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

2021年12月，警方接到一名叫李华的女人报警，称其女儿小琴突然失踪。当警察在北京天坛医院找到小琴后，一切真相大白！失踪案，与李华的前夫有关……

离奇的失踪：父亲拐走重病女儿

2021年12月7日，北京天坛医院。

女儿小琴睡了，苍白的脸上挂着笑意。徐应顺握着她的手，心头一阵伤心：“当年，如果她跟着自己一起生活，一定不会得这种病吧？”

正想着，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群警察。

“你是徐应顺吗？”带头的警察问。徐应顺点点头应道：“是的，怎么了？”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事要问你。”在警察的簇拥下，徐应顺走出病房。

“前天下午，是你拐走了徐琴，为什么？”警察开门见山。

“徐琴是我女儿，不是拐走……”徐应顺慌忙解释。看来，警察是把他当成“人贩子”了。

“李华，认识吗？”“认识，是我前妻，是她报的警？”

说完这句，徐应顺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徐应顺，北京一家连锁律所的合伙人，小琴是他跟前妻李华的女儿。徐应顺出身贫寒，父母都是农民，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父母靠两亩薄田供他读书成人。

18年前，徐应顺从山东一所大学法律专业毕业，留在了县委办公室工作。经人介绍，认识了前妻李华，一名交通局职工。

李华出生在工薪家庭，父亲是交通局的会计，母亲是小学教员，她是独生女，家境良好。徐应顺和李华谈了不到半年，就结婚了，女方家人买了婚房。在旁人眼里，徐应顺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可蜜月期过后，他和李华的矛盾很快浮现出来。

徐应顺野心大，铆足劲要考到省城去。经过不断努力，他很快通过司法考试，拿到法律职业资格证书。李华却不学无术，是父亲找关系给她安排了工作。他俩受教育程度不同、阅历不同，很难产生共鸣。一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后来，干脆打起冷战。

李华花钱大手大脚，一件衣服或化妆品，可以花掉整月的工资。徐应顺则经常从垃圾桶捡回被她扔掉的洗漱用品，为这事他们没少“开战”。

后来，李华怀孕，给徐应顺约法三章：第一，不许过性生活；第二，下班必须按时回家；第三，不能单独同女性交流。

条件虽然苛刻，但为了顾忌孕妇心情，徐应顺还是答应了。

半年后的一个晚上，同办公室的女孩捂着肚子疼得直不起腰。当时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在，徐应顺总不能袖手旁观，于是背起女孩直奔医院，陪着女同事挂号、检查、看医生，等女孩看完病，徐应顺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

李华追问原因，他只得如实相告。没想到，第二天，李华挺着大肚子杀到单位。当着众人面，李华公然骂女孩是“小三”，逼得女孩痛哭流涕，搞得徐应顺下不了台。

为这事，徐应顺足足生了三个月闷气，在父母的劝说下，他还是选择隐忍妥协，毕竟寄人篱下，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里咽。

徐应顺原本想着生下孩子，和李华的感情能够改善，然而生下女儿徐琴后，他们的矛盾越发尖锐。徐应顺单位家庭两头跑，忙得连轴转，经常哄睡女儿后和衣睡在女儿旁边，李华则吃喝玩乐照常不误。

其间，徐应顺恳求李华让父母过来照顾女儿，李华以“你爹妈没文化会教坏孩子”为由，说啥也不同意。女儿两岁时，徐应顺的身体实在熬不住，大病一场。在他一再恳求下，李华勉强同意公婆过来。

然而，公公婆婆的辛勤付出并没赢得李华的尊重。她嫌弃老人不讲卫生，不让他们上桌吃饭，老人只得买了碗筷藏在厨房单独吃。

有一次，婆婆吃饭误用了李华的碗，李华直接将碗扔进垃圾桶。看着母亲“吧嗒吧嗒”直掉眼泪，徐应顺狠抽自己耳光。徐应顺觉得，受委屈也就算了，不能再搭上父母，一气之下便提了离婚。

2010年11月，徐应顺净身出户。临走前，看着熟睡的女儿，他一个大男人，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李华骂徐应顺是白眼娘，把离婚的过错全部算在他头上。作为惩罚，她不要抚养费，也不许徐应顺探望孩子。她说：“你这个破落户敢再来看孩子，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因为李华的阻挠，徐应顺跟女儿被迫断了联系。不仅如此，离婚后，李华经常带娘家人到徐应顺工作的地方闹，当众骂他是窝囊废，诽谤他在外搞婚外情。“身败名裂”后，徐应顺提了辞职，孤身来到北京，成了一名实习律师。

在北京，人生地不熟，没有资源，他只能给同事打下手，连工资都没有。生活上的窘迫，徐应顺和他人租住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地下室，长年漆黑潮湿勉强能住，夏天燥热，冬天寒风刺骨，落下风湿性关节炎的病根。物资上的贫乏尚能忍受，对女儿的思念却疼痛刺骨，他经常梦见女儿挥舞着小手喊爸爸，多次从梦中哭醒。

为了缓解思念，徐应顺坚持写日记，凭想象记录女儿的成长。还多次跑回县城暗中观望女儿，有几次被李华撞见，李华叫来家人对徐应顺进行围殴。

事出有因：再婚爸爸的愧疚与疼惜

三年后，徐应顺终于成了提成律师、公司合伙人，经济收入大幅提高。他在北京买房置业，彻底站稳脚跟。同时，在一次商会上，徐应顺结识了在国企做会计的杨晶，并很快走入婚姻。

2015年9月，楊晶生下儿子徐福平，此时的徐应顺，终于过上平静的生活。虽然有了儿子，但他始终没有忘记女儿小琴，他跟县城的同事保持联系，密切关注她们母女的生活。

2019年6月，眼看小琴上了初中，徐应顺给她办了银行卡，定期存入学习资金。他还拜托前同事以故友的身份，提着大包小包上门探望李华母女。

“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热心的同事，李华不好意思拒绝，等彻底混熟建立起信任后，同事将内情和盘托出，称礼物都是徐应顺买的。

“先斩后奏”的做法果然灵验，李华默默接受了他的存在。趁热打铁，徐应顺跟前同事要来李华的电话，将电话打了过去。

刚开始听说是他，李华立刻挂断。徐应顺没有放弃努力，隔三岔五便发送短信问候。直到有一天，李华回复信息：“你到底想干吗？”徐应顺回复：“我十分想念女儿，想跟她通话。”

也许李华被徐应顺磨得筋疲力尽，终于让小琴跟父亲通了电话。

从那以后，徐应顺和李华慢慢有了正常交流。徐应顺跟李华提过，想接小琴到北京读书，遭到李华强烈的反对。直到一次，徐应顺借探望机会和小琴加了微信，在李华眼皮子底下联系频繁。

2021年11月的一天，小琴忽然给徐应顺发了一张照片，他一看，小琴脸色苍白，萎靡不振。

徐应顺细细询问，才知道，从9月以来，小琴就经常发高烧，吃药也不顶用，还伴有鼻腔、口腔、皮肤出血、骨关节莫名疼痛，经常头疼恶心。

徐应顺忧心忡忡，立刻将小琴的症状转述给北京的专家，初步诊断是急性白血病。这种病，完全不能拖。他给李华打电话，说了专家的意思，要接女儿来北京治疗，却被前妻一口拒绝。

李华知道徐应顺经济条件好，能给小琴更好的生活，所以，她很担心徐应顺把孩子带走就再也不送回来，坚持认为徐应顺是在耍手段骗她。

那通电话之后，李华拉黑了徐应顺。

无法做通工作又担心女儿出事，徐应顺跟小琴私下约定带她来北京检查治疗。12月5日下午5点，他开车从北京出发，一路南下来到母女居住的小区，在单元门口停下。半小时后，小琴开心地上了车。上了高速后，车子一路向北狂奔。

“我要吃北京全聚德烤鸭。”“我要爬长城，要参观故宫，要看天安门升旗……”完全不知病情的小琴，那一刻，像个逃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当天晚上10点，徐应顺就赶到北京天坛医院，办了住院手续。

哪里想到，李华发现女儿不在家，明明可以猜到是徐应顺接走了女儿，却直接拨打110报了警，说有人掳走了女儿。

事后徐应顺才知道，这次的“突发掳人事件”，引起市公安局和分局领导高度重视，公安局领导发话，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找到被掳走的女孩，对违法犯罪分子予以严厉打击。

天罗地网就此拉开。警察同志查看了小区监控，看到徐琴上了徐应顺的车。他们按照车牌号查找电话，刚巧那个号码是徐应顺停用的空号。

事态紧急，担心孩子的安危，他们这才连夜开着警车，带着报警人李华，一路追到北京，追到医院。于是有了文章开头一幕。

当李华出现在面前时，徐应顺身子晃了晃。十多年没见面，李华苍老了许多，头上冒出许多白发，额头皱纹沟壑深刻，上身裹着宽大的牛仔棉衣，下面套一件红色棉裤，整个装扮十分不搭。看到前夫徐应顺，李华眼露杀气。

等他们到了附近派出所，李华当着警察的面，冲徐应顺破口大骂：“我要让你牢底坐穿，绝不轻饶！”看她愤怒的样子，恨不得要将徐应顺抽筋扒骨，好在被警察及时制止。

在询问室隔壁，徐应顺听到了李华对警察的吐槽：“离婚后，他拍拍屁股就走了，在北京过得风生水起，现在又想把孩子从我身边弄走。我能怎么办？我这些年的苦，哪个知道？”

原來，离婚之后，李华的日子也不好过。头几年，她常常把女儿饿得哭闹不停。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搞得小琴营养不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为此，李华和父母经常吵架，关系紧张。

在那个年代，离婚并不光彩。交通局传遍了，都说是李华的错，把老实男人逼走了。渐渐地，她成了单位里的“二等公民”，不被人待见。她也破罐子破摔，工作马马虎虎，得过且过。

在家里，小琴成天嚷着要爸爸，最初李华还能编个理由骗女儿，后来，只要听见女儿叫爸爸，李华就会大声呵斥，甚至对女儿一顿猛打。上学以后，小琴没有父爱陪伴，更加自卑落寞。“爸爸”一词，成了母女之间的忌讳。

小琴8岁时，李华的父母先后去世，她不得不节衣缩食，甚至兼职在餐馆打零工。除了这些，她还要忍受一些臭男人的无端骚扰。有人故意在她面前开黄腔，有人找上门扯着她头发骂她“破鞋”，还有晚上醉酒的男人来敲她家的门。

离婚带走了李华的芳华，把她变成脾气暴躁的“母老虎”。事情查清了，李华涉嫌谎报警情，鉴于特殊的家庭关系，警方对她做出口头警告处理。

捐髓救女：多年怨偶终于握手言和

事情说开了，徐应顺也就回了病房，李华跟警察回了山东。分别前，徐应顺告诉李华，自己会把小琴照顾好，让她放心。虽然李华仍然没有好脸色，但也不再急着把小琴带回去了。

经过全面检查，小琴患上的是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也叫髓系白血病。医生诊断是小琴平时营养跟不上、长期心情郁闷等原因引起，治疗只能更换骨髓。而李华在山东已经跟小琴做过配型，结果是骨髓不匹配。

2021年12月16日，经过检查，徐应顺的骨髓跟小琴匹配，他主动要求捐赠。没想到，这个决定遭到现任妻子杨晶的反对。

“你跟她们已经多年不来往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考虑过我和儿子的死活了吗？”“你要一意孤行，我就跟你离婚，这事没商量！”

徐应顺也给杨晶撂了态度，“这些年我亏欠女儿太多，每天都想着她，我的血都快熬干了，为了她我可以抛弃一切，搭上我的命也愿意！”见丈夫为救女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杨晶只能同意。

12月24日，医生确定了手术时间，这天正好是平安夜。

李华来了北京，全程陪在女儿身边。

或许是看到小琴对父亲的依赖，李华没有再对徐应顺“河东狮吼”。与此同时，女儿像一根无形的线，扯断了徐应顺和李华心上的恩怨。

医院里面，徐应顺跑上跑下忙着做检查，李华拿着毛巾和水杯跟在身后，时不时递上毛巾让他擦汗。进手术室前，小琴突然把父亲徐应顺和母亲李华叫到身边，小琴拉着徐应顺的手放在李华手心。

“爸爸妈妈，不管我手术能不能成功，你们都不要再吵架了，好吗？”

徐应顺眼睛一热，看了李华一眼，当着女儿的面把手握紧。女儿露出会心的微笑，摆出“V”字手势。

在孩子的心上，爸爸妈妈就算分开了，也能分别好好爱她，陪伴她，这才是她最大的心愿吧？

手术期间，徐应顺和李华坐在等候区。“这些年你还好吗？”他首先打破沉静。

“凑合吧，你呢，你在北京成家了。”后面的话戛然停止。“我结婚生了个儿子。”徐应顺平静地说。

“哦，那挺好的，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李华开始哽咽。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这些年，你一个人把孩子带大，很不容易。你放心，我不會把小琴抢走的。”徐应顺冲李华笑笑，李华也冲他笑笑。

多年的恩怨，在轻描淡写里随风飘走。他们聊到孩子的病，聊到医生提到的健康饮食和乐观心情，最后，他们一致决定：出于对女儿的保护，再也不要计较过去。

手术很成功，女儿小琴得救了。

出院后，徐应顺给小琴租了小公寓，请了专门的护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李华也请了长假，陪在小琴身边。只要工作不忙，徐应顺就会提着各种补品过去。

放下礼物，徐应顺立刻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张罗着给女儿做饭，这些年，他练就了一身好厨艺，每天的饭菜不重样，馋得小琴口水直流。看着徐应顺和小琴欢声笑语，李华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改称呼他为“老徐”。

有一次，徐应顺去看望小琴，她闹着让爸爸给她讲小时候的故事。徐应顺拿出小琴小时候的相册，一页页地翻，给她讲述她刚出生的细节，8个月时第一次喊爸爸，1岁出疹子发烧两天，唱的第一首歌是“小燕子，穿花衣”……

小琴静静地听着，一脸满足的笑。她说，小学时她最恨的人就是爸爸，因为家长会所有的孩子爸爸都在，唯独自己的爸爸缺席。班上同学笑话她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小学期末考试作文题目叫《我的爸爸》，小琴交了白卷。“那个时候，我恨不得你死了，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小琴哭中带笑。

徐应顺想，这些年，女儿一定在找爸爸爱她的证据。因为找不到，所以难过、抑郁，病在了心里，身体也病出了毛病。徐应顺拿出当年的笔记本交给小琴。这些日记，早都已经泛黄。

“亲爱的女儿，你是未来的希望，爸爸甘愿做一只火箭，燃尽个人心血也要把你这颗明星送往星空！”这是小琴刚出生不久，徐应顺躺在她身边写下的心愿。

“女儿，爸爸走时，你睡得香甜。我在你跟前站了很久。爸爸舍不得你……”这是分离之后，徐应顺写下的忏悔。

“再多的苦难和风雨，也抵挡不了我对你的思念，你是爸爸此生最大的荣耀！”这是在地下室难眠时，徐应顺的心灵慰藉。看着看着，小琴哭了，徐应顺也哭了。

2022年1月17日，徐应顺带着李华和小琴，一起拍了张全家福。他知道，这辈子和李华缘分已尽，但小琴是他们永远的牵挂。

徐应顺还跟女儿约定：等她病情康复，就来北京读书。学费生活费，不要再找妈妈了。

他也对李华说，女儿长大了，有合适的男人，就试着处处吧。三个人，都要好好的。

编辑/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