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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洁清:玉洁冰清最崇“真”

2022-05-30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2年10期
关键词:彭真丈夫妈妈

对于妻子的默默奉献彭真一直充满感激,他曾对女儿傅彦说“你妈妈脑子好,有能力,又是大学生,我把她耽误了啊。”

彭真是农民的儿子,而妻子张洁清是官僚地主家的小姐,两个出身迥然不同的人却相亲相爱走过58年,谱写了一曲爱情赞歌。当有人提出此类疑问时,张洁清只说了一句话:“是革命把我们联结在一起。”

在姑姑的影响下,张洁清成长为坚强、成熟的革命者

1912年,张洁清出生在河北霸县的一个官僚地主家庭,在10个兄弟姐妹里排行老二。在五四运动风起云涌、新旧思想激烈碰撞的年代,张家不仅出了极力反对新思想的二叔张璧,也出了中共早期党员、全身心投入革命的姑姑张秀岩。

张秀岩是李大钊的学生,在大革命时就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投身革命。在張秀岩的影响下,这个家庭有十几个人先后走上革命道路。毛泽东在延安党的七大期间曾赞扬张秀岩:“你改造了一个家庭。”而张洁清就是这个家庭中最早随姑姑投入到革命洪流中的一个。

少年时期,张洁清从姑姑那儿得到最初的革命启蒙。那时,每到晚上,张洁清便和弟弟妹妹们围坐在家里的洋铁炉旁边听姑姑讲故事。在姑姑的讲述中,张洁清了解到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社会。在姑姑的指挥下,孩子们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跟着姑姑学唱《国际歌》。

上中学后,张洁清在姑姑的指导下,开始参加传递情报文件、与秘密党员联络等工作。深夜,张洁清还和兄弟姐妹们悄悄地将革命标语贴到大街小巷。张洁清常常坐火车来往于京津传递情报。为了保证情报的安全,她会想很多办法来应对搜查,比如把一些华丽的衣物放在箱子上层,转移搜查者的注意力。

18岁那年,张洁清考取了北平女子师范学院英文系。在那里,她参加了“左联”影响下的一个剧社——新兴剧社。剧社每次排出新剧目,都要到清华大学、燕京大学等学校去演出。他们还在学校成立了青年读书会,把一些进步青年组织起来,阅读和宣传进步书籍和刊物,并进行学习讨论。张洁清在这些活动中进一步得到了锻炼,并逐步成长起来。

1933年5月的一天,张洁清和几个同学在女师大的一间宿舍里秘密召开会议。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随后,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宪兵将学生宿舍包围,张洁清和同学全部被捕,并被关进国民党宪兵司令部的监狱。与张洁清关在一起的,还有帅孟奇、何宝珍、夏子胥等女共产党员。从这些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革命大姐那里,张洁清学到不少对敌斗争的办法。后来,张洁清通过好友的父亲(当时北平大学医学院院长)的关系才得以出狱。

1934年大学毕业后,张洁清来到天津,住在张秀岩家,与姑姑一样用教书作掩护,从事革命工作。她经常往来于天津和北平间,为党传送情报和宣传品。同时,她还参加了北平和天津等地妇救会的领导工作,并负责联系学生中的党员和民先队队员。除此之外,她通过社会关系,邀请进步的话剧团在中国大戏院演出,进行募捐,支援抗日;还在基督教女青年会开办的女工学校讲课,一边教文化知识,一边宣传抗日救亡,组织她们慰问前线抗日将士。

就这样,张洁清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坚强、成熟的革命者。1936年,由当时担任天津市委组织部部长的姚依林介绍,张洁清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我那时默默地想: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张洁清与彭真最初相识是在1935年,那时彭真刚刚从国民党的监狱里被释放出来,被任命为中共北方局组织部部长,暂住在北平的大义社。由于革命工作的需要,彭真化名“魏先生”。当时,与彭真有工作联系的是张秀岩。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张秀岩让张洁清担任交通员。刚刚从北平女子师范学院毕业的张洁清,只知道自己要送一份秘密文件给身为高层领导干部的“魏先生”,她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送完信就匆匆离开了。

那时的彭真,已经是一个有着丰富对敌斗争经验的职业革命家。每次送信时,张洁清与彭真很少说话,但她对这个长得瘦瘦高高、穿着一件大褂的“魏先生”印象很好,觉得他充满智慧,反应灵敏,一张坚毅、朴实的脸不仅透着稳健和成熟,还有一种农民的淳朴和诚实。在张洁清眼里,“魏先生”不仅仅是领导,更是一位兄长。不久,彭真离开大义社,到了革命根据地延安,而张洁清继续留在白区从事秘密工作。

1939年2月,党组织派张洁清到晋察冀根据地工作。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并十分注意思想改造的张洁清,主动向领导表示,自己是个知识分子,长期生活在大城市和白区,对党的方针和精神学习得不够,对农村工作也不熟悉,希望能够学习一段时间再安排工作。于是,领导将她送到晋察冀党校进行学习。

在这里,张洁清意外地遇到了几年未见的“魏先生”。当时“魏先生”已经改名为彭真,任中共中央北方分局书记和晋察冀分局书记,同时兼任晋察冀党校校长,再一次的相逢让二人都感到十分惊喜。彭真多次到党校讲课,很快便被张洁清特有的魅力深深吸引,并坦率地向她表露了自己的爱意。

但张洁清对此感到很犹豫,她认为毕竟彭真比自己大10岁,自己对彭真还不够了解,她便去征求时任阜平县委书记的二弟杜文敏的意见。杜文敏对此极力赞成,他对张洁清说:“我在天津时就认识彭真同志,他很好,水平高,在晋察冀的威信高。你呀,就别犹豫了!”杜文敏的话终于打消了张洁清的顾虑,她开始和彭真恋爱了。

1939年的冬天特别冷,张洁清得了疟疾,发高烧。彭真去党校看望张洁清时,发现她病得很重,心疼地说:“搬到我这儿来,咱们结婚吧,让我来照顾你!”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张洁清,她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医生抬进了彭真的窑洞。

1939年11月24日,是张洁清与彭真结婚的日子。张洁清记得,那时没有一点儿积蓄的彭真,预支了两个月的津贴,买了一些瓜子、花生,请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喝了枣酒,就算是举行了婚礼。贺龙、吕正操、黄敬、关向应等根据地领导人都参加了婚礼。大家让彭真介绍恋爱经过,他总结了三句话:在秘密工作中认识;在战争年代里恋爱;在艰苦环境下结婚。

后来担任彭真警卫工作的张文健问张洁清:“你结婚那天为什么不发言?你当时在想什么?”张洁清回答说:“我那时默默地想: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婚后,组织上安排张洁清到晋察冀中央局机关秘书处工作。每天,张洁清除了完成自己的那份工作外,就是照顾丈夫的起居生活,还常常帮助丈夫整理文件,抄写材料。

1940年冬天,敌人展开又一次大“扫荡”,此时张洁清正怀有身孕,而彭真又去了延安。晋察冀分局的同志组织反“扫荡”,张洁清也参加了活动。一天,部队到了盂县,张洁清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眼看就要生了,大家急忙就近找了一间教室,让她生产。

孩子顺利出生,大家刚把孩子包起来,敌人就来了。当地的老百姓和民兵扎起一副小担架,抬起张洁清就上了山。那時天上下着雪,张洁清看抬担架的老乡走路十分困难,便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扔下去以减轻重量。这也让她落下了病根,严重的关节炎伴随了她一生。

她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辅助丈夫做好党的工作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彭真任北京市委书记。以张洁清的资历与能力,本可以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和职务,但她考虑到北京刚刚解放,一切秩序还未恢复正常,人员的背景不太明了,好多情况还很复杂,她选择了做北京市委机关机要秘书,此后又先后担任彭真的专职政治秘书、彭真办公室副主任。1964年,张洁清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但她只干了一届就退了下来。她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辅助丈夫做好党的工作。

几个妹妹都认为张洁清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革命家,但和彭真结婚以后,她再也没有出来独当一面地工作过,她们都对此十分惋惜。四妹张洁璇曾多次动员张洁清出来工作,但她总是说:“以后你别再让我出去工作,这样我就能全心全意地帮他(彭真)工作。”后来张洁璇也就不再提了。

对于妻子的默默奉献,彭真一直充满感激,他曾对女儿傅彦说:“你妈妈脑子好,有能力,又是大学生,我把她耽误了啊。”

张洁清保存着许多笔记本,那是几十年来她写的工作日记。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地写着彭真每日工作、活动的安排,还有他的体温和脉搏变化的完整记录,数十年如一日,从来没间断过。翻开这些笔记本,分明看到的是一个党务工作者对工作的兢兢业业,以及一个妻子对丈夫浓浓的关爱。

张洁清与彭真这对恩爱夫妻,也曾有过闹“不愉快”的时候。1964年的一天,彭真一回到家里,就嚷嚷着要酒喝,张洁清觉得奇怪,因为丈夫平日是不喝酒的。彭真告诉她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喜讯。张洁清有些生气了,不禁“埋怨”起丈夫:“这么大的消息,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彭真说:“那怎么能告诉你呀,这是绝对机密!”张洁清很快就理解了丈夫,为了庆祝这个喜讯,她特意拿出了酒,与彭真共同举杯相庆。

说起保密纪律,在张洁清的家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彭真生前用的那张大办公桌,家里所有人都不能靠近。因为那上面放着许多党和国家的机密文件,孩子们从小就知道那是一块“禁地”。张洁清教育子女,不看、不碰上面放的东西,不接桌上的电话,她自己也是不该问的坚决不问,不该说的坚决不说。

彭真与张洁清这对做过地下工作的夫妻,深知纪律就是生命,哪怕是夫妻之间,也都自觉遵守这条纪律。彭真有时候讲话,习惯性地先跟张洁清说一遍,如果张洁清觉得有哪些不合适的地方,就直接提出来。如果彭真不征求她的意见,她也不会问。

张洁清和彭真一直住在北京那所位于市区却分外寂静的小院里。虽然是大小姐出身,又是领导人的夫人,但在张洁清身上没有一点儿架子,凡是见过张洁清的人都会感受到她身上自然显现的律己、平和和善意。按规定,组织上曾两次准备给张洁清增加工资,她却两次写报告,说明自己在彭真身边工作,对党和人民的贡献有限,要求组织上不必给她提级。于是,她的工资和相同情况的人相比,低了三四级。

在这一点儿上,彭真夫妻俩心有默契。1988年,身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的彭真为推进中国干部年轻化进程,坚决地辞去了一切职务,甚至连全国人大代表也不是。彭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称自己是“公民一个,共产党员一名”。

历经磨难,真情不变

在彭真工作顺利的时候,张洁清甘居他身后;在彭真受到挫折的时候,她始终坚定地支撑着他。“文革”开始后,彭真遭到了不公正对待。张洁清也被关进秦城监狱,一关就是七年。七年里,“四人帮”对她进行了无数次的审问,想从她身上打开突破口,将彭真定为反革命,但张洁清对丈夫、对丈夫的事业充满了信心,毫不动摇。对方让她揭发彭真“反革命罪行”,她就从“魏先生”说起,从晋察冀党校说起,从新中国成立以来彭真勤勤恳恳为党工作说起,直至最后,“四人帮”也没有从她那里捞到任何想要的口供。

1972年,张洁清子女接到有关部门的通知,允许去探监。在这之前,孩子们对父母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因为张洁清一直体弱多病,孩子们怕她熬不过来。当他们在监狱里见到母亲时,站在他们面前的母亲,头发虽然白了,但意志并没有消沉,脸上仍然带着像过去一样平静、从容的微笑,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坚定。张洁清告诉孩子们,要相信他们的父亲,相信党,相信他们的父亲没有罪,相信党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短暂的探监就要结束,当看到母亲往回走时,想到不知什么时候母女才能再相见,傅彦忍不住大哭起来,已经走到门口的张洁清听到女儿的哭声,停下脚步,回过头,用坚定的目光望着女儿。傅彦止住哭泣,擦干眼泪,她从母亲的目光中得到了一种特别的力量。

1975年,彭真、张洁清被流放到陕西商洛山中,在一间10平方米的小屋里,两条长凳支着一张木板床,就是他们的家。儿子傅洋、女儿傅彦被允许去照顾他们,直到1978年12月28日离开商洛——这是张洁清与彭真第一次过上虽苦犹甜的普通家庭生活,也是彭真74年革命生涯中唯一一次脱离工作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日子。在张洁清心中,与丈夫在商洛久别重逢时那种幸福的感觉令人刻骨铭心。那一刻,彭真凝视着张洁清头上的白发,说了一句:“你受苦了!”张洁清顿时热泪盈眶。

白天,张洁清照看3岁的小外孙女,彭真就一个人出去散步,一走就是一二十里地,回来时不忘给家里带回一担柴或一些菜。在门前一小块地里,他们种了西红柿和茄子。家里做饭的灶不好用,彭真就用家人剪下的头发,混合石灰、土,用水和起来,自己挽起袖子搪炉子。张洁清身体不好,生活十分不便,彭真便担负起照顾妻子的责任,儿女不在家的时候,他承揽了全部家务。

1977年,有关部门对张洁清作了错误的结论,她很难过,彭真亲自帮助妻子起草申诉书。1978年,张洁清获得解放,被安排担任商洛地区副专员,那时还没解放的彭真便给她当起了“秘书”,帮助她起草文件或讲话稿。当张洁清双腿疼痛得不能走路时,彭真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妻子;当张洁清两手无力提不起东西时,彭真就为她端茶倒水;当张洁清十指关节肿痛拿不起笔时,彭真又是妻子手中的笔,替她抄写文件。《彭真画册》中有这样一张照片:彭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张洁清行走在绿色的草坪上,张洁清的表情幸福而满足。对张洁清和彭真来说,在商洛的那三年是很难得的轻松快乐的时光。回到北京后,他们还多次回忆起那段生活。

1979年2月,彭真终于复出,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委员会主任。为了把以前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彭真的工作更忙了,他创造了在3个月内制定7部国家大法的奇迹。张洁清则一直在身后默默支持着丈夫,这令彭真非常感动,他经常对子女们说:“撒切尔是个女强人,我们共产党也有女强人,洁清就是一个。”

1991年,彭真因中风卧病在床,看到丈夫那么刚强的一个人一下子起不来了,张洁清心中十分焦急,她一方面要照顾丈夫的生活,一方面还要宽慰丈夫的情绪。

那时,彭真右半身不能动,而张洁清恰恰是个左撇子,于是,张洁清风趣地说:“你也成了左撇子。”一句话便把彭真逗笑了。几个月后,彭真在妻子的帮助和鼓励下,能够用左手拿筷子夹黄豆吃了。

1939年11月24日是彭真与张洁清的结婚纪念日。1949年后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悄悄喝一点酒,以示紀念。据彭真女儿傅彦回忆:

父亲和妈妈是11月24日结婚,几十年来每逢这个日子,无论什么环境,无论什么条件,他们都会小小地纪念一下。而我这个女儿直到1987年才发现这个小秘密:那天父亲忽然让我拿瓶酒,我问今天什么日子,父亲神秘地冲我笑,还是妈妈告诉了我这个几十年的小秘密。

父母58年相濡以沫,恩爱令人钦羡。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们吃饭时的情景。父亲经常吃饭时还在想问题,吃饭狼吞虎咽,等他吃完才发现饭菜已吃了个精光,而妈妈完全忘了自己没吃,只是笑望着父亲。

1979年回到北京这个家后,每年夏天清早,父亲必做一件事:去院子里给妈妈摘回她最喜欢的小瓣兰花悄悄放在妈妈的枕头边。

父亲最后的时光里,八十多岁的妈妈不顾自己年老体弱,仍然守护在父亲身边,只要我们子女和工作人员不“赶”她,她就会一直坐在父亲床前,拉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父亲弥留之际,妈妈拉着他的手,两人静静地对望着,我在父亲耳边大声告诉他:“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妈妈!”父亲放心地走了。父亲说过:“我一生无憾!”其中一定包括与妈妈相濡以沫的58年。

我从出生至今,除了“文革”十年,没有离开过父母。妈妈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么高雅、端庄、慈祥、淡定。只有两回,让我看到妈妈的不能自持:一回是1991年父亲在山东中风,当我赶到山东时,妈妈大哭。一回是父亲1997年离开我们后的早晨,妈妈和我们抱在一起大哭。这是妈妈对父亲满满爱情的迸发,深情的爱啊!

在失去丈夫之后的日子里,每天早晨,张洁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拭桌上摆放着的那个印有丈夫画像的瓷盘。在她默默地与丈夫互相凝视的时候,子女们都静悄悄地不去打扰她,他们知道那是父亲与母亲穿越时空的相会……2015年5月,张洁清与世长辞,享年103岁。

(责编/黄梦怡 责校/李希萌、赵雪纯 来源/《挚爱无言 伉俪情深——张洁清与彭真的革命情缘》,孟兰英/文,《世纪风采》2009年第1期;《彭真与张洁清生死相伴》,王建柱/文,《党史天地》2007年第2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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