》,颂成汤也,汤放桀,武功既成,往庆来苏,天下归心焉”为叙,可据补。其三,补充题目《长江伟观图》,澹生堂本、丁丙跋本、文澜阁本,南图明抄本、清抄本均缺诗题,《全明诗·卷一九》注曰“诗题原缺,据《明诗百卅名家集钞》补”,今可据更早的国图明抄本为证。

其次,国图明抄本还可纠正丁丙跋本校改之误。《历代帝王颂·于烈皇武》“于烈皇武,建兹戎羌”中的“羌”,《全明诗》底本原脱,整理本据丁丙跋本墨笔小字补为“羌”。但据国图明抄本“建兹戎功”,“羌”应当作“功”。

再次,国图明抄本《临安集》纠正并补充了整理本凭臆而改的语例。《历代帝王颂·穆阳》“帝颛颂轩昊之治平,化与天协,天下有同文之治焉”中的“颂”,《全明诗》注云:“据诗意当作‘缵’。”虽然“缵”也有继承义,但更早的国图明抄本作“继”,可据此纠正《全明诗》的意改,而作“继”字。再有,整理者在校勘记中提出多处疑窦,可据国图明抄本解其惑。例如:《后读史》“乐此风云会,万里开边江”句中“江”字,《全明诗》疑为“疆”之误,而国图明抄本确实作“疆”;另如《读史拟苏李》“步卒五千人,遇敌辄弦”中“辄”字下,南图明抄本、丁丙跋本、澹生堂本、文澜阁本均脱,清抄本作“□”。《全明诗》注释为“辄”下疑脱“控”字,而国图明抄本作“应”,可据此改作“遇敌辄应弦”;又《后读史》“凶(匈)奴苟未灭,无以家未安”中“未”字,《全明诗》注云:“未”疑为“为”之误,国图明抄本确实作“为”字。

与国图明抄本重要的补充作用相比,其本身的误阙并不突出。如《老子渡关》中“何如聃耳翁,玄妙穷冥观,先天而生后天长,不老神游八极上,与造化相无端”,国图明抄本缺后16字。再有《泠风台》“去因风送回风迎。回戏迎,不归来”中,国图明抄本脱“戏”字,但在天头却有“回戏迎”三字,应是后来补上的。但是,此本最大的遗憾就是漏抄了《赠抚州知府潘至善复任序》,南图明抄本、澹生堂本、丁丙跋本、清抄本、傅增湘藏本中,此篇均接《静思斋记》列于卷四。

国图明抄本中也有可纠改他本误抄的情况。如《拟古》“美人怀昔欢,赠以金玉箱”中“箱”,国图明抄本、《永乐大典》作“相”;《题雁声楼有引》“不诚曲中意,徒为欢赏荣”中“诚”作“识”;《长江伟观图》“银汉河流天上下,扶桑出日海东南。重来古渡烟收棹,几见行人月满簪”中“河”作“合”,“月”作“雪”。以上四例均是国图明抄本更符合诗意。另有特别的一例异文,《烈武》“群奸肆狂,为唐驱氓”中“奸”,仅国图明抄本作“雄”,此处记唐朝建立之前的状况,似作“雄”为是。

国图明抄本本身还有误抄的现象。如《题刘凭画古木》“妙手挥毫谁可拟?毕宏韦偃世称才”中“韦”作“韩”。唐代确有韦偃、韩偃两人,且都善画。但韩偃是画马名手,而韦偃善画松石,更有杜甫《戏为韦偃双松图歌》中“天下几人画古松,毕宏已老韦偃少。”并提两人。钱宰诗中对刘凭画古木给予高度赞赏,毕宏与韦偃都擅长画松石,故可用来相比,国图明抄本作“韩”当误。《采桑女》“少年莫把金丸抛,小姑摘茧归当缲”中的“缲”字,因音近误作“扫”;《题李伯时士女图·花前独立》“海棠半折银烛辉,春愁且莫剪春衣”中“折”形讹为“拆”;《题郭天锡山水》“清泉落溪石齿齿,白云著树秋阴阴”中“溪”,涉下误作“树”;《后读史》“予以恐见欺,弗思患秦兵”中“思”,涉上误作“予”;《题王煮石画梅》“何烦宋玉相招得?环佩归来露未乾”中“相招”与《题万峰阁》“常时飞云若缟练,近午出日如丹砂”中“出日”均倒。

除以上可确定的异文之外,国图明抄本还存在一些疑似省缺了偏旁的字。如《读史拟苏李》“慎此朝夕临,哀恸寓遐思”中“恸”,国图明抄本作“动”;《文集叙》“黜其非,正其缪”中“缪”,国图明抄本作“翏”;《题瓜洲渡》中“洲”,国图明抄本作“州”;《待旦轩记》“商旅朝问邮传,昼而负趋”中“趋”,国图明抄本作“”。

由上可知,虽然国图明抄本有阙文、误抄等缺点,但并不能据此抹杀其独特的作用。它的价值在于补充、纠正、完善其他版本的阙字、叙文、题目,还可以用以验证他本校改的正确与否。此本对整理完善新校本《临安集》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二、丁丙跋本《临安集》

此本现藏于南京图书馆,2册,9行20字,无格稿纸抄写。诗文各五卷,诗集在前,文集在后。书内钤有“江苏第一图书馆善本书之印记”印,全书没有丁丙等任何私人藏书印。核对整理本《全明诗》中据丁丙跋本校改的文字,两者完全相同。

丁丙(1832-1899),字嘉鱼,别字松生,晚号松存,是八千卷楼第二代传人。与其兄丁申在文澜阁《四库全书》散失时极力搜访抄补,为保存中国古代文献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书内丁丙跋语如下:

《临安集》十卷旧抄本文林郎国子博士致仕钱宰著

宰,字子予,一字伯均,会稽人吴越武肃王十四孙,集名《临安》,(此处可能有缺文)不忘,而自元至正中甲科,亲老不赴公车,教授于乡。唐之淳、韩宜可皆出其门。入明,徵修礼乐书,寻以病归。洪武六年授国子监助教,偶赋《早朝》云:“四鼓鼓鼓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明日文台宴毕,上谕曰:昨日好诗,朕曷尝嫌汝?何不改“忧”,□又曰“□去好□熟睡矣”二十七年,又召修《书传会选》,书成,赐加博士致仕。其诗波澜老成,诸□悉称,文亦谨守法度,无卑冗之习。诗文各五卷,洪武二十九年并有自序。四库从大典辑出,厘为六卷。此则其原本也。旧抄书□□工。

跋文的字迹与底本抄者、朱笔校改者的差别较大,个别字难以辨认,跋文尾应是记抄书工人名。跋文简要介绍了钱宰,而文中“此则其原本也”一句更有价值,似乎指此本是从《永乐大典》辑出,《四库》在此本的基础上整理为六卷本。笔者对此进行验证,答案是否定的:《拟古》“目远心愈近,怅望徒悬悬”中“愈”,《永乐大典》同,但丁丙跋本作“欲”。“与子新合欢,翕如凤与凰。凤凰鸣锵锵,合欢期世昌。欢情一何短,离思一何长”中“凰”,《永乐大典》同,丁丙跋本作“皇”;“思”,《永乐大典》同,丁丙跋本作“情”。《方壶小隐》“自从秦儿入海去,不许海若通仙关”中“仙关”,《永乐大典》同,丁丙跋本作“仙阙”。如果此本是从《永乐大典》辑出,又怎会有这些不同之处呢?

虽然跋文没有特别之处,但此本整体有独特的双重作用。就内容看,一种是底本的文字,一种是朱笔或墨笔的校改文字。前者是未经丁丙校改的原始文本,后者是丁丙参考他本纠补后的内容,包括乙正、纠字、删衍、补缺,但其中也有盲从校本、漏字、误字的弊病。因而此本的作用仅体现在两方面。首先是原始文本对整理本的校改作用。《于赫》“孰曰赤符,高泽未忘”中“符”,《全明诗》:原作“待”,据丁丙跋本改。“赤符”是“赤伏符”的简称,是指汉朝的符命。旧又指驱邪的符箓,因用朱砂书写,故称。丁丙跋本为是。《东邻有处子三首》“西家美少年,被服绮与纨”中“与”,《全明诗》:下原衍“与”字,据丁丙跋本删。其他语例在下文第四节中再详述。其次是丁丙的朱笔或墨笔校改文字在修订整理本上的作用。一是乙正:《拟历代帝王庙颂(有叙)》“成汤放桀,建中于有氓”中“有氓”,《后读史》“飞骑出塞垣,角弓不虚弯”中“塞垣”,《城南燕集得作字》“庭绿树阴交,春容已非昨”中“绿树”,均有朱笔乙正符号;二是纠字:《拟历代帝王庙颂》“惟精与一,斯道之枢”中“与”,丁丙跋本原作“惟”,旁朱笔改为“与”,是原本涉上而误。《拟历代帝王庙颂》“惟光武仁厚英杰,远略过人,遂诛莽灭新,克复旧物”中“诛”,丁丙跋本原作“咏”,朱笔校为“诛”;《玄王肇商》“桓桓大武,来苏是望”中“望”,丁丙跋本原作“拯”,朱笔改为“望”;《分题赋载酒亭送友人之四川》“洒翰骋雄辞,凌云何缥缥”中“缥缥”,丁丙跋本原同,朱笔改作“飘飘”,与翰林院抄本、文渊阁本、文津阁本、孙毓修藏本、文澜阁本、清抄本同;《题美人琵琶图》“窈窕宫妆似玉环,凤槽斜抱袖弓弯”中“槽”,丁丙跋本原作“袍”,可能涉下“抱”字而误,朱笔校改;《陈惟贤藏芸轩》“滋兰满阶草自碧,汗简插架芸其黄”中“架”,丁丙跋本原作“去”,朱笔改为“架”;《泛舟新湖塘次王敬助韵》中“助”,丁丙跋本原作“照”,朱笔校文作“助”,“泛”字原作“从”,朱笔改,阙“湖”字,朱笔补。三是删衍:《拟历代帝王庙颂》“惟宋太祖以神武开基,既剪群雄,遂偃兵息民”中“惟”字后丁丙跋本有“元”,朱笔点去;《拟古》“皎皎明月光,照我屋东头”中“屋”,丁丙跋本原衍“屋”,朱笔点去;《题俞景山画山水帐》“归来放笔作董元,笔底丹青浩无迹”中“浩”,丁丙跋本原有重文符号,朱笔点去;四是补缺:《昊天启极》“昊天启极,有开其茫。命风后是皇”中“命”,丁丙跋本原脱,朱笔补。《拟古》“沈忧不得返,徒使衣带缓”中“沈”,丁丙跋本原缺,墨笔补。

另外,丁丙跋本还用朱笔符号来区分组诗。如《采菱曲》(清抄本是在第一首以后有“二”“三”“四”加以区分)。

最后,丁丙跋本存在的一些缺点。其一,盲从校本:如在《穆辛》“祖我皇嚣,宗我蟜考,以永蒸尝。蒸尝以永,礼乐以兴,四海以清,兆民以宁”中的“以永蒸尝”,清抄本无,丁丙跋本原有,朱笔点去,但是这样又不够诗末结语“《穆辛》一章二十一句”之数,因此不该删去。其二,倒文:《题察士安画船春雨》“秪愁吟咏无多暇,谏草频裁写紫毫”中“愁吟”,丁丙跋本乙作“吟愁”,但“吟咏”与“频裁”相对,丁丙跋本此处误。其三,阙字:《拟历代帝王庙颂》“章首各置小叙,谨缮写列于左”中“列”字,丁丙跋本阙。其四,形讹:《读史拟苏李》“迢迢关塞隔,念子不得归”中“塞”,丁丙跋本误作“寒”。

在《临安集》的12个版本中,丁丙跋本虽然存在倒文、盲从校本、阙字、讹误等情况,但已经是比较完善的一种了,此本底本与丁丙的校改文字都对整理本《临安集》起到了不容忽视的补充与纠正作用。

三、澹生堂本《临安集》

该本卷二末页有浮签:“辛未春假校一过,补正大典本约千余字,又补诗文数十篇□□后之也,得者宝之,勿以寻常抄本忽之。江州李……”(后文不清晰)

尽管浮签不够完整,但也可以看出借阅者江州李氏对这本《临安集》的重视,尤其“补正大典本约千余字,又补诗文数十篇□□后之也”一句,更是点明了澹生堂本《临安集》曾用于纠补《永乐大典》的情况。

除流传过程复杂之外,澹生堂本《临安集》也有阙字后补与运用修改符号的情况,而且从后补字迹看,后补者与抄书者大概是同一人。举例如下:

其一,《拟古》“辉耀未及远,浮云已蔽之”中“辉耀”,“泛舟涉方瀛,方瀛水清浅”中的“方瀛”,澹生堂本均是原脱后补。《题燕喜亭》“升堂布绮席,嘉宾来何迟”中“升”字与《昨日行》“笑吹紫鸾笙,醉舞白玉珂”中“白”字均缺,旁有小字补。修改符号常用“×”,意为删除衍字:《泛舟新湖塘次王敬助韵》“沙明宿雨霁,风急游丝断”中“明”,澹生堂本衍“出”字;《全贞堂吟》“月缺在天不再圆,露下化作秋霜妍”中“露”,澹生堂本下衍“作”字;《梧桐树》“明年二月新叶生,还在今年叶飞处”中“明”下原衍“月”字;《题温日观蒲萄》“夜半蕊宫秋月白,小龙和露养玄珠”中“宫”原衍“夜”字。澹生堂本均旁有“×”号。其二,《方壶小隐》“山人学仙竟欲往,欲往不得空长叹”中“欲往”,澹生堂本原作“往欲”;《太鲁生歌》“岂知愚鲁本天真,浑沌凿窍真何补”中“浑沌”,澹生堂本原作“沌浑”;《题罗稚川云林秋晚》“峥嵘列岫白云西,江上晴林直与齐”中“西江”,澹生堂本原作“江西”,均有乙正符号。

从诗文内容来说,澹生堂本《临安集》异文比其他版本少,浮签证明其曾对补充《永乐大典》起到过重要作用。其流传过程清晰,收藏价值极高。

四、今人整理的《全明诗·临安集》与《全明文·临安集》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全明诗》与《全明文》分别收录《临安集》诗文各五卷。《全明诗·临安集》的前言记:

现存明钞本及清钞本数种。清乾隆时编《四库全书》,于此等钞本皆未寓目,所收《临安集》系据《永乐大典》辑录,厘为六卷,诗仅两卷,而所收亦有出于现存明钞本之外者。现以明钞《临安集》为底本辑录,据清钞本《临安集》(该本有丁丙跋及朱笔校文)及《四库全书》本等校补。[3]360

这里意指四库馆臣编《四库全书》时未能结合十卷本,虽然直接从《永乐大典》中辑录,“所收亦有出于现存明抄本之外者”点出了十卷本与《四库》本互为补充的情况。《全明文·临安集》亦有前言:

《临安集》未见刻本,焦竑《国史经籍志》等亦未著录,今仅存明、清抄本数种。《四库全书》收《临安集》六卷,系据《永乐大典》等辑录,凡诗二卷,文四卷,篇目次第,已失原貌。现以北京图书馆藏明抄本《临安集》为底本,录文五卷,校以《四库》本及傅增湘藏清钞本,并增补明抄本阙文数篇,缀于卷末。[4]162

从诗文两部分整理本的前言可看出诗、文集并未采用同一底本,不过其内容和体例是一样的,校补后的《临安集》是至今最完善的一种。原因如下:

其一,整理本根据丁丙跋本、《四库》本、《永乐大典》、《明诗综》、《明诗百卅名家集钞》等文献补充校改,补充了十卷本、《四库》本之外的一些篇目。在异文选择中,以更早的文献记载为准,如《分题赋载酒亭送友人之四川》“胡为事黄门,投阁竟萧条”之“竟”,南图明抄本、丁丙跋本、澹生堂本、文澜阁本均作“事”,《全明诗》注曰:原作“事”,据《明诗综》改。《题俞景山画山水帐》“朝登秦望山,万壑千岩净横臆”中“秦望”,国图明抄本作“望秦”,文澜阁本作“望泰”,《全明诗》均不从,注曰:原作“望泰”,据《明诗综》改。

其二,在整理过程中有运用其他作品解校勘之疑惑。如《石泉山房》“涵云出宝,悬响漱珑玲”句中“”字,《全明诗》注云:《四库》本及丁丙跋本均作“细”,然疑为“岫”字之误。左思《三都赋》有:“穷岫泄云。”而国图明抄本、清抄本也作“细”。笔者以为整理本正确。

其三,整理本没有盲从底本与丁丙跋本的校改,提出疑问。正如上述清抄本所引,《题雁声楼(有引)》的例子,“楼在秦淮江上,霜晨露夕,酒醒乃落,扱水起凭栏”之“乃”,《全明诗》注曰:“乃”,丁丙跋本同,疑当作“月”,形近而误。

其四,底本缺题或题目阙字时,整理本搜罗文献,有根据地进行补充。如《长江伟观图(第一江山独凭栏)》澹生堂本、丁丙跋本、文澜阁本,南图明抄本、清抄本均缺题,《全明诗》注曰:诗题原缺,据《明诗百卅名家集钞》补。再如《题罗稚川云林秋晚(峥嵘列岫白云西)》,国图明抄本、南图明抄本、澹生堂本、丁丙跋本、文澜阁本、清抄本均脱“川”字,《全明诗》注曰:“稚”下原脱“川”字。按,元画家有罗稚川,江西清江人,今据补。可补前述版本。

由上可知,《全明诗/文·临安集》的整理者所做的工作相当有价值,不过,在根据丁丙跋本、《四库》本、《永乐大典》进行校改的过程中也许存在疏忽,因为其对这三种版本的引用尚存些许令人疑惑的地方。

首先,据丁丙跋本改的文例。在《拟历代帝王庙颂》“取天下如汉,大纲是具。治天下如唐,万目斯举”之“具”,《全明诗》:原作“其”,据丁丙跋本改。其实,丁丙跋本本身也有校改,它原作“具”,朱笔校改为“其”字。相当于《全明诗》又改回了丁丙跋本校改之前的“具”字,“大纲是具”是通的,但《全明诗》是不是应该注出其是根据丁丙跋本底本校改的呢?毕竟丁丙跋本此处底本和校文是不同的。另有《读史拟苏李》“萧萧悲风起,泪下沾裳裾”中“悲”字,《全明诗》:“悲”上原有“北”字,据丁丙跋本删。可丁丙跋本原作“悲”,朱笔点去旁改作“北”,即“萧萧北风起”,并未删去“北”字。这里的两处疑问,有待商榷。

其次,整理本的校勘记经常出现“据《四库》本改”一语,笔者核对现有的五种《四库》系列均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阁。现将排除过程详列于下:

《己亥岁避兵》“我行江之南,亦复罹兵戈”句,《全明诗》注:“罹”,原作“羅(罗)”,据《四库》本改。而翰林院抄本、孙毓修藏本、文澜阁本均作“罗”,那么笔者推测这里的“据《四库》本改”指的是文津阁本。然而,《全明文·临安集·送徐季益叙》中“海之潮汐,舂撞振撼,朝焉以入,暮焉以入,莫不至此而进退焉”的“入”,《全明文》注:《四库》本作“出”。而翰林院抄本、孙毓修藏本、文津阁本还都作“入”(文澜阁本无此文)。那这里的《四库》本也只能是文渊阁本了;再有《全明文·临安集·永思亭记》“兄弟子姓,友悌相与”,《全明文》注:“姓”,《四库》本作“姪”。翰林院抄本、文渊阁本、文津阁本均作“姓”(文澜阁本无此文)。结论互相矛盾,那么这个《四库》本到底是哪一阁的呢?

再次,除以上校改的说明不够清晰之外,“据《永乐大典》所引改”也有两例令人不解之处,均在《拟古》组诗中,一是“吴趋理妙曲,逸响沈行云”之“响(響)”,《全明诗》:原作“飨(饗)”,据《永乐大典》所引改。但笔者查《永乐大典》仍作“饗”,而非“响”;二是“清响涵明月,飞佩何泠泠”中“泠泠”,《全明诗》:原脱“泠”字,且误作“冷”,据《永乐大典》所引改。但《永乐大典》也是作“冷”,而非“泠”。不过,《全明诗》绝大部分的引用还都是正确的,如同在《拟古》组诗中的“盛衰固常理,何必金石坚?朝闻庶有得,夕死不愧天。花开已复谢,荣名何足言”中,“常”原作“当”,“足”原作“是”等,均据《永乐大典》所引改。“浮槎不土著,摧折在山阿”中“阿”,《全明诗》:原作“河”,据《永乐大典》卷九百四“诗”字韵所引改。

另外,《全明文·白贲斋记》“临海有逮原羽者,笃学而尚质”中“逮”,国图明抄本、南图明抄本、澹生堂本、丁丙跋本、清抄本均作“逯”,“逯”可作姓氏,而“逮”不可,此本这里错了。

《全明诗/文·临安集》虽在校记说明中有个别不明之处,但却是结合了诸多版本整理而成,已是相对完善的版本了,不过仍可据国图明抄本等版本进一步补充、校改。《临安集》的12种版本中,国图明抄本、澹生堂本、丁丙跋本是最重要的3个版本,有较高的收藏价值与校勘价值,结合这些版本重新点校《临安集》还是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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