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侗族作家杨仕芳小说《望川》的“水”文化审美意蕴

2022-06-06刘丽琼

雨露风 2022年4期
关键词:文化

摘要:侗族作家杨仕芳的中篇小说《望川》讲述了一位少数民族地区孩子的成长经历,对人性、人生以及命运的迷惘进行探索。小说在“水”文化审美意蕴的建构上可谓独树一帜。在小说中,水是万物之源,具有生命佑护之美;水之灵性,成就了“我”对万物的思辨之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具有辩证的哲理之美。小说展示了“水”文化多重深厚的审美意蕴,给人以唯美愉悦的审美感受。

关键词:杨仕芳;望川;“水”文化;意蕴美

杨仕芳,广西柳州市三江侗族自治县人,是一位在风雨桥和鼓楼中走过自己青春岁月的70后侗族作家。侗族人民用木头建构起高耸的鼓楼,而杨仕芳也在致力于用文字来建构自己的文学“鼓楼”。

杨仕芳先后在《山花》《花城》《民族文学》等数十家刊物发表作品,部分作品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刊物转载,著有《阳光穿过我们的村庄》《而黎明将至》《白天黑夜》等5部小说集,曾经获得2007年、2008年、2009年《广西文学》青年文学奖,2016年《民族文学》年度文学奖,2018年《广西文学》年度优秀作品奖,第四届广西少数民族创作“花山”奖,第九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等奖项。

一、万物源头之“水”——生命佑护之美

小说题目名为“望川”,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望川:眺望生命之川,探索生命之源,思考生命的意义。《管子·水地篇》说:“水者,何也?万物之本源也。”水为万物之源,水象征着生命的流逝与生生不息,正如《论语》所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有评论者指出:“小说题为《望川》,川的具象是伤疤河,抽象就是生命的哲学意象,‘望川’其实就是望命运之河,思生之走向。”[1]

小说对“我”的身世的描写就与水有关,“我”的出现可以说充满了传奇和神话色彩。小说中写到,“我”是一个弃儿,出生后就被亲生母亲放在一只木盆里随水漂流,是养父一大早在河边发现了“我”,把“我”带回家中,养母、哥哥和姐姐都把“我”视为一家人。

父亲在河边发现“我”,把“我”带回家。一家人都很好奇地围着木盆,不相信这是真的,还怀疑“我”是父亲在外和别的女人偷情生下的私生子。尽管父亲一个劲地解释:“我真的是从河里把这孩子捞上来的,木盆里还有一封信和玉镯嘛。”父亲还叫黑狗过来证明。一家人还是将信将疑,母亲坚持把“我”留下来,并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我。在这个情节中,作者写到了“我”被遗弃的地方是在一条河流上,被父亲发现,不幸中的万幸。作者选取“水”作为主人公再生的载体,体现了对“水”的尊敬与崇拜之情。

“那条河叫伤疤河,在逐渐明白自己身世以后,我时常独自坐在河岸上,长久地凝望着流水,以及水底的水草和游鱼,恍惚觉得心间也存在一条伤疤。”[2]“我”經常坐在河边,与河流对话,诉说着自己的苦闷与忧思。

从“我”的身世叙述中,我们仿佛看到了很多与之相类似的关于水生的神话原型。杨仕芳正是利用这些神话原型为自己的小说添加了一笔精彩的浓墨,化神奇为精华,使小说趣味盎然、引人入胜,增加了小说的审美文化意蕴。正如中国作协创研部原主任、研究员胡平对杨仕芳小说所评论的那样,“他的作品里有一种原型意识,这种原型也许比较久远,也许和神话同源,但是很宝贵,是民族的文化基因,现代小说里很稀缺。”[3]

人类通过对自然现象的观察和描写,寓情于景,赋予自然界中的事物各种文化内涵。“水”作为一种自然现象,具有多重哲学与美学的内涵,在文学作品中被赋予了深刻的思想文化意蕴。水之属性可以令人生发出种种的联想,比如岁月的蹉跎、历史的变迁、年华的易逝、青春的短暂、人生的无常,以及纯洁、温顺、清丽、柔韧的德性等,这些都成为中国文学中常见的重要母题之一。

中国古代就有婴儿漂流被人收养的故事。例如,小说《西游记》中讲到唐僧的身世就很凄惨,父亲在赴任途中遇害,母亲被恶人霸占,唐僧出生后,母亲担心他会遭遇不测,就把他放在江中木板之上,顺水漂流,后来被金山寺长老救起,取名江流,长大后他虔诚向佛,法名玄奘。人们一提起唐僧,就说他是“江流儿”。济宁学院副教授王振星以为,“江流儿”的原型应来自异生神话“漂流婴儿”伊尹。[4]《吕氏春秋·本味》记述伊尹异生神话。伊尹在大水之中浮桑木而存活,其母为保护儿子化作了桑木。神话传说中的“漂流婴儿”被赋予了神奇性,“漂流婴儿”的神话内核在于生命意志的坚毅和顽强。伊尹从一个奴隶成为商汤的辅佐,其间经过了种种磨难;唐僧西天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正果,成为圣僧。“我”被生母抛弃于河流之中,被养父救起并抚养长大,历经艰辛与坎坷,最终长大成人。

中国有“漂流婴儿”的传说,国外也有类似的神话故事。在《圣经》中“水”象征着生命的创造与繁衍,如摩西的出世就与水有着密切的联系。《旧约·出埃及记》中有记叙,以色列英雄摩西在出生后被放在一只抹了石漆和石油的蒲草箱里,箱子被放置在河边的芦荻中,后来被埃及公主发现救起来,箱子里的孩子被起名为摩西,意思是“从水里拉出来的”。《望川》中的“我”也是被生母放在一只木盆里顺水漂流,最终被养父救起,与《圣经》中摩西的出世有相似之处。“我”虽然没有成为摩西那样的英雄,但是在父亲的养育之下,也成就了自己的平凡人生。

二、水之灵性,成就了“我”对万物的思辨之美

杨仕芳之所以娴熟自如地把这些神话传说运用到他的小说里,可以说对“水”的神话原型是很熟悉的。他把小说的主人公身世写成了一个类似“江流儿”的故事:“我”不幸被亲生母亲放入江流中,又幸运地被养父发现并收养,吸吮着养母的乳汁,获得了重生。“水”赋予我生命, 也赋予我多愁善感、寻根究底的性格,“我”一直对河流、对亲生父母、对自己的命运充满了好奇、思考与探索。

“我”常常来到河边,想像着母亲当年抛弃“我”之时的万般不舍与无奈之情。在多少个夜晚,“我”一直在梦中梦见这条伤疤河、梦见“我”和母亲相见的情景,梦见梦幻般的、无助的生母——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向我招手:水、河流、河边梦幻般的雾气、“我”和母亲,营造了一个迷离朦胧的意境,构成了一幅梦幻的图景,如此的唯美却令人心酸。

小说还写到,因为河流发过洪水,“我”对它既喜欢又触景生情。“我在河流里学会思考,也在河流里学会了游泳”,还不满十岁已经可以来去自如地在水里抓鱼。每当“我”受到委屈时,总喜欢静静地躺在河水里,“看到阳光从天而降,落在石块上,闪出一道道细碎的荧光,小鱼静默不动。”“那是一个奇妙的世界。那条河流给我留下的记忆,多半是美好的。”[2]在这里,作者亲水、习水,把水当成了自己灵魂的寄托,表达了对水佑护生命的一种礼赞。这里把水写活了,写得富有人性,写出了水的奇妙、水的情韵、水的灵性,写出了“我”对水的一种依恋之情。

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具有辩证的哲理之美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在作者笔下,水有时候是温柔平静的,有时候却充满了恶的肆虐。

小说描写,“我”的再生得益于水,平静的伤疤河拯救了“我”,也抚慰了我。 “我”被生母抛弃于河水之中,又得到养父的呈救与抚养。“水”佑护了我,使“我”对之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之情。我学会了游泳,在水里自由自在地“翱翔”。“我”也学会了与“水”对话,每当“我”感到孤独烦闷时,就到河边,向河水倾诉。河水抚平了我的心灵,“水”成了我内心甜蜜的温柔乡。

在很多民族的神话中,水可以是生命的源泉,也可以是毁灭的恶魔,水的两面性体现了神的两面性,神可以赐予人类水和生命,也可以用水毁灭人类。在《圣经·创世纪》中就有人类作恶,上帝发洪水毁灭人类的故事。我国各民族中也都流传有洪水神话。作者在《望川》中,也描述了河水的两面性。小说对河水的描写既写出其美好的一面,也写出了它丑恶的一面,具有一定的辩证法理念。

水有发怒和失态的时候,那就是洪水的到来。伤疤河发大水的时候,“它粗野、蛮横和残暴”“河水浑浊而汹涌”,而且河水还差点吞噬了父亲的生命。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小河涨水,从上游冲下来很多东西,父亲在用锄头想捞起水面大木头的时候,突然被木头带走,坠落水中。“我”凭着出色的水性,跃入水中,和惊涛骇浪勇敢搏斗,最后和哥哥杨树根一起在凶猛的洪水里把父亲救上了岸。父亲当年在水里救了“我”,如今我也從水里拯救了父亲的生命。天地仿佛是一个轮回,父亲的善良终于得到了回报。

正如云南大学的张俊福教授所言,“水是一个符号,更是一个坐标,指向人类文明的历史深处,有待我们去不断地发掘和探索”[5]。正因为对“水”文化意蕴的解构,杨仕芳在小说中多次运用了水的文化内涵来解读人生的真谛,写出了水之顽强、水之毅力、水之美好对主人公“我”的影响,完成了对“我”从出生到成长的心路历程的探索。“我”在水中再生,在水中探求生命的奥秘。“我”在与水的亲近与挑战中,更加理解了生命的意义,完成了自己人格的升华。

四、结语

水的审美意蕴可以说是一种丰富的文化内涵,从上古神话的洪水故事,到《论语》的“子在川上曰”对水的追问,一直到唐僧出身“江流儿”的传说,水文化意蕴可谓源远流长。杨仕芳的小说,就是继承了传统的水文化意蕴,通过主人公“我”的人生体验与感悟,赋予了水多重审美文化内涵。从“我”的出生与重生的过程,赋予了水的护佑生命之美;从“我”对水的灵性的体验之中,赋予了水与万物的思辨之美;从“我”对水的温柔平静与肆虐泛滥两面性的思考之中,赋予了水具有的辩证哲理之美。万物皆有灵,人与万物和谐共处,物我合一。作家创作师法自然,师法万物,探索人从万物中得到的感悟与启迪,杨仕芳小说《望川》对水文化内涵的探索亦是如此。这种独特的叙事视角,使作品形成一种唯美的风格,颇有创意,令人耳目一新,愿作家在未来的创作道路上不断探索,再创更多佳作。

基金项目: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科研项目“多元文化背景下侗族作家文学创作研究”(项目编号:KYA201801)。

作者简介:刘丽琼(1966—),女,壮族,广西南宁人,文学硕士,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外国文学、地方文化教学及研究。

参考文献:

〔1〕陆梅华、徐小雅.忧郁的诗意叙事——评杨仕芳小说《望川》[J].文学评论,2019:(5)59.

〔2〕杨仕芳.而黎明将至[M].桂林:漓江出版社,2018: 125-139.

〔3〕三江侗族作家杨仕芳小说集《而黎明将至》出版!全国文学大伽好评如潮![J/OL].https://www.sohu.com/a/252354554_201405.

〔4〕王振星.唐僧“江流儿”身世的原型与流变[J].南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3):62.

〔5〕张俊福.水的神话意象研究综述[J].民族论坛,2015 (10):58.

猜你喜欢

文化
文化与人
以文化人 自然生成
“国潮热”下的文化自信
谁远谁近?
文化镜头
文化生活更丰富了
传统文化
什么是文化
融入文化教“犹豫”等
文化之间的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