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中记叙文教学之“窘”

当前有这样一种怪现象，我们从小学就开始系统训练的记人、记事、写景、状物，到了高中记叙文写作，却成了学生和老师都不重视的“被遗忘的角落”“叙事之窘”，究其原因，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考量。

第一，从“教”的角度。

一些高中教师更倾于培养高中学生的理性思维、批判性思维和辩证性思维，认为记叙文写作是小学乃至初中的“必修课”，间接导致学生对记叙文的忽视;另外，记叙文本身的复杂因素也影响了学生短期内写作水平的提高，是老师不愿过多引导学生写作的主要原因。

第二，从“学”的角度。

议论文的论据找起来相对容易，电脑、手机、报刊、杂志，不仅媒介选择多样，而且内容也层出不穷。记叙文素材，不仅要求学生观察生活，还要表达真情实感，更要运用各种写作技巧。对于绝大多数每天只在学校——家——学校间来回奔走的学生来讲，他们的那些没有经过“加工”的“生活”大多单调枯燥，无事可写。

第三，从“考”的角度。

目前高考命题虽然可以“文体自选”，但在和议论文两相比较之下，学生还是会选择后者，因为这个命题说理可能会比讲故事更容易。比如北京高考记叙文命题“绿水青山图”，学生构思出一篇有情节、有情怀的优秀记叙文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如果从“绿色环保”“生态道德”“可持续发展”等方面说理似乎还不算太难，为了“有话可说”，学生更愿意选择议论文。

二、高中记叙文从“简单”到“复杂”

要想打破这种“窘”态，要求教师必须使学生明白，高中记叙文不是初中记叙文的简单重复，讲清“复杂”记叙文中的“复杂”至关重要。

高中阶段的学生，各方面能力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比如观察能力、阅读能力、审美能力、认知能力，对他们讲“复杂”从哪里入手呢？

第一，思想上完成“健康——深刻”的转变。

初中生的心理发育还不成熟，知识积淀不够，所以，对于初中学生，只要求将一件事叙写清楚，再摆明自己对这件事的观点即可;高中生进行记叙文构思，“主旨”“主题”是关键，他们承载着理性思考，这是学生写作等级高下的标准。“表面写故事，内里写精神”，写文章要有思想，写作时应当让事件载着自己对生活的关注、认识与思考，展示自身思想成长、升华的过程。我曾经在高一让学生完成半命题作文“别了，            ”，可以写人，写物，写事。写完后我发现，学生围绕“校園”“老师”“同学”“去世的亲人”的居多，于是我给了学生一篇标题为《别了，曾经的许愿瓶》的范文，让学生自己从“立意、选材、手法、结构、语言”等方面对范文进行点评，以下为一名学生的点评：

通过以上梳理训练，学生开拓了思路，纷纷交上了他们的修改稿，《别了，童年的老屋》《别了，战争》《别了，江南》……我看到了学生呈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对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思考。

第二、情感上完成“真实——真挚”的转变。

以往的记叙文，老师曾强调一定要写自己熟知的生活，但现实中学生的写作素材有限，束缚了想象力，压制了创造性，如果体现“复杂”，需要给学生一个更大的空间，就是允许他们超出自己生活的适度虚构。虚构不是胡乱编造，虚构是作者“根据自己对生活的认识和理解，把取得的素材加以选择、提炼、集中，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综合、生发、想象来补充人物、事件中的不足和没有发现的东西，以构成情节、塑造形象”。近几年高考出现了较多的想象作文，“神奇的书签”“假如我和心中的英雄生活一天”就是想给学生更多的创作空间，激发学生写作的热情和潜力。

当然，无论是想象作文还是对现实生活的“加工”，情感的“真挚”才是记叙文最重要的。下面是学生完成的一篇作文：

【佳作示范】

微光

北京二十七中高三学生

无论是岁月轮回交替，还是昼夜不停变换，路灯下，古道旁，小巷里，总会有一束光，照耀心里，浸润心脾，透过一扇心中的窗，在职业的道路上熠熠发光。

时庚子年六月。

“王主任，刚刚送来的患者已经到ICU了，院方希望您亲自主刀。”一个年轻的助手行色匆匆。这类病例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尚属重点难题。眼前这位医学泰斗正襟危坐，眼前没有一丝松懈，面对这类病例，即使是他也不敢有一点大意。

而此时，走廊的墙灯亮成了鲜红，医、患、家属，神情焦灼。

他身着白大褂走来，厚重的镜片下未能遮住不安与焦虑，甚至——一抹不坚定的怀疑，老者也在质问。他也似乎第一次对自己不自信。当他阅览病例单与前几家医院的病情分析后，他明白：如果此时向家属宣告无法医治，就是对病人宣告死亡;而反之，他走上手术台，如果失败，病人死亡对于一位身后誉满天下的医生，则是职业道路末途的失败。

如何处理，是老人心中的心结。

“我想一个人走走。”

夕阳西下，古木垂色，医院的草坪在盛夏被映成金黄色。他在漫步，也在冥想。

他救助过太多的患者，经历了太多次手术台上的生死角逐，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他收到过无数次患者家属的感激与称赞，也受到许多同行医生们的敬佩……在他的行医生涯中，名誉和称赞总是伴他而行。

这次病例实在棘手，一向沉稳的老人也有了些许退缩。“如果失败了呢？”他想，“一旦失败，后果是不敢想象的。我又如何在医学界立足？”

夕阳慢慢下沉，它的光芒变得更加昏黄模糊，藏进了层层高楼的阴影后，只显出一抹火星般微弱的金色。老人望着远方，静静凝思。他突然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也沉没于阴翳之中了。

他不禁思索：“我学医的初衷是什么？”所谓医者，是济世救人之人，是芸芸众生之中，选择为行医治病发光发热之人。学医是为了获得名誉吗？不是。学医是为了受到称赞吗？也不是。想当初，满怀着悬壶济世之意气，立志拯救人民于疾病之中的决心，踏入医院的大门，如今怎么就改变了呢？医者仁心，初心为重。D625B413-F66A-44DE-BB27-0BE32221F6B8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白大褂，又感觉一切都明朗了起来：他心中所被隐匿的，是一缕不灭的微光。这光芒不似阳光般刺眼，却能穿透名利的屏障;不似金石般闪耀，却经久不息。他曾被名誉迷住了双眼，如今终于拾起初心的微光。

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他的眼中多了一抹坚定。“我不能放弃任何一名患者，”他想，“这是我的责任。”

他快步走回了那条通往手术室的走廊，医、患、家属，依然焦灼。“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抢救病人。”

抛去了名誉、赞美，只剩下一缕初心的微光，微光虽然渺小，却也能成就人生的高光时刻。

他走进了手术室。

这篇文章，学生采取了合理想象，把一名医生面对荣誉、风险、医德的纠结刻画得非常细致，虽然知道是学生加工出来的生活场景，但依然因为“真挚”而真实。

第三，语言上完成“叙述描写——设计”的转变。

优秀的复杂记叙文需要“设计”，如果情节平淡、缺少波澜，很难激发起读者的阅读兴趣。因此，要教会学生如何谋篇布局、巧妙构思。常用的手法有误会、悬念、巧合、意外等，情节发展有波澜而又在情理之中。

我在给学生讲“记叙文情节设计”的一课时，先让学生感受生活中处处有波澜：

1.喝牛奶：没吸管（第一个麻烦）用小刀开锡纸，把牛奶倒进杯子里，划伤了手指（第二个麻烦）。妈妈要带我上医院，爸爸不在家，楼梯又停电（第三个麻烦）。车库里电动车轮胎被戳坏（第四个麻烦）。妈妈带我去小区外打的，上班时间的士打不到（第五個麻烦）……

2.交作业时发现一个数学作业本失踪了……

3.从不迟到的他竟然迟到了……

4.篮球赛我们输了，班长竟然笑了……

再让学生感受他们学过的文学作品中的波澜：

1.“项链”的真伪（《项链》）

2.“取经”的路上（《西游记》）

3.“最后一片叶子”的真相（《最后一片常春藤叶》）

4.“变色龙”“胡屠户”的变脸（《变色龙》《范进中举》）

5.“叔叔”的身份（《我的叔叔于勒》）

6.“驿路木屋”的主人（《驿路梨花》）

7.“大路还是小路”的抉择（《散步》）

利用一些生活场景和初中学过的经典作品体会记叙文写作情节有波澜的效果，寻找出可以使情节产生波澜的方法。在若干方法中概括出最常用的两种“阻碍”和“反常”，让学生以“一枚奖章的故事”进行情节设计练习。

情节设计表

注意两点：

1.写作不为“波澜”而设计波澜，波澜的设计要能为表达主题、塑造人物服务。

2.波澜设计要符合生活的真实、艺术的真实，巧合误会的自然，突转意外的合理。

最后，我想说的是，议论文是为了说服别人，而记叙文是为了打动别人。记叙文写作最能体现学生的综合写作能力，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都要引起加倍重视，写出精彩的记叙文。

名师档案：田姝，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中学高级教师，北京市骨干教师，北京市西城区第八中学语文教师，“赵长河特级名师工作室”成员，曾获得北京市东城区骨干教师，东城区学科带头人，东城区师德标兵，东城区优秀人才等荣誉称号，2018-2020年北京教育学院“青蓝计划”成员，东城区“柴荣名师工作室”成员，在《语文教学与研究》《学语文》《北京教育教学研究》等刊物发表论文，主持“北京高考综合改革背景下社会热点课程资源辅助高中作文教学研究”“提升中学生文言阅读推断能力的研究” 等多项市区级课题，参与编写论著3部，教育部“一师一优课”部级优课2节，论文获北京市市级一、二、三等奖23篇。D625B413-F66A-44DE-BB27-0BE32221F6B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